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跟著華陽又想,換成她,別說為了那點快活了,就是有人告訴她隔天起早跑一個時辰的馬能保持青春永駐,她都未必能堅持。
現在天氣還算舒適,等冬天天冷了,陳敬宗早晚路上奔波的這兩個時辰,天可都是黑的!
如此可見,陳敬宗真能堅持隔天回家一趟,也算心志堅定了!
一個人吃了早飯,飯後華陽去跟婆母打聲招呼,出門去了安樂長公主府。
公主出嫁最大的好處就是行動自由了,想去哪去哪。
安樂長公主倒是沒料到侄女才出宮就來找她了,高高興興地迎了華陽進門。
華陽自然也不是空手登門,帶來了她在陵州為姑母預備的禮。
安樂長公主:“這些東西有何稀罕的,你真想孝敬姑母,就把你那個侍衛統領送我這邊住幾晚,是叫周吉來著吧?”
華陽:……
就算周吉願意,她也無法對自己的侍衛開這個口,而且姑母自己選面首可以,真跟她身邊的侍衛有牽扯,傳出去姑侄倆的顏面就一起受損了。
“瞧你嚇的,姑母隨便說說,逗你玩呢。”看著華陽變來變去的臉色,安樂長公主笑得花枝亂顫。
華陽松了口氣,隨即嗔怪道:“您再開這種玩笑,以後我再也不來了。”
安樂長公主忙哄了哄美人侄女,再拉著她的手移步去水榭聽曲。
十幾個歌姬穿著單薄的紗裙翩翩起舞,如此賞心悅目的畫面,別說男人,女子同樣喜歡。
不過華陽看了兩場就要告辭了,她喜歡姑母是真,愛惜自己的名聲也是真,每次來姑母的府裡做客都不會逗留太久,免得外人懷疑她也在姑母這裡選了個面首廝混。
回到陳家,華陽直接回了四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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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大少爺好像病了。”
華陽剛進院子,留在家裡的朝露、朝嵐便迎了上來,將她們上午聽說的消息稟報主子。
華陽腳步一頓,腦海裡浮現出大郎俊秀的小臉。
上輩子陳家這些子侄,華陽隻與婉宜還算親近,對大郎等人都不太關心,這輩子可能她變得更加平易近人了,在陵州的時候,大郎、二郎、三郎也經常跟著婉宜來找她玩,華陽對三個男孩子便多少有了一些感情。
既然大郎病了,華陽也不回屋,直接往觀鶴堂去了。
三兄弟的院子離得很近,華陽並沒有走太久,隻是天氣熱,她到觀鶴堂的時候,面上還是浮現了紅暈。
“這麼熱的天,公主怎麼來了?”俞秀匆匆忙忙地迎了出來。
這個時候,婉宜還在學堂讀書。
華陽見俞秀面帶憂色,一邊往裡走一邊問:“聽說大郎病了,可請郎中看過了?”
俞秀苦笑道:“看過了,說是沒有大礙,可能昨晚踢被子著了涼,早上才在學堂吐了一場。”
說話間,華陽已經跨進了大郎的屋子。
大郎才七歲,被母親要求乖乖躺在被窩裡,這會兒公主四嬸來了,他更不敢隻穿中衣下地,怕失了禮數。
“四嬸。”
男孩子臉蛋紅紅的,為這副樣子難堪。
華陽在他臉上看到了陳伯宗與俞秀的影子,容貌更像陳伯宗,眉眼間的局促緊張跟俞秀幾乎一模一樣。
華陽暗暗驚訝。
通常女孩子更容易腼腆,沒想到婉宜大大方方的,倒是大郎繼承了俞秀性子中的文靜。
華陽有個小她八歲的弟弟,關心起男孩子來還算有經驗,柔聲道:“大郎昨晚沒蓋好被子嗎,還是不小心吃錯了東西?”
大郎垂下眼簾,認可了第一個猜測。
可華陽隱隱覺得,這孩子似乎有心事。
離開大郎的房間後,華陽問俞秀可有發現大郎的異樣,俞秀嘆口氣,無奈道:“吃食肯定沒問題,就是昨天黃昏父親叫他們去書房檢查功課,大郎回來的時候便無精打採的,問他什麼他都不肯說,還是婉宜告訴我,說他背書背錯了,挨了父親的訓斥。”
華陽呆住了。
俞秀低下頭,捏著袖口道:“大郎像我,沒有大爺那麼聰明,可他是長孫,父親對他期望最高,生氣失望也是應該的。”
華陽很久沒見到俞秀這般卑怯模樣了,莫名生出一股起氣來:“先不說大郎究竟聰不聰明,就算他天分不高,為什麼就是像你了?同樣的父母,父親那般天賦過人,陳二老爺還不是連秀才都沒考上,無非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大嫂再這般妄自菲薄,這兩年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便真是白說了。”
俞秀聽她這麼說,先是慚愧的紅了臉,隨即又因為害怕公主生氣而變白,結結巴巴地道:“公主莫氣,我,我都記得的,隻是看大郎這樣我心裡著急,習慣地就那麼說了。”
華陽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俞秀真若變得像陳敬宗那般自信,她該覺得陌生了。
兩人去堂屋落座,華陽想問問公爹究竟是怎麼訓斥大郎的,居然把孩子嚇成這樣,可惜俞秀當時並不在場,說不清楚。
沒多久,婉宜下課回來了。
華陽便讓俞秀去照顧大郎,她單獨與婉宜說話。
婉宜很心疼自己的弟弟,小聲抱怨道:“祖父太兇了,對我還算寬和,對大郎他們都很嚴厲,背錯一個字都要瞪眼睛,又總是板著一張臉,以前我們總盼著休沐放假,可一想到休沐日祖父也會待在家裡,我們就恨不得去掉休沐日,祖父天天早出晚歸才好。”
華陽:……
待她溫和有禮的公爹,在孩子們面前竟然是這樣?
