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知道他武藝過人,在中原也是少見的挺拔身形,隻是與那幾個韃靼使臣比,健碩還是遜色幾分,猶如長劍與大刀。
“吃虧沒?”
陳敬宗:“單比力氣我不如他們,胳膊都被他們抓出幾道手印,不過我用了巧勁,贏了兩場。”
華陽試著捏他的胳膊。
陳敬宗默默地看著她,隻在華陽的手移到他上臂時,微微皺眉,吸了口氣。
華陽把他帶到內室,叫他脫了上衣。
陳敬宗照做,他胳膊還挺白的,導致那幾道青紫的手印更明顯了。
華陽吩咐朝月拿祛瘀的藥膏來。
陳敬宗攏起衣袍,等朝月走了,他才重新露出肩膀,看看華陽,再看看被朝月放在一旁的瓷瓶。
華陽:“自己抹,又不是動彈不了。”
陳敬宗認命地打開瓷瓶,一邊摳藥一邊盯著她:“現在回想去年營帳裡的你,簡直跟做夢似的。”
華陽:“總比沒做過強,何況我不喜歡膏藥味兒。”
陳敬宗都要把膏藥抹到胳膊上了,聞言動作一頓:“那我不用了,本來也沒那麼嬌氣,晚上燻到你反而得不償失。”
華陽:“你不用,晚上連燻我都沒有機會。”
陳敬宗笑了笑,乖乖抹藥。
華陽好奇地問他:“韃靼獻給皇上那匹馬,如果讓你去馴服,你可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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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宗:“這得試了才知道,不過誰試都是一樁苦差,幸好你聰明,替皇上也替我們這些武官免了一樁麻煩。”
韃靼人心黑,嘴上倒是會說話,扯什麼那匹馬隻有中原的天龍之子才能降服。
有這話在前頭,武官降服不了馬是無能,丟了朝廷的臉面。可如果降服了,那豈不成了“天龍之子”,置皇上於何地?
除非形勢所逼,陳敬宗都不會上趕著搶這苦差,真要上,他也得做出丟了半條命才能降服烈馬的姿態,以此來證明他不是什麼天龍之子。
華陽哼道:“我也是不想看韃靼使臣們囂張得意,獻馬就獻馬,還非要生事端。”
陳敬宗一臉奉承:“現在他們知道我朝長公主的厲害了,以後肯定老老實實。”
華陽斜了他一眼。
陳敬宗繼續拍馬屁:“皇上也認可您立了大功,滿朝文武都沒賜馬,隻賞了您。”
華陽笑道:“那馬確實是好馬。”
陳敬宗臉色微變:“你試過了?”
雖然這匹黑馬應該沒有棗紅馬那麼烈性子,可草原那邊送來的,也不知道完全馴服沒有,萬一沒有,就華陽這嬌氣的身子,真被甩下來……
華陽:“還沒,等會兒讓周吉先試試。”
陳敬宗:“有我在,為何要讓他試?”
華陽:“你是我的驸馬,好歹也是長公主府半個主子,怎能讓你做試馬的差事?”
陳敬宗:“為老祖宗分憂,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他一本正經的,華陽受不了了,起身朝外走去。
陳敬宗追上來,從後面抱住她,低頭親她的側頸、耳垂,等華陽無力地靠到他懷裡,陳敬宗才對著她的耳窩問:“是不是選來送我的?”
華陽:“你那馬不是還正當壯年嗎,又是你親大哥送的,哪裡需要換。”
陳敬宗:“他送的能跟你送的比?我不想你白白花幾百兩銀子破費,這馬是白得的,隻要你送,我就敢收。”
華陽想笑,陳敬宗平時多傲氣,除非為了睡覺,他很少服軟,現在卻直言不諱地跟她討馬來了。
“先去試試,可能它看你不順眼,不肯給你騎。”
陳敬宗什麼都沒說,隻把她轉過來,狠狠地親了一通。
兩刻鍾後,夫妻倆來了長公主府的跑馬場。
跑馬場就在馬厩後面,主子們想要騎馬可以來這邊,主子們沒有興致,養馬的小太監也要經常溜溜馬,不然一直把馬關在馬厩裡,馬也要生病的。
小太監臨時給新來的御賜黑馬配了一套馬鞍。
華陽站在一旁,看著陳敬宗將這匹馬從頭到屁股摸了一遍,最後抱住馬脖子貼貼臉,似乎還嘀咕了什麼。
“我先試試,它若聽話,等會兒帶你一起。”
與寶貝馬熟悉了,陳敬宗翻身而上,同華陽打聲招呼,這便奔馳而去。
駿馬矯健,宛如一道黑色的風迅速跑遠,很快又從跑馬場另一側歸來。
金黃的夕陽將馬背上的陳敬宗完全籠罩,直到他勒馬停在幾步之外,華陽才看清他神採飛揚的英俊臉龐。
他朝她伸手。
華陽沒動。
陳敬宗驅馬來到她身邊,再伸手。
華陽這才將手放到他寬厚的掌心。
陳敬宗俯身,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託在她腋下,下一刻,長公主繁瑣的裙擺在空中花瓣般飄揚,旋即落入他懷抱。
側坐著的華陽,本能地環抱住他勁瘦的腰。
陳敬宗親親她的發梢,等她習慣了,策馬慢跑起來。
逆著夕陽的時候,華陽感受到的是風,看見的是遠處的藍天。
當駿馬跑了半圈轉過來,金燦燦的夕陽刺得她垂下眼簾,看到他攬著她的修長手臂。
“文武百官都知道這是皇上賞賜你的馬,真讓我騎出去,我面上是有光了,就怕他們議論你寵我太過。”
再一次背對夕陽時,陳敬宗親了親她的臉。
華陽:“議論就議論,這是你我的私事,與他們何幹。”
陳敬宗:“行,那明早你先陪我回趟家裡,跟二老說清楚馬是你送我的,免得他們以為我偷用你的馬。”
華陽嗤道:“上回那件狐皮大氅還不夠你顯擺?”
