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不敢再勸,隻好無奈地讓這些宮女帶路。
好在觀景臺離壽康宮並不遠,花琉璃走了沒多遠,就到了觀景臺下面。她仰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高聳的石階,轉頭對鳶尾道:“我突然覺得有些困,還是回去吧。”
難怪能夠觀賞宮中全景,這麼高的臺子,誰站在上面都能看盡大半個京城。
花琉璃有這樣的反應,鳶尾半點都不奇怪,她扶著花琉璃的手,笑眯眯道:“郡主您小心腳下,奴婢扶著您。”
“何人在前面?”
聽到又細又長的嗓門聲,花琉璃扭頭望去,發現排列整齊的宮女提著宮燈朝這邊走來,太子坐在步輦上,神情看上去似乎並不太好看。
兩人的視線在黑夜中交匯,太子神情微動:“花家小丫頭,你為何在此處?”
“臣女聽聞此處有觀景臺,便想來看看。”花琉璃朝太子福了福身,“殿下也是來此處觀景的麼?”
太子仰頭看了眼高高的觀景臺,從步輦上下來,神情平靜得近乎漠然:“是啊。”
花琉璃見他心情不好,識趣地準備開溜:“既然如此,那臣女便不打擾太子雅……”
“石階難攀,孤帶你上去。”太子把袍角遞到花琉璃面前,“拽著。”
花琉璃抓著太子衣角,大眼睛眨了眨:“啊?”
“上元夜的夜景,是京城每年最漂亮的時候。”太子領著花琉璃往石階上走,“不僅是皇宮,皇宮外面的街道也是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今夜沒有宵禁?”
“每年的除夕、上元、乞巧、中秋夜裡都沒有宵禁。”太子走得很慢,他時不時回頭看花琉璃一眼,“今夜的京城,是真正的火樹銀花不夜天。”
石階打掃得很幹淨,花琉璃的裙擺拖曳在石階上,發出輕微的簌簌聲響。攀爬到一半的時候,她腳步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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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回頭看她:“冷?”
花琉璃茫然地搖頭。
太子卻脫下身上的鬥篷,披在了花琉璃的身上。大大的鬥篷穿在花琉璃身上,顯得花琉璃像個還未長大的小孩子,鬥篷帽子把她臉蛋遮去了大半,她松開太子的衣角,扒拉了兩下鬥篷帽子,結果帽子太大,把她整個臉都擋住了。
太子伸手幫她把帽子取下來,忍不住輕笑出聲。
“殿下。”花琉璃扶了扶步搖,“您這樣取笑臣女是不對的。”
“對不住,孤看你現在的模樣,就像是掉進線團裡的貓。”太子幹咳兩聲,漂亮的雙眼染著笑意,“來,孤拉著你走。”
他把手伸到花琉璃面前。
花琉璃懷疑地看著他。
“你一個半大小姑娘,擔心什麼?”太子失笑,放了一塊手帕在掌心,“喏,隔著手帕便是。”
“臣女倒不是擔心自己。”花琉璃把手遞給太子,反正她是準備養面首的人,也不怕別人誤會。
就怕太子好好一個俊美兒郎,被別人誤會跟她有什麼。
她生來體寒,跟她相比,太子的手就像是火爐。看著太子的背影,想到日後自己養的面首肯定沒有太子好看,她不禁有些悲傷。
看了世間絕色,再看其他,大多都成了庸脂俗粉。
她回頭看了眼跟在他們身後的提燈宮女們,亮亮的燈籠在黑夜中閃爍,也是一場盛景。
“到了。”太子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
花琉璃抬首望去,看到的不是宮中景致,而是宮門外那條明亮得看不到盡頭的街道,還有時不時閃爍的焰火。
觀景臺上風很大,花琉璃裹著寬大的鬥篷也不覺得冷,她趴在圍牆後,良久才感慨:“好美的景致。”
太子站在她身後,默然不語。
“以前的上元節,殿下也來這裡觀景麼?”花琉璃眺望著遠處,真真切切地明白,何為“京城繁華”四個字。
太子走到她旁邊站定,看著這片盛世景象:“嗯。”
“真好。”花琉璃發間的步搖被夜風吹得搖來晃去,她呼出一口熱氣,“這樣的景象,看著真讓人開心。”
太子側首看著身邊的小姑娘,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說。
觀景臺下,初次與未來王妃見面的英王與林姑娘隔著十步遠的距離。母妃非說今夜是上元節,要他帶林家姑娘在宮中賞燈。
大晚上的,這些破燈籠有什麼好看的。
可是母命不可違,他還是帶著林家姑娘出來了。為了省事,他也懶得帶她去其他地方,打算把人帶到觀景臺上,讓她慢慢看。
可是到了觀景臺下面,他才發現上面已經有人了,忍不住小聲抱怨:“誰腦子這麼有毛病,大晚上地跑觀景臺上吹冷風?”
聽到這話的林菀面色僵了僵,她該怪自己定錯了未婚夫,還是該怪自己聽力太好?
