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燦已經不記得五年前的今天,救的那個人長什麼模樣。
說實話。
她隻記得自己救人的樣子一定很帥。
至於高一那年,池瀟和她表白時的樣子,她也隻剩一個粗略的印象。
而今天。
他和她一起看煙花時的樣子。
不知為什麼,明燦隻瞧了一眼,就有種一定不會忘記的預感。
“學長。”明燦忽然說,“有個事兒,我要和你道歉。”
池瀟詫異:“什麼?”
明燦神色鎮定,語速十分誠懇:“高一你和我表白的時候,我不應該那樣回答你。我說的話不是出於真心的,而是因為別的原因,對你產生了偏見。現在我知道錯了,以後說話一定三思而後行。”
池瀟怔然,沒想到她會猝不及防地說起這件事,還向他道歉。
這一瞬間,他隻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他何德何能,需要她向他道歉。
池瀟沉默了一會兒,問:“你那時候,對我產生了什麼偏見?”
“……”明燦不想把閨蜜扯進來,也不想把不好聽的話再說一遍,隻含糊道,“記不清了,總之,你知道我說錯話了就行。”
池瀟淡淡道:“我不覺得你有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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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錯了。”即便道歉的時候,明燦也是一副九牛拉不轉的固執樣子,“我不該對你出言不遜,你沒有我說的那麼差勁。”
池瀟自然記得明燦那天都說了什麼。
他從不認為她說錯了話,分明是他太冒昧唐突,不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就妄圖追求一個遙不可及的人。
此時此刻,他垂眼看著明燦,低聲問:“你是在同情我嗎?”
“你有什麼好同情的?”明燦說,“你家裡那麼有錢,還是高考狀元,長得也……還行,隻有別人羨慕你的份,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被你這麼一說。”池瀟緩慢地點頭,“我這人,好像還挺優質的?”
明燦下意識說:“你不優質,我以後怎麼可能和你結婚。”
話落。
氣氛突然安靜。
明燦眼皮一跳,有些反應過來,從“同情”這個話題開始,她像被人下了套似的,接二連三地說出某人想聽的話。
也許從前的池瀟真的挺自卑。
但是,現在他都揚言要追她了,所言所行肆無忌憚,還能自卑到哪兒去?
隻是頂著個自卑的幌子,來試探他現在在她心裡的印象。
試探的結果是。
他在她心裡。
優質到可以結婚。
明燦:……
“煙好大,腦子都被燻壞了。”明燦忽略身旁男人似笑非笑的視線,彎腰抓住淼淼胳膊,生硬地轉移話題,“小朋友,你準備什麼時候把禮物送給我?我可是期待了很久呢。”
煙花還在雪夜裡綻放,不知疲倦地竄向高空。
池瀟雙手揣在口袋裡,眼尾微彎,慢悠悠地跟著他們走進室內。
“當當當當~”淼淼抱著一個罩著玻璃的物件,獻寶似的雙手奉上,甜聲說,“媽媽,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玻璃罩子裡,生長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永生玫瑰。
僅憑一個五歲小朋友的手藝,不太可能做出這麼精美的禮物。
明燦權當不知道他有個幫手,開心地將淼淼抱進懷裡:“太好看了,淼淼真厲害,媽媽非常喜歡淼淼做的禮物。”
誇完兒子,她轉身走向玄關,從壁櫃裡取出一個精致的禮物盒,又從盒子裡取出短一點的那條運動發帶,親手系在了淼淼的腦袋上。
發帶一面藍色,一面黑色,布料高級,裁剪得宜,每一面都繡了一隻卡通柯基,是淼淼最喜歡的小動物。
“哇。我兒子太帥了。”明燦直起腰,拿出手機給淼淼瘋狂拍照。
淼淼跑到鏡子前面看清了媽媽做的東西,驚嘆:“好漂亮,這是媽媽自己做的嗎?”
“當然了。”明燦走過去敲了下他的腦門,“你是在質疑你媽的手藝?”
淼淼緊忙捂住嘴巴:“我可不敢。”
頓了頓,他又說,“可是,媽媽不是要送禮物給爸爸嗎?”
“盒子裡還有一條是給他的。”明燦輕描淡寫地說,“對了,你爸送了你什麼?”
淼淼:“爸爸送了我好幾個厲害的模型,都是他親手做的,有水車,城堡,還有太陽系星軌……因為太大了,就沒有帶過來。噢,還有一條圍巾,也是爸爸親手織的呢。”
“他還會織圍巾?”