華陽想起她出嫁前,也曾去旁聽過公爹給弟弟授課,記憶中的公爹,風度翩翩滿腹經綸,糾正弟弟的錯誤時也很謙和。
弟弟曾多次跟她抱怨公爹太過嚴厲,華陽沒太往心裡去,以為是弟弟小孩子心性,抵觸讀書故意說公爹的壞話,她小時候也跟母後告過教習嬤嬤的狀呢。
可是現在,婉宜也跟她抱怨公爹教學嚴厲,她更是親眼目睹大郎都被公爹訓病了!
難不成,公爹隻有當她在場的時候,才會和顏悅色?
就像婉宜說的,公爹待孫女也會寬和一些!
整個下午,華陽都在琢磨這件事。
公爹無疑是個好首輔,可他真的是個好先生嗎?
“公主,您怎麼魂不守舍的?”
見公主拿著筷子半晌都沒動,朝雲小聲問道,“莫非您是想驸馬了?”
華陽:……
她瞪了朝雲一眼,收起雜念,先專心吃飯。
飯後納涼的時候,前院忽然傳來一陣動靜,好像有小廝喊了“驸馬”。
不等華陽吩咐,朝月已經吩咐珍兒去打探消息。
沒多久,珍兒折返,笑著道:“公主,確實是驸馬回來了,叫人備水要沐浴呢。”
第75章
陳敬宗回到四宜堂, 先叫小廝提兩桶涼水來,再派人去知會廚房給他預備晚飯。
等進了堂屋,他抓起茶壺連倒三碗茶, 全部喝得一滴不剩。
富貴站在門口抹汗,一邊抹一邊咽口水, 同時還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一個時辰啊,光在馬背上顛簸了,顛得他頭暈眼花,下了馬雙腿發軟!去年主子還嫌他長胖了,如今早都瘦回來了!
而且他還沒吃飯呢!早上出發時主子明明說了今晚住在衛所, 結果操練的士兵們剛解散, 他正琢磨今晚廚房做了什麼, 主子便吩咐他去牽馬, 說是要回城!
富貴一點都不想回來,主子回來是為了公主, 他純粹是陪跑的, 光在路上吃灰了, 丁點好處也沒有。
陳敬宗放下茶碗,回頭瞧見富貴這灰頭土臉的樣子, 不禁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他都嫌棄富貴, 華陽那麼矜貴講究的人,隻會更嫌棄他。
“下去歇著吧,這裡不用你了。”
瞥眼富貴還捂著肚子的手, 陳敬宗半是開恩半是嫌棄地道。
富貴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也渴, 轉身就往下人房那邊跑。
小廝們提了水來, 送進內室。
陳敬宗冬天也能洗冷水澡, 更別提現在這時節,搓搓身上再洗洗頭,兩桶水都用光了,他身上也徹底清爽了。
穿好衣服,陳敬宗這才去了後院,還在走廊上,就看見樹蔭下她靠在藤椅上的愜意身影,旁邊擺著小幾,瓜果、茶水應有盡有,朝雲、朝月坐在兩把小凳子上,一個給她扇頭,一個給她扇腿。
陳敬宗往這邊走。
朝雲、朝月看看公主,接收到公主的眼色,便默契地放下扇子,低頭退下。
陳敬宗坐了朝雲那把小凳子,手去拿扇子,視線已經落到了華陽臉上。
華陽瞥眼他還帶著潮意的頭發,奇怪道:“不是說了今晚不回來?”
陳敬宗:“你才出宮,我便讓你獨守空房,怕皇上、娘娘知道了責怪。”
華陽哼了聲:“隨便你怎麼說,反正今晚你休想惦記什麼。”
並非她還嫌棄陳敬宗,故意不肯給他,而是他太……華陽若一味地縱容,真隨著陳敬宗的興致來,不出半個月,她這副身子大概就要散架。
再說了,這事本來也是要節制的,別人她不知道,父皇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明明跟公爹一樣的歲數,公爹那麼忙看起來也仙風道骨的,反觀父皇,穿得再雍容,看起來都有些氣虛,精神不濟,用俗話說,父皇便是被後宮女色掏空了身體。
“你都定下規矩了,我能惦記什麼。”陳敬宗不甚在意地道。
華陽不想再提這個:“大郎生病了,說是早上剛到學堂沒多久,狠狠吐了一場。”
陳敬宗皺眉:“郎中怎麼說?”
華陽:“沒有大礙,開了補方,隻是聽婉宜的意思,大郎可能是被父親嚇到了。”
她簡單提了提昨日大郎背書出錯挨訓斥的事。
陳敬宗冷笑:“那是大哥的兒子,我管不著,他也不稀罕我去指手畫腳,可若將來咱們生了孩子,老頭子休想過來擺祖父的譜。”
此時他的表情,跟提到仇人也差不多了。
華陽正要再問,餘光瞥見廚房派人來了,是馮公公手下的兩個小太監,分別端著一個託盤。
華陽便對陳敬宗道:“你先去吃飯吧。”
陳敬宗確實很餓了,也不想在她身邊慢慢吞吞地吃,所以暫且離開,去了堂屋。
華陽的藤椅其實就對著堂屋,陳敬宗看她一眼,故意坐了南邊的位置,背對她吃。
華陽還不稀罕看呢,自己搖著團扇,欣賞天邊漸漸變淡的雲霞。
陳敬宗很快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