哪知太子看也沒有看她,直接越過她身邊,走到花琉璃身邊站定:“可是身體不適?”
“臣女沒事。”花琉璃也沒料到太子回來,她把自己一隻手往袖子裡縮了縮, “休息一會兒便好。”
太子看了眼她藏到袖子裡的那隻手,隨意地往左邊跨了半步,剛好遮住樂陽母女的視線:“郡主不舒服,還不取水來?”
“是。”太子身後的太監連忙倒了水來,太子接過水杯,不小心抖了抖,滴了兩滴水在花琉璃裙擺上。
他把一塊手帕放到花琉璃手裡:“孤不小心讓郡主衣服沾上了水漬,還請郡主去旁邊的屋子整理一下。”
花琉璃仰頭看太子,太子笑著朝她眨了眨眼。
“多謝殿下,臣女去去便來。”花琉璃起身,走進了旁邊供貴女們休息的房間。
等花琉璃離開,太子面無表情地看向眾人:“兩位姑母都坐下說話。”
樂陽雖憤怒到極點,但她有意拉攏太子,所以眼神凌厲地看了順安一眼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順安本就有些心虛,加上與太子不合,悶不吭聲地坐在一邊。一時間,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
“你可知發生了什麼事?”太子問店鋪裡的人。
“回、回太子殿下,小人們平日伺候貴人,並不敢直視貴人們容顏,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小人們並不清楚。”店鋪裡的人雖然常接觸貴人,但也沒見識過這種公主打架場面,連忙道,“小人隻聽到類似巴掌的聲音,其他一概不知,請太子殿下明鑑。”
樂陽面色變了變,這個賤民聽到的巴掌聲,是順安打她時發出的聲音。她偏了偏頭,故意讓太子看到自己發紅的臉頰。
可惜太子似乎並沒有看出她的用意,不僅沒有看她微紅的臉頰,反而看向順安,更讓她不敢置信的事,順安臉上的紅印,居然比她還要清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兩位姑母,有些話孤身為晚輩,本不該說。但你們鬧成這樣,若是被父皇與皇祖母知道,該有多痛心?”太子的嘆息聲,在安靜的屋子裡格外有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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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陽道:“太子,我知道你不願意看到我跟順安發生衝突,可是順安帶著幾個孩子無中生有,誣陷我打她,我這個做姐姐的,實在太痛心了。”
“太子表哥,姨母不僅冤枉母親,還當著其他下人的面打母親巴掌。”謝瑤小聲啜泣道,“母親總是跟我說,太後娘娘有多好,陛下有多好,其他人也好相處。可我萬萬沒想到,剛回京就受到這般刁難,早知道會這樣,我們今年……就不該進京。”
“姑母與表妹這麼快就想回家了?”太子沉默片刻,語氣裡帶了幾分遺憾,“你們兩個女眷單獨回去,孤也不放心,不如孤向父皇請命,派一隊衛兵送你們?”
第57章 知己
太子此言一出, 滿室皆靜。
別說樂陽母女,就連嘉敏與順安公主都沒想到, 太子聽完謝瑤的話, 會是這個反應。
嘉敏偷偷看了眼母親,太子與樂陽長公主關系比較親近這種話, 會不會隻是謠言?看太子殿下這個態度, 怎麼看都不像與樂陽長公主有多親近的樣子。
順安也有些迷惑,難道以前是她冤枉了太子?
