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宗不服:“春夏秋三季還能陪你出城賞賞風景,冬天這麼冷,不在家裡待著還能去哪?”
年紀輕輕的夫妻,隻是待在家裡的話,最大的樂趣可不就是“連在一起”?
華陽問他:“聽說過湯泉嗎?”
陳敬宗心裡一動,嘴上道:“沒聽說過,隻聽說過螳螂拳。”
華陽:……
她斜他一眼,給他這個沒享受過什麼正經閣老兒子待遇的土驸馬解釋道:“湯泉就是地下湧出的一種溫熱泉水,跟咱們泡澡時的水溫差不多,京城北面八十多裡處就有這麼一處產湯泉的山脈,名為湯山。”
陳敬宗:“那今年咱們就去湯山過。”
華陽:“想得美,那麼好的地方,早被皇家圈起來了,建成行宮,除非母後、弟弟去了咱們能跟著,不然也進不去。”
陳敬宗:“既然去不成,你跟我說什麼。”
華陽:“行宮之外,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湯泉之地,隻是早被人佔了建成別院,我出宮才幾年,還沒有遇到有人要賣那邊的別院。”
陳敬宗:“你這一波三折的,直說到底能不能去。”
華陽忍笑道:“姑母早些年倒是買到一處別院,如果她今年不去,咱們倒是可以借住一段時日。”
陳敬宗:“明白了,姑母喜歡什麼,明日我就派人去物色禮物,孝敬她老人家。”
華陽:“你孝敬我就成,姑母那邊我去說。”
陳敬宗立即就把她按平了。
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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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他親夠了換了地方,華陽才惱道:“我要的是你的禮物,不是這種!”
陳敬宗:“我就是最好的禮物,姑母她老人家無福消受,孝敬你正好派上用場。”
華陽不稀罕,推他。
陳敬宗兩下扣住她的手腕,盛氣凌人卻軟綿無力的長公主便隻能面帶薄怒、半推半就地受著他的孝敬。
第151章
借住湯泉別院的事, 華陽才跟姑母開口,安樂大長公主就同意了,直接問日子:“你們何時去?”
華陽:“正月初三動身吧, 住個十來日,元宵節前回來。”
安樂大長公主:“怎麼這麼晚?我馬上叫人收拾收拾, 你去那邊住一整個臘月都行。”
華陽正琢磨著該如何解釋,安樂大長公主莞爾一笑,早已了然道:“自己泡湯泉沒意思,要等陳四郎作伴是吧?我算算,他在衛所當差, 小年才放假, 小年過後沒幾天就過年了, 你們又要進宮又要去陳府的, 年前委實走不開,隻能年後再出門。”
華陽:……
她垂眸不語, 凝脂般的臉頰卻浮上一抹緋色, 為雍容矜貴的長公主增添了幾分引人遐思的嫵媚。
安樂大長公主:“好啦好啦, 姑母不逗你了,姑母隻羨慕陳四郎的好福氣, 天底下的男人哪個都沒有他命好。”
華陽還惱著, 忍不住調侃回去:“他算什麼命好,能在您身邊伺候的,才是真正的三生有幸。”
安樂大長公主:“我可沒有你的長情, 所以還是陳四郎最吃香。”
華陽:“誰對他長情了, 不過是父皇賜婚, 又有陳閣老的情面在, 不然我才懶得帶他出門。”
安樂大長公主:“嗯嗯, 盤盤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陳敬宗知道今日華陽會去大長公主那邊探望,傍晚回來先詢問借別院的結果。
華陽因為他才在姑母那裡挨了調侃,自然要把氣出在他身上,故意道:“姑母也要用,約我同行,我已經答應了,帶你卻是不方便,我不在的時候,你搬去那邊住吧,正好多陪陪母親他們。”
陳敬宗:“……”
華陽拿起筷子,不甚在意地吃起飯來。
陳敬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喝完那細頸酒壺裡倒出來的少得可憐的溫酒,陳敬宗想到個辦法:“你們姑侄去泡湯泉,我一個大男人明著跟隨確實不方便,不過我可以偷偷溜過去,夜裡翻牆尋到你的院子,再一直藏在裡面,總之我沒泡過湯泉,是你勾起我的興致,這次必須滿足我。”
華陽:“姑母那邊也有三百個侍衛,你當他們都是吃闲飯的?”
