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姐姐精心策劃的,從我將凰鳥紙鳶放入瓊芝宮時,她就醞釀了這個計劃。
忽然,兩隻並肩齊飛的凰鳥,一隻墜落,一隻騰飛。
眾人臉色大變,百姓們驚呼出聲:「不好,凰鳥墜落了!」
江曜面色一冷,他亦覺得這是不祥之兆。
國師站出來,稟道:「陛下,凰鳥墜落,是為不祥,事關江國國運,懇請陛下讓臣來蔔一卦。」
江曜歷來信奉國師的話,他當即表示:「準。」
國師當著眾人的面作法卜卦,嘴裏念念有詞,像是在溝通神明。
片刻後,國師睜開眼眸,大驚失色道:「陛下,神明說,墜落的那隻凰鳥將會為江國帶來厄運,要燒死才能化解這場災難。」
虞惜芝壓下微揚的唇角,這晚.晚.吖一切,都是她和國師串通好的。
想必,她承諾了國師不少好處。
兩個凰鳥紙鳶,也是她命沈清霽做好,再找人去山坡上放飛,製造出一隻墜落一隻騰飛的天象。
她想要借此機會,置我於死地。
可她不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精心策劃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虞惜芝一個眼色,國師帶頭下跪:「懇請陛下為了江國國運,下令賜死月皇後。」
他話音剛落,別的大臣和百姓都自發下跪,齊聲道:「懇請陛下為了江國國運,下令賜死月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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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話連喊三遍,聲音振聾發聵。
江曜臉色染滿怒意,他望向我,滿是不舍。
他揚聲道:「此事,容後再議!」
國師向前進言:「陛下,此事不能拖,當斷則斷!」
「容朕想想。」江曜將手裏燃燒的香插進香爐裏,在侍衛的簇擁下,拂袖而去。
16
是夜,我站在寢宮的窗臺前,手裏拿著汐瑤給我的那枚藥丸出神。
殿外傳來太監的高聲通傳:「皇上駕到——」
我連忙將掌心的藥丸放進抽屜裏收起來。
江曜踏入我的寢宮。
他朝我走來,將我擁入懷裏,啞聲道:「棲月,國師和那幫臣子,都逼朕賜死你。」
江曜是個昏君,這些年沒少聽信國師之言,賜死無辜之人。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國師才會有恃無恐。
他根本不配坐這皇位。
我鎮定自若道:「若臣妾的死,能為江國免去厄運,臣妾願意赴死。」
江曜愣住,將我擁得更緊:「棲月,你的反應著實太過平淡,人都有求生欲,你不應該向朕求情嗎?」
我嘆氣:「臣妾不想讓陛下為難。」
「不為難。」江曜說罷吻住我,充滿了對我的佔有欲。
等他松開我後,面露決然之色:「既然橫豎都要賜死一人,那朕就賜死惜芝吧。」
「什麼?」我驚訝出聲。
若江曜要賜死的人變成虞惜芝,那我一切籌謀都將化為烏有。
虞惜芝若死了,往後被困在宮墻裏的人,隻能是我。
除非,江曜也死。
我請求道:「陛下,姐姐懷著龍嗣,萬不可賜死,還是賜死臣妾吧。」
「朕年輕氣盛,不差她生的那一個龍嗣。
「棲月,往後你可以為朕誕下無數龍嗣。」
說罷,他抱著我往榻上走去:「朕今夜努努力,讓你懷上。」
我眉頭深鎖,怎會如此?
江曜他寧願讓虞惜芝一屍兩命,也不願賜死我。
這是我事先沒料到的。
翌日一早。
江曜賜了虞惜芝毒酒和白綾,讓她二選一。
虞惜芝大怒,她不敢相信江曜會這麼狠心,連她腹中龍嗣都可以舍棄。
不是說虎毒不食子嗎?
