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嫂既然如此對我,那咱們元家便是有她沒我,有我沒她。我阿兄心軟,興許下不了手。我希望您能幫我將阿嫂掃地出門。這樣我就解氣了。”
徽寧帝似乎覺得她這氣鼓鼓的樣子怪可愛的,朗聲笑道:“這有何難?朕答應你了。”
元賜嫻與徽寧帝闲談了一晌便離了大明宮。姜家的事還不算完,她今日看似大度的退讓,實則是替來日做的鋪墊,趕姜璧柔出門僅僅是第一步。
她心滿意足回了陸府,第一件事就是奔到陸時卿院子裡去謝恩。
陸時卿似乎也早就料到她會來謝他,親手移開書房的門,準備接受她的贊美,故作淡然地道:“高興了,滿意了?”
不料元賜嫻的贊美著實出乎他的意外,竟然直接一個猛撲摟住了他的脖頸,抱著他道:“陸時卿,你太厲害了!”
陸時卿受寵若驚,一下子沒說上話來,就聽她在他耳邊小聲道:“我給你個獎勵好不好?我聽說,你之所以怕狗,是因為七年前曾經被狗親過……”
他還沒反應過來,突然見她松開了他的脖頸,然後踮起腳,將嘴湊上來,伸出舌頭舔了一口他的唇瓣,然後笑盈盈地問:“是不是這樣?”
第54章 054
溫熱而湿軟的舌尖掃過下唇, 暌違七年的觸感幾乎一下便激起了陸時卿的顫慄。
沒錯, 是這樣, 就是這個熟悉的味道。
然而顫慄過後,他低頭瞧見她盈滿笑意的眼,光潔似珠玉的鼻尖, 說話時朱唇間隱隱露出的兩顆瑩白小齒, 骨子裡的激蕩便不住地上湧了, 一波一波的熱潮在胸間推擠翻覆,將他從那股顫慄當中生生拉扯出來。
然後,他就隻剩了血氣和天性。
陸時卿抿了抿潮湿的唇,抿出一絲甜氣來,眸色黯沉沉的,竭力克制著自己, 平靜答:“不是這樣。”
“啊?”元賜嫻回想了下, 心說是這樣沒錯啊, 疑道,“那是……”話沒說完, 就被他一把扣住了腰,整個人被迫往前一個急撞,堪堪停在門檻邊緣。
接著, 陸時卿便疾風驟雨般吻了下來, 趁她說話張嘴的工夫,徑自越過山門,長驅直入到她口中, 揪住了她放肆得不知輕重的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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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賜嫻腦子裡“嗡”地一聲。這獎勵給過頭了!
她下意識要後撤,卻被他的手禁錮了腰,想去掐他,又不敵他早有預料,一手圈鎖住她的腕骨。
他與她鼻翼相抵,呼吸相觸。
他在她嘴裡貪婪舔舐,上天入地,無所不至。
元賜嫻最先氣惱他佔她便宜,可待瞪著眼,瞧見他緊閉的雙目,微顫的眼睫,大冬天涔涔汗湿的額頭,竟又生出一種古怪的悸動來。感受到他的緊張,他的珍視,她心中不知何故湧起一股莫大的滿足。
但她很快就看不到了。興許是察覺到她沒再抵抗,陸時卿松了她的手腕,轉而拿手掌覆住了她的眼睛。
他最初的急躁漸漸止息,自她的天地裡緩緩離去,輾轉流連於她的唇瓣,寬慰似的吮磨她的唇角,最後放開了她,在與她的對視裡沉默半晌,聲色低啞地道:“應該是這樣的。”
元賜嫻一愣之下反應過來,他是想說,他在給她還原被狗親的真相吧。
她面頰酡紅,不知是被他吻的還是氣的,喘息一陣後,惡狠狠道:“什麼這樣那樣的?睜眼說瞎話呢你。你家的狗這麼有本事啊,唬誰!”說完又低喘了幾下,無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陸時卿瞧見她這動作,喉結一滾,撇過頭咳了一聲:“那可能是我記錯了吧。”說罷似乎不知該往哪走,左右腳打了次架,最終邁著並不是特別沉穩的,略帶浮氣的步伐轉身往屋裡去了。
元賜嫻跟了上去,不料跨過門檻時竟很沒出息地腿一軟,腳底如踩棉花,差點跟姜璧柔一樣一頭栽下去,得虧借門框搭了把手。
見陸時卿聞聲回頭,她立刻站得筆挺端正,眼色疑問道:“有事?”
陸時卿“哦”了一聲,指了下門:“別關門,屋裡悶,通通風。”
大冷天的,通他個西北風!
她暗罵他一句“麻煩”,給他留了半扇門,然後穩了穩腳下步子,走到他書案前坐下來,打破了過於曖昧的氣氛,道:“姜家的事沒那麼簡單吧。或許……姜寺卿其實是平王的人?”
如若姜岷不曾參與刺殺事件,不論陸時卿怎樣誘使,都不可能叫他寫出那封信。而刺殺事件背後的主謀是平王,那麼,姜岷便是在替他做事。
也就是說,上輩子的事很可能是這樣的——姜家起先支持平王,但為了避免平王落敗的風險,便悄悄做起了牆頭草,一邊也討好徽寧帝。後來,或許是平王厭棄了如此兩面三刀之人,也或許是他漸漸日暮西山,姜家便趕著向有了成勢的鄭濯示好。
至於徽寧帝那邊,做慣了牆頭草的姜家必然要留一手,比較符合他們作風的做法是:送姜璧燦上鄭濯的床,叫她坐實皇子妃的位子,討好他;一面又與老皇帝表忠心,稱姜家定會替他好好監視六皇子府。
如此,姜璧柔最終能夠得聖意開恩,逃過一死的事也就說得通了。
陸時卿點點頭,示意她所言不錯。
元賜嫻發現,自打南下歸來,他便不太在政事問題上避諱她了。有如此一位“包打聽”在,實在是不打聽,白不打聽,她繼續問:“姜家替平王做事多久了?”
