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見,第一組都是些老弱病殘,我是看上去才成年的蒼白少女,王小寶還在讀小學,秦雙身段柔軟,林落可能稍好一些,畢竟是女團出身,有一些跳舞練出來的肌肉,但也就僅限於此。
而另外一組,無論如何,都有三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齊璿也生得高挑,在女生中看上去身體最健康。
這種分組,怎麼看都像是故意的。
「不過,如果是四角遊戲的話,」對這個遊戲顯然有所瞭解的秦雙舉了舉手,「我感覺怎麼分組也沒關系。」
「你還玩過這個啊?」齊璿睜大眼睛,「姐,有膽魄!」
「哪是我自己想玩的,」秦雙莞爾一笑,用調侃的語氣說,「我拍過很多國產恐怖片。」
她是個黑料和緋聞很多的女演員,長得很漂亮,但偏偏是瓜子臉狐貍眼,長相限制了戲路,她出演的角色也都是些胸大無腦的配角。
也許偏見就是這樣產生的,對相貌的評論逐漸上升到了對個人的惡意揣測,再到現在,她成了人人喊打的「賣色上位」的女人。
但兩天相處下來,我覺得她是一個很直爽,也很幽默的人。
比如現在,她對我眨了眨眼:「掙錢嘛,不寒磣。」
僵持在這裏也不是辦法,王行川蹲下來摸了摸王小寶的頭:「小寶,害怕嗎?」
王小寶很乖巧地搖了搖頭:「不害怕。」
「是爸爸沒本事,對不起你,」他說,「你待會,記得要聽姐姐們的話。」
「爸爸,沒關系的,」王小寶主動抱了抱王行川,「我有姐姐送的珍珠。」
「這裏有點冷,」林落看了一眼我身上單薄的衣服,要把外套脫給我,「我的衣服給你穿吧。」
「沒關系,」我按住她的手腕,一張符箓在掌心悄無聲息地燃燒成灰燼,「很快就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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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在我這句話說完之後,這片空間好像就忽然溫暖了些許。
林落有些怔愣,漆黑的眼眸看向我,明明是沒有表情顯得冷淡的一張臉,卻顯得有點可愛。
「別擔心,」我重申了一遍,「我們開始吧。」
這裏的怨氣沖天,廢宅的主人大概死於火海之中,隻有我能感覺到,那股森寒的氣息實際出自於火。
被怨氣包裹的火,異變成了這個鬼怪的能力。
所謂四角遊戲,就是選擇一個空白的房間,將所有燈光滅掉,然後在房間的四個角,每個角站一個人,面朝墻角,絕對不要向後看。
遊戲開始時,其中一個角的人就向另外一個角走去,輕輕拍一下前面那個人的肩膀,並留在那個角那裏。接著,被拍的人就按照同樣的方法向另外一個角走去……大家走的方向是一致的,都順時針或都逆時針。然後拍第三個人的肩膀,當走到沒有人的角落之後就咳嗽一下繼續走向下一個角,以此類推。
之所以說這是一個靈異遊戲,是因為會有人發現,那個沒有人的角落會逐漸消失,不復存在——因為房間裏出現了第五個「人」。
鬼怪要混入人類的行列,這也算一種方法。
大概這個遊戲玩到最後,唯一的人會隻剩下林落,我們每個人,都會被五行屬鬼代替。
果不其然,這些人在私底下也飼養了別的鬼怪。
所以要代替我的人是誰,這個火行屬鬼?
我默不作聲地走到了節目組規定的一個角落,最後摸了摸王小寶的頭:「別怕。」
小男孩那雙烏黑的眼睛看著我:「姐姐待會會來找我嗎?」
「當然,」我堅定地說,「姐姐的珍珠也會保護你。」
說完,我想了想,把簽字筆也遞給了他:「它也會保護你。」
被我植入南明業火的筆仙:「……」
四角遊戲開始了。
我們兩組在兩個不同的兩個房間裏,不知道是因為隔音太好還是怎麼樣,當門關上,我們再也聽不到彼此的聲音。
周圍的環境也是一片漆黑,仿佛偌大的空間隻剩自己一個人。
我是第一個出發的人,拍了拍王小寶的肩膀。
他想回頭,卻被我摸了摸頭,於是就乖乖不動了,背對著我比了個耶,然後往前走。
我們循環往復著這個過程,不知道幾輪後,一隻柔軟冰冷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忽然笑了。
「你知道南明業火嗎?」我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昔日朱雀的本命火南明離火被借去地府淬煉怨魂千年,與紅蓮業火彼此交織,燃起了一簇新的金色火焰。絲絲縷縷,既能凈化,又可焚燒。」
「傳承來人間的唯一一朵南明業火,十八年前認了主。」我溫聲說,「你如果知道主人是誰,大概就不會在我面前耍這種把戲了。」
嘭!