虞惜芝打翻毒酒,剪碎白綾。
她盛怒之下,動了胎氣,有血緩緩染紅裙底。
她流產了。
沒了龍嗣,江曜更不會手軟,他給虞惜芝下了最後通牒:「三日內必須自盡,若不然,朕便叫人灌毒酒。」
虞惜芝被軟禁起來,她想來見我,卻不晚.晚.吖能走出瓊芝宮半步。
夜裏,江曜依然來了我的寢宮。
入睡前,我對他說:「陛下,凰鳥浴火重生,可否讓姐姐死在熊熊烈火中?」
「準了。」江曜頷首,「朕正愁她不願服毒藥,朕明夜便讓人在瓊芝宮四周備好燃料,將她燒死在大火裏。」
我輕笑:「好啊,讓她的屍身化作灰燼,陛下到時候可不能派人救火哦。」
「嗯。」江曜擁我入懷,「朕就知道,你怎麼可能不恨她?你巴不得她去死,獨自霸佔朕的愛。
「朕依你,不許任何人去救火,直至將她燒成灰燼。」
我溫順地躺在他懷裏,嘴角噙著一抹笑意:「陛下,你知道怎麼分辨我和姐姐嗎?」
他好奇問:「怎麼分辨?」
我湊到他耳畔,低聲告訴他,我和姐姐的不同之處。
17
翌日夜晚。
我出現在瓊芝宮。
瓊芝宮四周已經堆滿燃料,宮女太監們都被調走。
虞惜芝看見我,撲過來要廝打我:「虞棲月,你不得好死,沒想到我籌謀這麼久,竟是為你做了嫁衣!你現在可滿意了?」
「不滿意。」我要的不是這種結果。
我要出宮,我要自由地活著,而不是被困在深宮裏。
「你這個賤人,死的為何不是你?你到底給陛下使了什麼狐媚手段?」虞惜芝咬牙切齒,眼看巴掌就要落在我臉上。
「夠了!」我拽住她的手,反手打了她一巴掌,將她臉頰打得通紅。
我冷聲道:「虞惜芝,我現在不殺你,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
「你記住,從瓊芝殿裏走出去後,從此你便是虞棲月。」說罷,我將身上的衣衫脫下來丟給她。
「虞棲月,你到底想幹什麼?」她怔在原地,看不明白我到底想要幹什麼。
「你想代替我去赴死?讓我替你活著?這不可能,我不信。
「你是不是又設下了什麼圈套等我來跳?」
「沒有什麼陰謀,凰鳥浴火重生,以後你會明白。」我說罷,催促道,「還不快換上?你想和我一起浴火重生嗎?」
「你瘋了吧?」虞惜芝連忙撿起地上的鳳袍換上,生怕我清醒過來,不給她生路。
她邊套衣衫邊說:「我才不會像你那麼傻。」
「你說凰鳥浴火重生,那我祝你好運。」
她穿好衣衫,大步走出瓊芝宮。
她以前就曾在江曜面前模仿過我,眼下更是信手拈來。
她揚聲命道:「放火,燒宮!」
瓊芝宮起火了,燃料加速了火勢的蔓延。
這一夜,無人來救火。
整座皇宮都知曉,皇帝要燒死芝皇後,將她的屍身燒成灰燼。
我站在熊熊烈火中,嘴角勾起一抹久違的笑容。
我身上閃現金光,大火之下,凰鳥命格成真!
我身後出現一隻巨大的凰鳥身影,張開翅膀庇佑我、保護我。
18
那日我問汐瑤要的藥並非假死藥。
而是避火丸。
服下後,可在烈火中穿行。
其實,哪怕沒有避火丸,凰鳥命格亦能庇佑我從大火裏逃生。
國師晚.晚.吖算錯了,隻有我是真正的凰鳥命格。
虞惜芝她不是凰鳥命,最多隻是旺夫命。
不過,有旺夫命為何要旺一位昏君?何不選擇旺自己?
虞惜芝代替我走出瓊芝宮後,我換上宮女的衣衫,隨後穿過大火,從瓊芝宮的密道走出去。
汐瑤還給過我一隻人臉蛾。
那隻人臉蛾隱入我的臉頰,我的臉立刻變成另外一張陌生的臉。
此刻的我,哪怕從江曜面前擦肩而過,他也會以為我是位宮女。
這是最好的容顏復刻術,等人臉蛾離開後,我將再度變回原來的樣子。
我沒有出宮,而是扮作禦書房宮女,在江曜跟前伺候。
真正的禦前宮女,提前被我放出宮了,我讓她有多遠走多遠,再也別回江國。
江國的芝皇後被燒死了,國師說,危機化解,此後江國會風調雨順。
虞惜芝以我的身份住在明月宮裏。
她笑得合不攏嘴:「哈哈哈哈……江國有本宮一位皇後就夠了。」
她在心底暗罵我中邪了,才會替她去死,將活著的機會拱手讓給她。
她若是這麼想,也未免太過天真。
她的好日子隻過了三日,江曜便發現了她的身份,知曉她是虞惜芝,而非虞棲月。
江曜盛怒,掐住她的脖頸:「虞惜芝,你告訴朕,棲月她去哪了?」
虞惜芝大驚失色:「陛下,臣妾就是棲月啊,在大火中被燒死的人,是虞惜芝。」
江曜將她甩在地上,冷喝道:「別裝了,朕知道你和棲月的區別,她的左腰上有一顆朱砂痣,你沒有。」
虞惜芝還想狡辯:「陛下,僅憑一顆痣,您就認定臣妾不是棲月嗎?」
「朕分辨得出她。」江曜再度掐住虞惜芝的脖頸,「那夜火燒瓊芝宮,是不是你打暈了棲月?讓她替你去赴死?」
「臣妾沒有……」任虞惜芝怎麼狡辯,江曜都不聽。
江曜派人將化為灰燼的瓊芝宮裏裏外外搜查三遍。
侍衛前來稟道:「陛下,那夜瓊芝宮四周堆放了燃料,火勢猛烈到可以將屍身燒成灰燼,月皇後恐怕已經......」
江曜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在虞惜芝身上,他一字一句道:「來人,將虞惜芝斬首示眾!」
虞惜芝到死的時候都沒明白,我去了哪裡?
