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繼續。
有了前車之鑑,池瀟不再幫明燦。他替明燦輸的後果可能更慘烈,畢竟這群狐朋狗友敢針對他,卻不一定會欺負明燦。
兩輪過去,明燦開別人失敗,輸了一次。
“你們竟然真的有那麼多個三?”明燦很懊惱,願賭服輸,她徑直抓起酒杯,“我喝酒。”
懲罰是什麼都還沒定,她就說要喝酒,風險意識未免太高了。
迎著旁人驚異的目光,明燦舉起酒杯,囫囵吞下了整杯酒,頗有些豪氣幹雲的氣勢。
池瀟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輕皺了皺眉。
直到明燦又輸了一次,仍堅定地選擇喝酒抵罰。
池瀟終於忍不住,俯身靠近她,低聲問:“你不是說酒量不好嗎?”
明燦:“幾杯啤酒而已,問題不大。”
池瀟:“還是少喝點。”
她雙頰已然浮起淡淡的緋色,眸光潋滟,豔紅的唇輕抿了下,對他說:“最多喝五杯,行吧?”
尾音上揚著,仿若帶了鉤子,勾得人心痒難耐。
“嗯。”池瀟望著她,有些挪不開視線,唇角微不可查地揚起,“別喝醉了發酒瘋就行。”
明燦:“嗤——”
我是三歲小孩嗎,用得著你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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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燦喝醉了確實會發酒瘋。
準確點說,她醉後外表看起來像沒事人一樣,行動也正常,唯有腦子不正常,會一臉平靜地說一些瘋話。
至於說什麼瘋話,據曾見識過她喝醉的人描述,大概是一些她平時埋藏在心裡但又不方便說的懟天懟地的激烈言論,譬如抨擊學校制度、大罵男的沒一個好貨,還曾經在高中班群裡連發幾萬塊的紅包,逼一個和她不對付很久的同學跪下唱《徵服》。
明燦醉後會斷片,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幾乎都是從閨蜜芮以晴口裡得知。
從此以後,她在酒局上都很克制,絕不貪杯,也就再也沒有醉過。
明燦清楚自己的酒量到哪裡,今晚她隻喝五杯,喝完頂多有點頭暈,不至於醉到發瘋。
大家漸漸玩上手,遊戲一輪又一輪過去。
明燦原以為五杯酒這個安全裕度綽綽有餘,因為她以前玩這種遊戲很少輸,今天才知道之前輸不了是因為沒碰到高手,她吹牛的水平在今晚這圈人面前實在不夠看,沒撐太久就輸到第五次了。
酒杯斟滿,明燦仍舊拒絕真心話大冒險,抓起杯子便送到唇邊。
“第五杯了。”身旁的男人低聲提醒她。
“你很煩吶,我是不會數數嗎?”明燦轉眸瞪他。
她嗓音細細的,帶著股羞惱,張口就罵他煩,無所顧忌的樣子,倒是讓池瀟有些怔住。
感覺她這個樣子。
似乎已經有點上頭了。
明燦喝完第五杯,身子懶懶地向後倚,懷裡抱著個抱枕,捂在胸口,似乎想壓制住被酒精刺激得咚咚直跳的心髒。
不能再喝了。
等會兒要是還輸,她隻能接受別的懲罰,或者幹脆不玩了。
這時突然有電話進來,明燦像得到了喘息的機會,忙不迭抓起手機走出去,到僻靜處接聽。
看到來電顯示,她剛放松的一口氣又提了起來,不情不願地接通:“喂,爸。”
明錚沉穩的聲音傳來:“九點了,應該和朋友玩完了吧?”
“嗯。”明燦摸了摸發燙的臉,在明錚進入主題之前就把他的話堵了回去,“我之前和你說,是因為要參加音樂會才不能去那個酒會。其實不僅僅是這樣,即使沒有音樂會,我也不想參加這個酒會。”
明錚被女兒突如其來的直白打了個措手不及,愣了片刻才道:“為什麼?”
明燦雖然沒醉,但酒勁兒多少影響到了她的大腦運作,整個人變得非常坦率,甚至有些簡單粗暴:“因為我不喜歡聯姻。也不喜歡你給我安排的聯姻對象。”
“……”明錚沉默了很久,“燦燦,你還小,這些事情不急於一時,你可以慢慢考慮。”
明燦:“酒會我也能慢慢考慮要不要去嗎?”
距離酒會召開沒剩幾天了,明錚皺眉:“你必須去。”
明燦無聲哂笑了下。
明錚:“你先聽我說完。你爺爺奶奶昨天回國了,他們也要參加這場酒會,還有你大伯二伯全家都會來。你也不想我們明家集體出席的場合,獨獨缺你一個吧?”
明燦的爺爺奶奶前陣子在國外,明錚默認他們不會參加這場酒會,所以也沒有強求明燦要去,隻是希望她能出席。眼下二老提前回國,確定要參加酒會,情況發生了變化,所以明錚才著急聯系女兒,與她說明利害。
明燦聽罷,很快收斂了不耐的情緒,接受了父親的安排:“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會出席的。”
什麼時候可以任性,什麼時候必須懂事識大體,明燦還是能分得清的。
撂了電話,明燦趿著拖鞋慢吞吞走回客廳,在原來位置坐下。
她從小到大富裕優渥的生活是家族給予的,既然享受著身為豪門子女的利益,就必須承擔身為豪門子女的責任。
哪怕這些責任,很多時候於她而言,更像枷鎖。
桌上的酒杯不知又被誰倒滿了,明燦腦子裡想著家裡那些麻煩事兒,煩悶之下,不由自主拿起酒杯,將冰涼的酒液傾倒進口中。
忽然間,她手臂被身旁的人輕輕扣住。
“怎麼還喝?”池瀟眉峰下壓,語氣硬邦邦的,“快放下來。”
放下來?