明燦語氣涼涼的,瞥了眼站在幾米開外的男人。
他送給淼淼的東西都不是短時間內能做成的,估計早就做好了,要送人的時候直接拿出來就行,不需要像她一樣著急忙慌地趕工。
更重要的是。
他能一口氣送淼淼那麼多東西,怎麼就想不起來送她一樣?
連她這種手工廢,都準備了兩個人的禮物。
明燦心裡有點堵,走到吧臺倒了杯涼水喝。
淼淼跑過來問她可不可以看電視,明燦瞄了眼時間,還不算太晚,於是允許他看半個小時,半個小時之後就要洗漱睡覺。
幫淼淼開電視的時候,明燦發現,方才隨手放在桌上,裝著剩下那條發帶的盒子已經消失不見。
池瀟回房間繼續收拾行李,明燦想了想,走進去幫忙。
現在的池瀟比不久前去雪場旅遊的時候麻利許多,比對著明燦給他列的物品清單,東西一樣一樣擺放在合適的位置,整整齊齊。明燦隨意地掃望一圈,發現他都弄得差不多了,沒什麼好幫忙的。
這間臥室也是個套間,自帶一個小客廳。
明燦的禮物盒現在就放在小客廳的茶幾上,裡頭的發帶平平整整躺在拉菲草上,沒被動過的樣子。
明燦瞅著那條發帶,沒來由地有些煩躁,快步走過去,想把敞開的盒子合上。
“幹什麼?”池瀟忽然出聲,“送出手的禮物,還想拿回去?”
“我才不會那麼小氣。”明燦陰陽怪氣道,“該送人的東西肯定會送到人家手上,絕對不會做出送到半路又收回去,還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這種摳門的事兒。”
池瀟:……
他緩步走到茶幾旁邊,彎腰撿起盒子裡的發帶,拿在手裡輕輕摩挲布料。
明燦心平氣和地問:“怎麼樣?”
“不錯。”剛說完,池瀟想到什麼,揚了揚眉,改口道,“喜歡瘋了。”
明燦:……
當著明燦的面,他漫不經心地捋了捋頭發,將發帶系到額間,藍色那面朝上,和冷白的膚色對比明顯。
“搞什麼。”明燦撇撇嘴,“前面都扭在一起了。你不會用啊?”
“以前都用松緊式的。”池瀟說,“套上就行,不用系。”
明燦毫不猶豫地捧一踩一:“那種沒質感,這種開放式的才高級。”
“是是是。”池瀟轉過來,和她面對面,問,“哪兒扭在一塊了?”
明燦指了指他太陽穴上方的位置。
池瀟慢悠悠地調整了一會兒,嘆氣:“搞不定。”
明燦:“你去鏡子前面弄唄,在這兒又看不見。”
“看見了也不會弄。”池瀟說,“手殘。”
您都手殘,世上就沒幾個健全的人了。明燦腹誹。
“要不,淼淼媽,你好人做到底。”池瀟看著她,語氣稀松平常,“幫我系一下吧。”
明燦一怔,仰頭望著他,下意識道:“你太高了,我弄不到。”
池瀟點頭。
仿佛在說,這是個問題。
下一瞬。
他後退了幾步,坐到沙發上。
海拔一下子降低,到了觸手可及的位置。
池瀟抬起眼,望著愣站在茶幾旁邊的明燦,目光坦坦蕩蕩:“現在行了吧。”
明燦攥了攥袖口,不知怎的,竟然沒有掉頭就走。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看他系得那麼醜,真是暴殄天物。
她出手幫個忙,是為了給自己的禮物找回場子。
於是硬著頭皮朝前走,接過池瀟遞過來的發帶,膝蓋一彎,鎮定地跪到了沙發上,靠近他。
熟悉的薄荷味道充斥鼻息間,有點涼。
明燦雙手扯平發帶,輕輕貼到男人額間,繞了一圈,到腦後。
目光不受控地下移,落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
大概是認識以來,除了雪山上倉促的一撲之外,離得最近的一次。
他皮膚很白,睫毛密而長,不太卷,直刷刷地蓋在眼窩上。
鼻梁窄而高挺,鼻尖旁邊,有一顆顏色很淺的痣。
明燦直身跪著,視線要比池瀟高一些。
她兩隻手臂環過他的腦袋,這個動作,好像在抱他,讓他的臉埋到她頸間。
明燦的思緒驀地凝固了一瞬。
隻聽“嗒”的一聲輕響,她腳上穿的拖鞋掉到地上,池瀟不自覺低頭,直刺刺的短發刮過明燦手腕,有點痒,她下意識說了句:“別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