夜風習習,繚繞在兩人身邊的,是數不盡的尷尬。
作者有話要說: 無敵直男英王,在線教人如何尬場。
林菀:我不應該在這裡,我應該在家裡。
第30章 花狸貓
英王回頭看了眼林菀, 對隨侍太監道:“你去看看,是誰在上面。”說完, 他轉身對林菀道, “林姑娘,今夜有些涼, 你該多穿點。”
“多謝王爺關心。”林菀僵硬一笑, 知道今晚要與英王見面,她特意細心地搭配了衣裳首飾, 好顯出她容貌上的優點。
她費盡心力去打扮,不是為了讓一個男人提醒她天氣涼的。
涼不涼的, 她心裡沒數, 需要他來提醒?
可惜英王並不懂她的這些心思, 見隨侍太監去而復返,皺眉道:“怎麼回事,讓你去打探上面的人是誰, 你回來作甚?”
“王爺,奴婢隻是想起了一件事。”隨侍太監小聲道, “以往每年上元燈節,太子都愛在此處賞燈。”
“他那是什麼破毛……”英王語氣一頓,他忽然想起, 明日是太子生母恭惠皇後的祭日。
太子生母惠妃是個什麼樣的女人,英王已經記不太清楚了,隻記得惠妃薨時,姬元溯才五歲不到。在姬元溯被封為太子後, 惠妃母憑子貴,被父皇追封為皇後。
大概算不上什麼傾城絕豔的美人,若不是生下一個討父皇喜歡的兒子,她恐怕到死都沒什麼存在感。
“既然是太子在上面,我們就不去打擾了。”林菀在進京前,便已經打聽過幾位皇子的關系,所以不想在這個時候,讓兄弟二人發生矛盾。
若是傳出她與英王見面的當天晚上,就惹得皇長子與太子不和的流言,她以後還怎麼在京城裡做人?
不僅是她,就連爹爹的名聲都要受到影響。
“太子去得,本王也去得。”英王本來對觀景臺沒太大的興趣,但是聽說太子在上面後,反而堅持要上去了。
林菀委婉地勸了幾句,見英王臉色越來越難看,隻好閉上了嘴。
越往上走風越大,林菀摸了摸有些冷的手臂,仰頭看著臺上,腳步停下。那身影哪是太子,分明像個女子。
她想叫住英王爺,可是英王爺早就領先了她好幾步臺階,於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有人來了?”花琉璃看向臺階,與匆匆往上爬的英王視線對上。
看著花琉璃那張嬌小的臉蛋,英王莫名有些不敢看花琉璃眼睛。大概是因為他知道花琉璃差點成為英王妃,而他現在帶著未婚妻過來跟她站一塊,總有種理不直氣不壯的心虛感。
“大哥。”太子從陰影處走出來,他走到花琉璃身邊,對發呆的英王道,“大哥今日好雅興,也來賞景?”
他看了眼遠遠跟在英王身後的年輕女子,猜到了賢妃的打算。可惜賢妃顯然高估了她兒子哄女人的本事,讓英王單獨跟未婚妻相處,不是培養感情,而是拖後腿。
英王爬上觀景臺,注意到花琉璃身上明顯不合身的鬥篷,扭頭繃著臉對太子作揖道:“剛好路過,便來這裡看看。沒有想到會這麼巧,會遇到太子與福壽郡主也在這裡賞景。”
花琉璃對英王福了福身,往旁邊退了幾步,明智地把這種“友好交流”的機會留給兄弟二人。剛在角落裡站定,有位年輕女子走上來,姿態如弱柳扶風,夜風掀起她的裙擺,仿佛會被風吹走。
這是何人?
英王沒有說跟著他一起來的人是誰,花琉璃也沒有上前招呼,隻是微微頷首。
花琉璃不認識林菀,林菀卻認識花琉璃。在英王提到“福壽郡主”四個字時,她便知道這位與太子站在一起賞景的女子是誰。
對方的容貌比她想象中漂亮,尤其是那雙水潤的眼睛,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惜之情。
她知道早前英王與福壽郡主差點訂下婚約的事,心裡隱隱有種怪異感,見花琉璃衝她點頭,便福了福身。
也許是因為她剛進京,還對京城十分陌生,所以站在這觀景臺上,有種手足無措的尷尬感。從她上來到現在,太子與英王誰都沒有多看她一眼,仿佛她根本都不存在一般。
一陣狂風襲來,刮在宮牆上發出嗚嗚聲。
“冷不冷?”聽到英王的聲音,林菀抬頭準備回答,卻發現英王目光看向的不是自己,而是福壽郡主。
“不冷,太子殿下送給臣女的鬥篷很暖和。”花琉璃趕緊搖頭,英王帶女人來賞景,跑來問她冷不冷幹什麼?
這不是替她拉仇恨嗎?沒想到英王看起來憨厚,宮鬥手段還是懂一點的,到底是宮裡出來的皇子,就是比別人有經驗。
但她絕對不能坐以待斃,這要是傳出什麼謠言,讓人懷疑她挑男人的眼光,那可真是跳進黃河都說不清。
花琉璃趕緊往太子身邊挪了幾步,務必讓這位女子看清楚,她是跟太子一起上來的,跟英王沒有關系。
“太子怕是忘了,福壽郡主身體嬌弱,吹不得風。”英王冷笑著看向太子,“若是害得郡主生病,你怎麼向花將軍與衛將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