都喝一半了。
明燦見他臭著一張臉對她發號施令,心裡那點叛逆破土而出,不顧阻攔,直接將那杯酒全部喝幹。
放下酒杯,她舔了下唇,似是慢半拍地感受到人家管她是為她好,她微微傾身,湊到池瀟耳邊說了句:“就多喝一杯,不會怎麼樣的。”
現在的她說話,比沒喝酒的時候多了不少語氣助詞。
溫熱的吐息噴灑在他耳廓,帶來黏糊糊的觸感,久久不能散去。
明燦這會兒頭已經有點暈,理智勉強支撐著神思,告誡自己絕不能再喝了。
“我不玩了。”明燦直接退出遊戲,“今天很開心,你們想玩的話可以在這裡繼續。”
窗外大雪未歇,時間雖然還不算太晚,但是天氣實在惡劣,隻怕這雪再下下去,回酒店的路會難走,於是聚會就此散場,大家花了幾分鍾一起把客廳收拾幹淨,池瀟披上外套,送他們到門外。
“路上小心。”池瀟說,“我有點東西放在浴室,等會兒上去收拾了就走。”
這個時候,他也不忘強調一下他今天隻是過來借浴室洗澡,收拾好東西就會離開,不會在這裡過夜。
望著舍友們漸漸走遠,池瀟折返回屋內,站在玄關脫掉外套,抖落衣服上沾染的雪沫。
客廳裡的燈光還和他們玩遊戲時一樣,零星幾盞射燈投下昏昧的光線,電視聲音關了,但屏幕沒熄,閃爍的光點籠罩著站在落地窗邊的女孩,她一隻手掐在腰際,盈盈一握的腰身,往上是纖瘦的肩背,往下是修長筆直的腿,娉娉嫋嫋地立在雪景前,美得像一幅油畫,叫人不敢出聲打擾。
池瀟以為她會上樓洗漱,沒想到還在這裡。
他走進客廳,明燦聞聲回眸,似是有話要和他說。
她還沒來得及朝他走去,池瀟就已經闊步來到她身邊。
兩人並肩站在落地窗前。
明燦左手握著杯熱水,嫋嫋白霧升騰,她低頭吹了口氣,白霧抖動著逸散,她舉起杯子緩緩啜飲一口。
暖熱的液體滑過口腔,明燦感覺喉嚨滋潤了不少,溫聲對池瀟說:“學長,有個事我得告訴你。”
“什麼?”
“前陣子和你說過,我爸叫我參加一個酒會,我本來不想去。”明燦說,“但是現在出了點狀況,我不得不參加。”
明燦記得之前答應過池瀟不會去,現在情況改變了,她自然也要知會他一聲,免得發生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池瀟:“非去不可?”
明燦:“嗯。”
池瀟:“好,我知道了。”
明燦雙手捧著杯子,熱氣撲到臉上。皮膚之下,酒氣也直往腦門竄,像從地底吹來一陣疾風,刮得人暈頭轉向。
下一瞬,一隻有力的手掌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側邊歪的身體一下子拉了回來。
“我沒醉。”明燦下意識道,“我站得穩。”
池瀟沒有松手:“你確定你現在不在晃悠?”
頓了頓,他輕笑了聲:“杯子裡的水都要晃出來了。”
明燦垂眸盯著杯子,裡頭無色的液體好像真的在打轉:
“我……那是因為家裡的事情太煩了,我氣得手發抖。”
池瀟:“什麼事情?”
“明知故問。”明燦撇撇嘴,像開了鎖的話匣子,噼裡啪啦說起來,“我去參加酒會就必然要相親,家裡長輩都在,我不能任性,隻能硬著頭皮和你二叔一家交往,你是不知道我魅力有多大,你二叔二嬸都很喜歡我……”
“我知道。”
“啊,你知道什麼?”
“沒什麼,你接著說。”
明燦斜了他一眼,目光含著幾分被打斷的不滿,上下嘴唇輕碰了碰,忽地僵住:“……可惡,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她沒喝酒的時候,這句話隻會以心理活動的方式出現。
可是她現在有點壓制不住腦子和嘴巴的連通路徑,腦子裡想什麼,下一秒就會脫口而出。
池瀟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
他右手仍舊輕輕抓著明燦的胳膊,纖細勻稱的骨肉隔著衣物緊貼在他手掌,渡來一股又一股鮮活的熱意。
他能清晰感覺到她皮膚之下脈搏的跳動,垂眸又看見她細密的長睫忽扇著,杏眸流露出幾分茫然,嘴巴鼓了鼓,因為話接不下去而生起了悶氣。
她怎麼能。
這麼可愛。
池瀟輕輕吸了一口氣,低聲說:“沒事,你想不起來要說什麼的話,我來說。”
明燦:“我家的事,你懂什麼?”
“懂一點。”池瀟說,“那個酒會你參加就參加吧,聯姻的事情,我幫你解決。”
明燦詫異:“你怎麼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