“多謝太子好意, 隻是百國宴在即,我與瑤瑤雖思念家人, 但陛下與母後也是我們家人。”論臉厚, 樂陽長公主比女兒強多了, 她假裝沒有聽出太子話裡的疏離,“更何況我們這點小事,怎麼好麻煩京城的衛兵。瑤瑤這孩子不懂事, 說話不分場合,殿下不用放在心上。”
“是嗎?”太子挑眉看樂陽, 似乎對樂陽不願離開還帶著點遺憾。
“是啊。”樂陽面上有些掛不住,心裡更是惱恨不已。太子對她們母女明顯沒有親近之意,恐怕也不會願意讓瑤瑤做太子妃, 看來她原本的計劃,根本行不通。
“既然如此,那就暫時不送二位回去了。”太子看著灑落一地的環佩首飾,示意下人把這些撿起來, “關於姑母您出手傷人的事,還請您解釋一下。”
“太子這話的意思,是相信順安而不相信我?”關於順安與太子之間的那些矛盾,樂陽清楚得很。以太子的脾性,就算不願意偏向她,也不該護著順安才對。
順安聞言抬起頭來,看到太子正慢條斯理地把玩那支從地上撿起來的鳳翅釵,對樂陽說的話沒有半點反應。
“可惜了。”太子撫著發釵摔壞的地方,把鳳翅釵輕輕放到桌上,“孤聽聞手工精湛的匠人,做這麼一支釵,要花不少的時間。可惜他們一番心血,就這麼被摔壞了。”
嘉敏福至心靈,連忙開口道:“殿下,家母與姨母的爭吵是私事,這些首飾我們順安公主府願意照價賠償。”
“哦?”太子挑眉,偏頭看了眼順安公主一眼,微微頷首道,“姑母教女有方,知道體恤百姓,感念匠人不易了。不過這事本不該怪姑母,孤身為晚輩,便替兩位姑母付了這筆銀子。”
花琉璃剛走出屋子,就聽到太子這句話,她腳步微頓,偏頭看向謝瑤,謝瑤的目光也投向了她。
謝瑤的眼眶還紅著,但是看著花琉璃的眼神卻帶著恨意。
花琉璃神情平靜地與她對視,眼見謝瑤恨意越濃,花琉璃勾起嘴角笑了笑,在謝瑤怒視中,走到了太子與順安公主中間的空位落座。
“郡主,可處理好了?”太子對花琉璃笑了笑。
“隻是幾滴水漬,很快便幹了。”花琉璃望著太子,忽然就笑了,“多謝殿下。”
“怪孤魯莽,把水滴在了你衣衫上。”太子看著花琉璃的笑容,一時間竟移不開自己的視線。
“太子表哥!”注意到太子看花琉璃的眼神,謝瑤忍不住有些失態,“她在撒謊!”
太子微微皺眉,他面無表情地看向謝瑤:“謝二姑娘,福壽郡主素來善良,你不要誣陷她。”
“好慘咯。”姚文茵在田珊耳邊道,“謝瑤喚太子為太子表哥,太子卻叫她謝二姑娘,我一個旁觀人都覺得,太子渾身上下都在讓謝瑤離他遠點。”
田珊把手捂在嘴角,小聲道:“可見太子對她沒有半點情意。”
樂陽長公主的心思,雖說不算路人皆知,但是與皇室關系比較親近的人都能看出來,她想把謝瑤嫁給太子做太子妃。但婚姻二字,講究的是天作之合,媒妁之言,沒有剃頭挑子一頭熱的道理。
太子不願意,陛下又偏寵太子,自然舍不得讓太子娶不想娶的女人,樂陽長公主的打算定要落空了。
“太子表哥,我沒有誣陷她,你不要被她騙了。”謝瑤委屈地看著太子,“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順安公主、嘉敏齊齊看向太子。
面對謝瑤咄咄逼人的架勢,花琉璃隻是斂眉垂首,不發一言。但是不哭不鬧甚至連話都不說的她,看起來比謝瑤更可憐、更無助。
若不是太子在場,田銳棟都想跳出來指著謝瑤的鼻子罵,哪來的小妖精,竟然如此汙蔑冰清玉潔的小仙女。
“謝二姑娘,孤與福壽郡主乃……知己,孤自然相信她。”太子連託詞都沒有,直接表明了自己信任花琉璃的態度,“事情經過孤已經清楚,事關二位姑母的顏面,此事不宜宣揚出去。”
他站起身,對花琉璃道:“郡主,孤方才在東街鋪子看到一對手镯十分襯你,你可願與孤一起去看看?”