陳敬宗:“隻要你舍得送,送一次我就顯擺一次。”
華陽懶得理他。
騎夠了,陳敬宗抱她下馬。
華陽也摸了摸馬脖子,對陳敬宗道:“這麼好的馬,給它起個名字吧。”
陳敬宗想了想,道:“老黑如何?叫起來還親熱,一聽就是並肩作戰不離不棄的生死伙伴。”
華陽:……
她的嫌棄寫在臉上,陳敬宗就讓她幫忙起一個。
華陽看向駿馬額頭上的雪白一團,做主道:“白雪塔。”
“牡丹”太嬌氣,他未必叫得出口,白雪塔雖然也是一種牡丹名,聽起來卻有種飛雪的凜冽莊嚴。
陳敬宗細細品味片刻,再看她的時候,眼神就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第140章
對於官員們來說, 初十這樣的休沐日是難得可以睡懶覺的日子,官員們就算要出門走動,除非是要緊事, 也都會睡夠了再起來。
與華陽長公主府毗鄰而居的平江伯便是如此。
平江伯年近五旬,爵位與府邸都是從祖輩那裡繼承來的, 到了他這一輩已屬沒落,他死了爵位也沒了那種。平江伯天分不高,但他足夠勤懇,自幼便發憤圖強勤學苦讀,連考三次春闱考上了進士, 接下來兢兢業業地當差, 總算在這個年紀升到了正四品京官的位置。
秋高氣爽, 平江伯準備帶著兩個兒子去郊外跑跑馬, 活動活動筋骨。
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吃過飯, 收拾收拾, 這才準備出門。
父子三個剛跨出家門, 餘光瞥見巷子裡有馬車正往這邊來,爺仨齊齊偏頭, 最先看到的就是騎馬跟隨在長公主車駕一旁的驸馬爺陳敬宗。
陳敬宗他們早都眼熟了, 長得再俊也就那樣,讓爺仨先驚豔再羨慕的,是陳敬宗騎著的那匹威風凜凜的黑色駿馬。
“伯爺要出門?”
距離近了, 陳敬宗居高臨下地寒暄道, 笑起來露出一口白牙。
平江伯眼角的肌肉直抽抽, 這兔崽子, 陳廷鑑那個老狐狸為官三十年都不曾如此招搖, 生的兒子怎麼這般性情?
“是啊,驸馬與長公主這是去哪?”
心裡嫉妒得要死,平江伯面上笑得十分恭敬。
陳敬宗看眼馬車窗簾,慢悠悠地道:“回陳府坐坐。”
平江伯笑呵呵地點點頭,笑容一直維持到長公主的車駕走遠。
他長子也敢開口了:“父親,驸馬何時得了這麼一匹好馬?以前我見他總騎一匹尋常黑馬。”
平江伯酸溜溜地道:“昨日韃靼獻馬,皇上賞了長公主一匹。”
他次子:“然後長公主回頭轉送了驸馬?好歹也是御賜之物,長公主就不怕皇上計較?”
平江伯:“你懂什麼,當時長公主就說她用不上這等好馬,皇上提議她可以送人,所以長公主根本就是替驸馬選的賞賜。”
兩個兒子互相瞅瞅,都十分羨慕陳敬宗有個好爹,若自家老子也有陳閣老的本事,說不定現在被長公主恩寵的男人就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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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長公主府到陳宅,路過的都是達官貴人的府邸,撞見家主陳敬宗也基本都能寒暄兩句。
華陽雖然坐在車裡,但也能想象出他的得意樣。
別的不說,以前休沐日她去哪裡,陳敬宗都是與她同車,今天非要騎馬,不是為了顯擺是為什麼?
隻是華陽也說不準,他顯擺的究竟是馬,還是她對他的“寵”。
沒多久,陳府到了。
陳廷鑑自升任首輔後,給門房立了個規矩,隻招待有緊急公務要與他商議的官員或是有冤情陳訴的百姓,否則女眷來拜訪孫氏婆媳幾個可以,男客一律不見。
因此,那些想要與首輔大人攀關系的臣子都識趣地不來打擾,陳家門前也清清靜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