璀璨至極的金色火焰從我背後沖天而起,瞬間把漆黑的房間照映得玩如白晝,那跳躍的火焰靈動優雅,猶如燃燒的精靈,幾乎是一霎那,我背後的那隻手就化為了枯骨,發出了一聲慘厲的尖叫。
「在我面前玩火?」我微笑著,毫不猶豫地轉過頭,「你認真的嗎?」
轟隆隆!
整座宅子都開始顫抖,與此同時,宅子的各個角落也冒起了同樣的金色火焰。
這一刻,漆黑的鬼宅猶如金碧輝煌的太陽宮殿,如夢似幻。
我身後的鬼怪被灼燒得痛不欲生,身體化作一縷縷青煙。
「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我歪了歪頭,「讓你吞噬我?或者是活人的性命?讓你情願為他們布陣?」
那鬼怪驚慌失措地求饒起來,血淚一串串往下掉,模樣猙獰可怖,看得我眼底一沉。
和水鬼不同,這隻火鬼,恐怕已經染上了數千人命,是個實打實的惡鬼,沒有什麼交流的必要。
「把林落交出來,」我沒有耐心再和它廢話,「還有,指使你的人在哪?」
它忙不迭把自己身體裏藏著的林落交給我,然後領著我在一片火海中前行。
我在每顆珍珠上都種下了南明業火,這裏是我的主場,不可能有任何一個人傷害到嘉賓。
我看見了一個氣急敗壞的中年男人,氣運呈鮮紅之勢,說明雖然鴻運當頭,那些氣運卻來路不正,早已沾染了無數因果。
他的身側還有幾個強作鎮定的人,一個個西裝革履,道貌岸然。
「小瞧你了,」中年男人冷笑一聲,看我的眼神仿佛想將我撥皮拆骨,「賀歲歡,當時就不該讓你參加!」
「聶榮?」我微笑著說,「半吊子同門,你好啊。」
「你知道我是誰?」聶榮皺眉,表情卻舒緩了起來,「你運氣好,逃出來了,但你的那些同伴呢?他們也五屬性俱全,就算你很厲害,也阻止不了我。」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的食指冒出金色火焰,「玩火的地方,是我的主場。」
「你的火——」聶榮的瞳孔瞪大,「怎麼可能?!」
「至於你的陣法,你以為很厲害嗎?」我的面容上浮現了一絲嘲弄,「結束了,聶榮。」
轟隆!
五個屬性的嘉賓,一個極陰之體林落,以及至陽之體——我自己。我早已在嘉賓身上種下陣法的印記,又送他們一縷以水鬼珍珠為載體的南明業火,如今元素齊備,萬火齊發。
以我為引的南明凈化陣開啟,焚燒起了這一整片區域的怨氣。
業火,凈化萬物。
所有的邪魔歪道,在朱雀面前,不值一提。
答應過的那一場萬魂超度,從這一座枯宅開始,蔓延過鬼哭林、萬人坑——
這一瞬間,我聽到了無數哀嚎,以及無數感激的心音。
瘴氣迷霧被滌蕩一空,怨氣鬼魂被凈化超度,樹林內,遮蔽天日的喬木散開,臉色不再慘白的三個小孩呆呆地抬頭,看著天際那一輪明月;水潭裏,身體緩緩歸於金色的水鬼前往輪回,烏黑的水色還於清澈;安全屋裏,鏡子、床底、廚房都冒出了透明的魂魄,遙遙對我一鞠。
而王小寶懷裏的筆仙,也升到半空,歡快地擺了擺筆帽,緩慢地抽離了這個載體。
萬物輪回,生生不息。
所有嘉賓頭頂的黑色煞氣被焚燒殆盡,超度萬魂的金色功德落在了每個人的頭頂,陷入昏迷的他們茫然地睜開眼,卻什麼都沒能看到。
被南明業火凈化過一場,他們以後的人生,再也不會被這些邪祟所害。
我咳嗽了兩聲,看著因為飼養鬼怪被超度,瞬間形容枯槁的幾個人,隨手一點,他們就坐倒在地,無力動彈。
窗外響起了警笛的聲音。
即便這地方荒無人煙,在熱心觀眾的幫助下,救援人員還是到了。
聶榮等人的孤注一擲敗得徹底,我疲憊地靠在墻壁上,昏迷前,看到有人向我跑過來:「小歡!」
是哥哥啊。
我想。
他估計嚇壞了吧。
(六)