陳敬宗:“三百侍衛都帶上?那我更要去了,免得你羨慕她老人家面首多,背著我也偷養幾個。”
華陽瞪過去。
陳敬宗:“亦或我正經預備些禮物,親自去跟她老人家求情,讓她今年安心待在京城,成全你我夫妻。你就是臉皮太薄,肯定沒說要帶我同去,不然她老人家早成全了。”
華陽:“我確實沒有你那麼厚的臉皮。”
陳敬宗:“我倒是知道她老人家喜歡什麼,不如我把周吉綁了送過去?”
華陽:“你敢!”
有的男子巴不得去做姑母的入幕之賓,但周吉不是那種人,華陽也不允許自己的侍衛統領與姑母傳出什麼,貽笑大方。
陳敬宗給她夾菜:“逗你玩的,知道你最喜歡周郎,吃飯,吃飯。”
華陽就一邊瞪他,一邊看他在那自言自語尋思給姑母準備什麼禮物好。
躺到被窩裡,陳敬宗還在琢磨呢。
華陽聽得好笑,這才道:“省省吧,姑母今年不離京。”
她以為陳敬宗會抱怨兩句,亦或是趁機來她這裡討便宜,沒想到陳敬宗隻是撲過來壓著她,連親好幾口。
華陽:“不就是泡個湯泉嗎,至於高興成這樣?”
陳敬宗:“你不懂。”
華陽確實不懂,畢竟她從小到大在行宮裡泡過多少次了,早已不覺得新鮮,不過,看自己的土驸馬這麼期待,想著能讓他開次眼界享受享受,華陽便也心情不錯。
.
計劃是計劃,還有整個臘月要過。
臘月初一,華陽照舊去宮裡給母後請安。
戚太後:“以前覺得你來宮裡太勤,現在才發現你來的都算少的。”
華陽失笑:“我也聽說了,南康最近常來宮裡陪您說話?”
戚太後:“是啊,她現在穩重不少,和靜、敦哥兒也越來越討人喜歡了,一口一個皇外祖母叫著,也是奇怪,明明是她們陪在我身邊,我卻總是想起你。”
華陽警惕道:“您不會又要催我給您生個親外孫外孫女吧?”
戚太後:“你明說了不愛聽,我也懶得討你的嫌,隻是年紀大了,常常想起你們姐弟小時候的樣子。”
華陽:“弟弟現在也不算大呢。”
戚太後:“比你我都高那麼多了,還不算大啊,都有宮女惦記爬床了。”
華陽:“……爬成了?”
戚太後:“沒有,你弟弟大概看不上,叫人拖下去處置了。”
華陽沉默。
她這個長公主算是脾氣好的,不會動不動要宮人的命,弟弟可不一樣,除了父皇母後公爹,弟弟很少被人欺負,也因此容不得別人欺負到自己頭上。對於好色的男人而言,女人主動爬床或許是樂事,弟弟會把此舉視為對他這個皇帝的輕視、冒犯。
“他這個年紀,母後有什麼安排嗎?”
華陽知道,很多富貴人家,年輕的兒孫十三四歲就會給預備通房。
戚太後淡淡道:“還是長身體的時候,素著吧,親政了再說。”
華陽想起上輩子,母後也是這樣的態度,可能看多了父皇沉迷女色的行徑,母後希望弟弟潔身自好,不要被女色影響了身體。至於弟弟,每天都要上課學政,忙來忙去的,身邊的宮女又都是尋常姿色,也沒聽說他與哪個宮女不清不楚。
晌午,元祐帝來陪母後、姐姐用飯。
飯後,戚太後識趣地去休息了,留姐弟倆談心。
身邊的宮人也退下,元祐帝看著對面氣色紅潤人比花嬌的姐姐,先是嘆了一大口氣。
把華陽逗笑了:“最近很累嗎?”