“好。”花琉璃一口應下。
謝瑤見太子對花琉璃如此親近,忍不住上前一步。她想對太子說,不要相信這個女人,她是個騙子,她的無助、柔弱都是裝出來的,順安公主的事情也是她誣陷,這就是個手段陰險的騙子。
但她的理智告訴她,不管她現在說了什麼,太子都隻會她在誣陷花琉璃,反而更加地討厭她。
“殿下,臣女頭還有暈。”花琉璃對太子歉然一笑,接過鳶尾遞來的藥丸,“吃過藥便能好些。”
看到花琉璃如此做作的樣子,謝瑤拽緊了手裡的帕子。
“小心些。”太子伸手扶了花琉璃手臂一把,轉頭對兩位公主道:“二位姑母,孤先帶福壽郡主告辭。”
“恭送太子殿下。”嘉敏等小輩連忙行禮。
謝瑤死死盯著太子扶著花琉璃的地方,緩緩屈膝行了一個萬福禮:“恭送太子表哥。”
花琉璃踢了踢裙擺,轉頭見謝瑤淚光盈盈地看著自己,無辜地歪了歪頭,嬌憨又無邪:“謝二姑娘,你若是想回南邊了,也可以告訴我,我們花府的護衛都是戰場上下來的,定能把你安全地送回家。”
“郡主好意我心領了,但現在不需要。”謝瑤咬牙說出這句話。
“哦。”花琉璃燦爛一笑,點了點頭道:“那你需要的時候,再告訴我。”
謝瑤深吸幾口氣,不斷提醒自己,不能生氣,不能生氣,生氣的女人最醜。
但不管怎麼提醒自己,她都很想一腳把花琉璃從樓梯上踹下去。
田銳棟捂著噗通噗通直跳的胸口,激動地小聲念叨:“福壽郡主真是比仙女還要善良,謝瑤都那麼汙蔑她了,她還關心她的安全,真是令人感動。”
聽清他在說什麼的嘉敏:“……”
男人蠢起來,就沒傻子什麼事了。
太子帶著花琉璃一走,順安公主忽然扶著頭開始喊疼,然後兩眼一閉,暈了過去。嚇得小輩們七手八腳把她扶上馬車,匆匆趕回公主府。
嘉敏看著母親抖個不停的眼皮,不是她不孝,實在是母親裝暈的手段實在太差了。最多也就唬弄下田珊、文茵這些單純的小姑娘,如果花琉璃還在場,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
她伸手拿開蹭在順安公主臉頰上的披帛,她怕再蹭下去,披帛就把母親臉頰上的胭脂擦幹淨了。
太子的馬車裡,花琉璃偷偷拿眼角餘光看太子,太子仿佛不知道花琉璃在偷看他,盤腿坐在地毯上剝松子。
“殿下……”花琉璃也跟著坐到柔軟的地毯上,猶豫地開口,“殿下知道臣女剛才做了什麼?”
“那不重要。”太子似笑非笑地把裝松子的瓷盤推到花琉璃面前,“有些時候,孤可以幫親不幫理。”
花琉璃心頭一震,片刻後伸手戳著盤子裡剝好的松子:“既然如此,殿下應該幫樂陽長公主才對。”
“琉璃這麼說,就讓孤太傷心了。”太子溫柔地看著她,“在孤的心中,琉璃才是那個更加親近的人。”
花琉璃手下一個用力,把兩粒松子戳出了瓷盤。
“孤以為,我們一起放過河燈,爬過山,賞過花,泛過舟,早就引以為知己。”太子嘆息一聲,臉上的笑容黯淡下來,“原來這一切隻是孤自作多情嗎?”
“殿下,臣女並不是這個意思。”看到太子露出憂鬱的神情,花琉璃頓時生了憐惜之情,“隻是臣女之舉給殿下帶來了麻煩,心裡有些愧疚……”
“這算什麼麻煩。”太子頓時笑了,他看著花琉璃,“隻要你願意把孤當做親近之人,就是孤最高興的事。”
花琉璃張了張嘴,她想跟太子說,身為一國儲君,他這麼明顯地偏向親近的人,這是不對的。
可是面對太子溫柔的眼神,這些話她說不出口。
“其實孤也不喜歡樂陽長公主,真要說起來,還要多謝你替孤出氣。”太子見花琉璃欲言又止的樣子,輕笑出聲,“十幾年前,孤還不是太子,母妃也還在。孤的這個好姑母,指著母妃的鼻子說,等你那個病恹恹的兒子死了,像你這種女人還能得寵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