他覷她一眼:“既然人家是暗樁,又怎可能露於表面?我也不過是近來才確信的罷了。”
否則他早就替元家擦幹淨姜璧柔這顆老鼠屎了。
元賜嫻心道也對,要是姜家和平王一點能耐也沒,上輩子也不會蹦跶這麼久了。她問這話,隻是想確認姜璧柔是否在嫁來元家之初便是別有用心。
倘使姜家已替平王謀事多年,當初就必然是想借聯姻之舉,勸說元家一道站隊。但元家早先確實不摻和這些,因此姜璧柔這道枕邊風便未能吹響。而後來,元鈺與鄭濯來往密切,被她試探出端倪,利益衝突之下,她便將此事告訴了姜岷。
正因姜家從中作梗,平王才會疑心徐善沒有死,甚至效力於鄭濯,且也因顧慮到元家和鄭濯的關系,串通南詔使了商州那出計謀。
若非元鈺一直顧念姜璧柔體弱,不給她過問太多,恐怕元家和鄭濯真有可能已被姜家與平王拖下了水。
但這是阿兄自己的善果,元賜嫻絕不可能姑息姜家。
她繼續問:“你是如何誘使姜寺卿寄出那封密信的?”
“沒什麼稀奇的。”陸時卿解釋,“不過是在給你阿兄的信裡提及了商州那名官員,叫姜氏誤以為你阿兄已捉住了他的把柄,隨時可能令他招供。姜寺卿得知以後,自然就沉不住氣了。那名官員牽涉較大,不是殺人滅口能夠割斷線索,永絕後患的,所以才有了這封密信。”
元賜嫻沉吟一會兒道:“但姜寺卿此前必然也是與商州密信往來的,卻從未被察覺識破,你應該是在聖人身邊安插了線人,才能夠截獲信件,送到他手上吧?”
陸時卿覷她:“你都猜到了還問什麼。”
元賜嫻笑得有些狡黠,湊過去道:“陸時卿,你把這些都告訴了我,是很危險的。我跟聖人的關系其實挺好的呢。”
他抬起一絲眼皮:“我以為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元賜嫻咕哝道:“剛才都報過了……”
陸時卿一噎。
哦,他勞心勞力給她整垮一方勢力,她讓親一下就算數了?
他算計人家不費腦子的啊。
他強調道:“你對姜家就這點要求?”言下之意,後邊還有他能做的事。
元賜嫻搖頭:“當然不是了。”然後腆著臉道,“現在看來,聖人不可能為了我處置姜寺卿,頂多拿我阿嫂給我出氣,我剛才已經在他面前做夠了姿態,就等你的後手了。怎麼樣,是不是跟你特別默契?”
呵呵,這臉變得可真快。
“沒什麼默契的。”陸時卿冷冷道,“隻是你剛好有腦子這個東西而已。”
“……”
元賜嫻好氣,但有求於人的時候,她要忍。她很好脾氣地扯扯嘴角:“別賣關子了,快說,是不是嶺南的事有著落了?”
陸時卿嘴上不說,心裡卻不得不承認,元賜嫻的確跟他挺默契的,不論是作為徐善的他,還是作為自己的他。
他點點頭,解釋道:“記得早前長安郊野發現的箭镞吧。你當初說的不錯,這樁事雖是二皇子犯下的,裡頭卻也有陷害的成分。我近來查得,早在去年,姜寺卿就在嶺南開採了一座礦山,暗地裡獻給平王,而平王則輾轉託人把它轉手給了二皇子,以此刺激他的野心,並設下了當初回鹘商人的局,借我之手揭露。”
這裡頭的彎彎繞繞,陸時卿早在當初就已猜到,卻在查證時一直卡在嶺南這一環。經元賜嫻透露提醒,方才真正了解始末。
元賜嫻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準備將這件事捅給聖人瞧,借此徹底打垮姜家。”
陸時卿略一頷首:“但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你先拿姜氏解氣過癮吧。”
元賜嫻撇撇嘴,還真當她是小孩了啊,她針對姜璧柔是為保全元家,跟解氣過癮不搭邊,不過她還是多試探了一句:“所謂最好的時機,難道是年末平王進京?”
“對。”
她突然笑得非常陰險:“這個時候真是百裡挑一的好,姜寺卿收到這麼貴重的年節禮,一定會很開心吧。”
陸時卿想說她奸詐,忽見曹暗來了,回稟道:“郎君,聖人捎來消息,說他已派人去元家掃姜氏出門,縣主若想跟去看看,抓緊時機。”
“……”元賜嫻有點語塞。一個個的,都當她是急須泄憤的小娃娃。
陸時卿看她一眼:“不想去就不去。”
她搖搖頭:“還是去吧。”她不想見姜璧柔,但不太放心阿兄。
陸時卿道個“好”字,似乎預備跟她一道,起身吩咐曹暗:“備馬車。”
徽寧帝的宦侍到元府時,裡頭早便鬧過一場了。姜璧柔得知信件被截,便想通了裡頭的究竟,大概也是破罐破摔,出言質問元鈺怎能這樣算計她。
元鈺也就隻有苦笑不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