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瞌睡蟲,你才看見我呀?”
話落,明燦把威士忌、果汁和玻璃杯放在旁邊的圓桌上,垂著眼,慢吞吞地坐到淼淼旁邊的位置。
池瀟低聲說:“他九點就睡了,讓我零點的時候把他叫醒看煙花。”
明燦笑起來:“醒是醒了,困得像灘泥,真是難為他了。”
池瀟也提了下唇角:“不是說不能來嗎?”
房間裡很安靜,襯得他嗓音低沉微啞,像深林裡燃燒的篝火。
明燦:“我說的是不確定,又不是不能來。”
她揉著淼淼的腦袋,餘光看見池瀟今晚穿得也很隨意,藍色圓領衛衣配灰色長褲,毫無紋飾,顯得幹淨又慵懶。
他應該剛洗過澡,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皂香,還挺好聞的。
明燦吸了吸鼻子,照理說這間玻璃房應該比樓下冷,可她卻覺得很悶熱,剛落座不久就拔出了威士忌瓶塞,倒了薄薄一層金黃的酒液在杯子裡,摻果汁喝。
十一點三刻。
轟的一聲,一簇金紅色的煙火蹿上高空,轉瞬綻開成煙花,無數個花瓣閃爍著璀璨的銀光,紛紛揚揚下落。
“煙花秀開始了!”明燦搖了搖淼淼,“寶寶快看!”
淼淼仰著頭,嘴巴張得大大的,呆呆地說:“啊——好——大——的——煙——花——噢——”
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後幹脆直接變成哈欠,打完哈欠就吧唧嘴,腦袋靠到明燦胳膊上,沉甸甸的。
一束束造型各異的煙花升上高空,將漆黑的夜幕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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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瀟拿起酒杯,裡頭裝了三分之一的酒液,他輕晃了晃杯子,嗅到撲鼻酒香。
雲頂單一麥芽威士忌,30年珍藏版。
度數不低呢。
池瀟隻淺嘗了口,就將杯子放回桌上。
轉眸,看見明燦的杯子已經喝空了。
噼裡啪啦的煙花爆炸聲響徹整個莊園,卻一點也不影響某個小人人睡覺。
淼淼看見煙花之後,仿佛心滿意足,不再強撐著眼皮,很快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明燦推了他好幾下都不見回音,終於放棄,讓他踏實睡。
淼淼腦袋滑下來,枕在明燦腿上。
沒過多久,他兩條腿也蜷了上來,貼著肚子,似乎有點冷。
頂樓的玻璃房,一窗之隔就是寒夜,淼淼雖穿了厚實的毛衣,但是睡著的時候體溫下降,又沒有被子蓋,難免覺得冷。
池瀟和明燦都沒有帶外套上來。
自然不能讓他在這裡長時間睡著,池瀟幹脆地站起來,彎腰將淼淼的胳膊搭到肩上,輕松抱起了他,要帶他下樓回臥室。
明燦也跟著站了起來,順手收拾桌上的酒杯。
池瀟停下腳步,垂眸望著她,低聲問:“你還看嗎?”
煙花秀才剛開始沒多久。
明燦怔住。
不等她回答,池瀟便說:“我送他下去就行。”
煙花持續不斷地在天空綻放,墜落一绺绺光與煙,如夢似幻。
明燦定在原地,望著池瀟抱著淼淼信步走遠,背影消失在轉角。
他送淼淼下去,讓她在這兒等著。
意思是……
接下來的煙花秀,就她和他兩個人看嗎?
第63章 電影
隆隆的煙火聲環繞著房間, 耳膜被敲擊著,震感強烈。
明燦彎腰又倒了點威士忌到酒杯中,酒瓶傾倒的角度沒掌握好, 一下子倒了太多, 她加半杯果汁進去, 嘗了口, 太衝,於是果汁加滿杯,慢慢都喝幹。
他怎麼還不上來?
時間越久, 越讓人心焦。明燦把玩著空酒杯, 感覺頭已經有點暈了。
這時才想起看一下那瓶威士忌的酒精度數。
46.7度。
明燦記得上次喝度數這麼高的烈性酒, 用一口杯喝了三四杯,人就開始飄了。
她現的狀態,差不多已經升到半空。
又過了好幾分鍾,池瀟才姍姍來遲。
忽明忽暗的光亮從天空投落,他斜長的影子也在地上閃爍, 緩慢延伸過來。
明燦抬眸,看到他手裡拿了條厚實的淺駝色毯子, 她下意識道:“我不冷。”
池瀟:“你確定?”