我為何讓她用我的身份離開?又為何要置她於死地?
很簡單。
那夜火燒瓊芝宮,必須要有一個人代替我走出瓊芝宮,才能轉移江曜的視線。
至於我為何要置她於死地,提前告知江曜如何區分我和她。
那是因為我很清楚虞惜芝的性格。
若是她用我的身份穩坐鳳位,將來有一日打探到我的下落,得知我沒有死。
她必定會對我下死手,再度追殺我。
既然她要置我於死地,那我何不先置她於死地?
虞惜芝被殺後,江曜兩位皇後都沒了。
貪心不足蛇吞象。
若他當初不逼我入宮,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
江曜沒找到我的骨灰,他堅信我沒死,於是派人秘密打晚.晚.吖探我的下落。
他日夜酗酒,喝醉後,眼前出現幻影,將禦前宮女看成虞棲月。
「棲月,你是棲月。」江曜將我拽入懷裏,看著我這張陌生的臉,又陡然大怒,「你不是她,滾!」
我退下,過了片刻,他又讓我去替他斟酒。
我斟酒時,一枚毒藥從袖間滑進酒杯中。
毒藥入水即化。
江曜一飲而盡,那一夜他喝了很多酒,醉倒在禦書房。
下半夜,我拿著事先準備好的令牌,離開了皇宮。
翌日,皇帝駕崩,死於飲酒過度。
昏庸之人不配當皇帝,我為民除害, 乃順手之事。
19
聽到江曜的死訊時,我和汐瑤站在山林間。
我問她:「汐瑤,下一程,你打算去哪裡施藥?我陪你去。」
她含笑道:「去墨國吧。」
我和汐瑤踏上了去墨國的路,我們去了墨國皇宮,給墨國皇帝看病。
原來墨國皇帝患有隱疾,可他新封的幽貴妃卻懷上了身孕。
幽貴妃堅稱沒有背叛皇帝。
國師傳言,幽貴妃懷上了鬼胎。
若不將鬼胎燒死, 將會影響墨國的運勢。
太後下令,欲將幽貴妃燒死在大火中。
皇帝趕來救下幽貴妃, 並命汐瑤給幽貴妃診脈。
汐瑤診完脈後, 悄悄告訴我:「幽貴妃懷的並非鬼胎……」
我追問:「那是什麼?」
汐瑤但笑不語,幽貴妃懷的是什麼, 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後來某日,我和汐瑤重回江國施藥。
江國已經換了新帝登基, 從百姓們口中得知,這位皇帝是位明君。
新帝繼位先砍了國師的腦袋。
國師既然那麼喜歡妖言惑眾, 那就讓他去地獄妖言惑眾吧。
施完藥,我和汐瑤背著藥箱出城。
沈清霽手裏拿著一枚栩栩如生的凰鳥紙鳶, 迎面走來。
重回江國,為了掩人耳目,我臉上用人臉蛾變幻成另外一張臉。
沈清霽腳步一怔, 看著我發愣,他下意識輕喚出聲:「棲月?」
我朝他笑道:「公子,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棲月。」
我與他擦肩而過。
沈清霽在身後望著我的背影,愣怔了許久。
我走遠後, 他追上來, 將手裏的紙鳶放在我手心。
他說:「凰鳥本該自由翱翔於天際,棲月,我深愛你, 但不會束縛你的步伐。願你往後自在逍遙, 平安喜樂,保重。」
我向汐瑤要了一瓶可治百病的藥, 塞到沈清霽手心:「沈清霽, 也願你餘生平安順遂,保重。」
告別沈清霽, 我拿著他給的凰鳥紙鳶,和汐瑤繼續趕路。
萬物復蘇,草長鶯飛, 我和汐瑤在田野裏放紙鳶。
汐瑤變回藥獸,她指著獸角上的珍稀草藥說:「我獸角上長了很多延壽草,一片葉子延壽十年, 管夠。」
其實啊, 我已無須延壽草也可長壽。
凰鳥百年涅槃重生一次,涅槃九次後,可化羽成仙。
我與獸藥為伴, 一邊施藥,一邊遊山玩水,自在而逍遙。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