元祐帝:“不是累,是煩,那個何清賢,比陳閣老管得還多還嚴。”
何清賢上輩子沒有進京,華陽自然不知道何清賢還能如何得罪弟弟,好奇道:“他又是怎麼個管法?”
元祐帝:“他自己清貧,便想讓我們跟著他一起節儉,官署各處的紙張炭火燈油他要管,我看慈寧宮、慈慶宮破了,想叫人重新修繕,他說現在那邊又沒有人住,不急著修。光祿寺主管宮中膳食,欠了幾個月的俸祿沒發了,我要從戶部調十萬兩銀子,他跑來跟我說戶部的銀子都得用在要緊事上,讓我平時減菜。還有,父皇留下來的那批妃嫔該遣散的遣散,妃嫔少了,需要伺候的宮女太監也少了,需要的膳食跟著減少,那光祿寺也可以清退一批人。就連今年過年,他都替宮裡算好了,不設燈會,又能省一大筆銀子。”
華陽:“你都聽了?”
元祐帝有點憋屈的模樣:“他要全國開源節流,我這個皇帝自然要以身作則。”
聽是聽了,行動上也願意配合,就是心裡不大舒服。
華陽隻能哄弟弟:“這兩年國庫銀子緊巴,能省則省吧,等新政推行國庫銀子多了,宮裡略微鋪張些,他們也就沒話說了,便是何閣老,我就不信國泰民安的時候,他還會繼續頓頓隻吃粗糧。”
元祐帝:“他這人,我有時候嫌他煩,有時候也心疼他,姐姐知道他這次進京為何沒有帶家人嗎?”
華陽:“為何?”
元祐帝:“他說他容易得罪人,也不知道這次在內閣能做多久,想著可能一兩年就得走,那何必叫家人跟著奔波。”
華陽:“這話聽起來倒像在跟你賣慘,暗示你護著他呢。”
元祐帝:“可不是,偏他那黑瘦黑瘦的樣子,我一想到都是他幫著百姓耕種曬出來的,確實會不忍心。”
華陽自然而然地拍弟弟的馬屁:“說明你是個體恤臣子的好皇帝。”
元祐帝又是一聲嘆息。
弟弟離開後,華陽走在回棲鳳殿的路上,嘴角一直都是翹著的。
何清賢這次進京,竟把很多原本屬於公爹該管的事,都攬到了他肩上。
譬如後宮遣散父皇遺留下來的低位妃嫔,譬如宮裡裁減冗餘的宮女太監,譬如勸阻弟弟暫停修繕幾處宮殿、不設燈會等等,這都是上輩子公爹做的事。
弟弟敬重公爹不假,但也對公爹以前的嚴厲存著一點怨氣,公爹管的越多,弟弟的怨氣就會越重。
換成何清賢又不一樣,何清賢是百姓公認的大好官大清官啊,包括弟弟,被何清賢要求節儉,弟弟也隻是憋屈一下,無法怨恨何清賢。
就像當初華陽心疼公爹時所說,讓何清賢進京協助公爹推行改革新政,至少能幫公爹分擔一些誹謗與怨恨,包括臣子百姓的,包括弟弟這邊的。
華陽也敬重何清賢,但她不必替何清賢擔心什麼,因為當年何清賢上書痛罵皇爺爺,皇爺爺都沒有砍何清賢的腦袋,如今別說何清賢隻是奉勸弟弟節儉了,就是何清賢再當面指著弟弟唾罵一頓,弟弟就是氣得要死,他也不能處決何清賢,不敢背負殺害天下第一清官的昏君罵名,最多把何清賢貶到偏遠之地當芝麻小官。
公爹可是老狐狸,未必不是故意把“節流”這差事留給了何清賢。
華陽卻不會因此減少對公爹的敬意,為著陳家眾人、天下百姓著想,她巴不得公爹再圓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