聶榮等人被繩之以法,在圈內經歷過一場大整改之後,我回了山上。
這一場節目過後,我們這幾個嘉賓徹底火了。
秦雙和林落的口碑徹底扭轉,王行川和齊璿一夜爆紅,賀歲安更不用說,又成了當前頂流。
不過林落已經宣佈退圈了——她打算重拾學業,去追逐自己從前的翻譯夢。
王行川本來也打算退圈,在他原本公司的挽留之下,他換了一份輕松很多的合約,可以一邊賺錢一邊照顧王小寶。
齊璿和秦雙都是很有事業心的人,兩個人如今拿到的資源不可同日而語,每天全國到處飛。
聽哥哥說,如今他的新粉其實都是沖著我來的,有無數粉絲每天向他私信問我的情況,還有很多人請願讓我也出道。
可惜他們誰也找不到我,我此時還在山上,接受師父的念叨。
「讓你不要亂來,讓你不要亂來!」師父恨鐵不成鋼地盯著臉色蒼白如紙的我,「南明業火那是能隨便用的嗎!你是忘了自己以前每天遭受的焚身之痛嗎!」
「那我也必須要去救賀歲安啊,」我含著棒棒糖說,「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頓了頓,我又說:「而且,如果不去,這一次要死很多人。」
「你以為我——」師父說到一半又泄氣了,「算了,和你說不清楚!」
「我早就知道了,」我垂下眼,「十八年前,我被送上山就是賀歲安幹的,他發現我高燒不退,知道我體質不對,隻能求你照顧我。」
師父:「……」
「從小到大,為什麼我沒有受到太多焚身之痛,是因為賀歲安小時候就主動提出要幫我分擔一半,」我說,「玄門之人,要受五弊三缺之苦,他求了你,全都幫我承擔了。還不讓你告訴我,每年都偷偷上山看我。」
師父:「……還有這回事?」
「他是我的血親,我們從小父母雙亡,我還有個師父,他就一直一個人。明明在娛樂圈也混得還行,還是家徒四壁到處欠債,又被迫參加這個節目,如果我不來,他唯一的朋友鐘旭也活不下去。」
師父不敢看我了。
「鰥寡孤獨殘,他一個人就佔了孤獨兩弊,財權命,差點一個都留不住。」我笑著說,「他還說想要一直保護我,他明明就一直在保護我。」
師父囁喏兩秒:「我就是感覺情況有變,才故意把玄微鏡留給你的……」
「師父,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傻子啊,」我站起身,「賀歲安的演技也不怎麼樣,第一次和我見面的時候,明明早就知道了我的存在,還裝得那麼浮誇。」
不過,這一次的超度獲得了無數功德,大概能消除大半五弊三缺,我再努點力多攢攢功德,哥哥以後就再也不會受這個影響了。
他保護了我十八年,從今往後,他的每一個十八年,我都會努力保護他。
咚咚!
門被敲響了。
被我扒得什麼都不剩的師父灰溜溜地去開門,看到大包小包還戴著墨鏡穿著連帽衫活像個特工的賀歲安時,沒忍住,被嗆得滿臉通紅。
「小歡,」賀歲安迫不及待地取下墨鏡,「你好點沒?哥哥帶著補品來看你了。」
他稍稍側開身子,露出身後的一大串人。
隻見我熟悉的嘉賓們同樣大包小包,手腕上戴著如出一轍的珍珠紅手繩,興高採烈地對我打招呼:「嗨!」
林落的身邊,還站著溫柔笑著的鐘旭。
他們每個人都不再是玄微鏡中的模樣,而是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生動又鮮活。
我愣了。
隨後,我也舉起手,彎起眼,對他們打了個招呼:「嗨。」
陽光普照,萬物生生不息,樹林被風吹得撲簌搖動,這裏站著的每一個人,都溫柔美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