明燦:“確定。”
不止不冷,甚至有點熱。煙花爆竹聲鼓噪不休,漫天的火光仿佛能傳遞熱度,明燦從心口到手指末端都是暖的。
池瀟默了默, 忽地一揚手, 不由分說地將毛毯丟到明燦腿上。
明燦:……
都說了不用還非要給人蓋。
他是她女兒嗎?管那麼寬。
明燦輕輕“嘁”了聲,倒也沒把毯子給他丟回去, 隨手攤平了蓋住膝蓋,問他:“怎麼去了那麼久?”
說話的時候, 池瀟在她身邊坐下。
沒有坐在他原來坐的地方,而是坐在了淼淼剛才坐的位置,柔軟的沙發墊微微陷下去,秋千隨之輕晃了晃。
明燦也被帶著晃,幅度很小,她卻嚇得抓住了旁邊的沙發扶手。
“嚇死我了。”明燦脫口而出,“你就不能輕一點?”
池瀟轉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明燦說完才覺得自己有點莫名其妙。
完了,她酒氣上腦的時候就會這樣口無遮攔,心裡想什麼都要說出去。
所幸喝得並不多,理智還佔上風,能夠抑制住衝動。
等會兒盡量少說話,沉默是金。
像是闲得無聊想給自己找點事兒做,明燦把腿上的毯子展平,發現一頭被旁邊的人坐進去了,她輕輕扯了兩下,旁邊那人站起來些,毯子扯出來,他又坐下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旁邊那人好像坐得離她更近了些。
鼻息間忽然之間充斥了來自另一人的味道。明燦記得池瀟不噴香水,他身上的香味多半來自衣櫃燻香,清冽冷淡的薄荷味,今晚他可能用了明姝這兒的浴液,又多了一層清新的皂角香,像清晨敷著露珠的青草,露珠滑下草尖的一瞬間,朝陽升了起來,曙光穿過晶瑩的水珠,散發出如日方升的銳氣。
是的,明燦覺得池瀟今晚的氣味不像平常那麼涼,反而有點燙。
她像隻小倉鼠似的輕輕嗅著,煙花不斷在高空炸響,細微的硝煙味道滲透進房間裡,空氣似乎變得更加熱烈。
池瀟垂眸看著她低著腦袋,先將毯子展平,再細致地折起來,撫平其上每一絲褶皺,樂此不疲的樣子。
同時,長久地、刻意地沉默著。
仿佛把他當空氣。
直到這時,池瀟才開始回答她問的第一個問題,語氣平淡:“剛在樓下給淼淼換了套衣服睡覺。”
“那也不會花那麼久。”明燦下意識說,“淼淼那麼乖,給他換個衣服需要十分鍾嗎?”
……
天吶。
她為什麼要說出十分鍾這個確切的時間?
顯得好像在數著時間等他。
明燦簡直想找個膠帶把嘴給封住。
從現在開始。
絕對,不能輕易張嘴。
池瀟懶懶地往後仰,眼睛盯著天空,煙花綻開後墜落的銀絲像密雨一般從他眸中掠過,明明滅滅。
“給淼淼換完衣服,接了通電話。”他平靜地說,“我媽打來的。”
猶記得池瀟說她媽媽住在美東,那邊現在應該是正午。
明燦在心裡過了一遍要說的話,一字一字慢吞吞的:“她和你說什麼了?”
“新年快樂。”池瀟說,“還讓我和妹妹說話。”
“妹妹?”
“嗯。她再婚後生的孩子,比淼淼大一些。”
明燦的心情瞬間凝重了不少,控制不住地代入了自己。
她現在連聽說父親要相親都覺得難以接受。
不敢想象,池瀟在知道父母各自再婚、父母在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的時候,他是什麼感受?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個時候,他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少年。
“你這是什麼表情?”池瀟揚眉睨了明燦一眼,肆無忌憚地揉她腦袋,“過年呢,開心點。”
他真的,很喜歡摸人腦袋。
毫無章法地揉亂了,再看似好心地幫她梳理下。
修長的手指勾住她發絲,慢悠悠地滑到底端,像在把玩一個長發娃娃。
明燦沒有任何反應,隻輕輕抿著唇,安靜地坐著,任由他在她頭上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