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麼想著,陸殿卿回來了,端著一個茶色託盤,託盤裡是熱騰騰的姜湯,頓時,一股辛辣的甜香便飄入林望舒鼻中。
他將託盤放下,這才幫她端起來:“給。”
林望舒湊過去,坐在床邊,接過來碗,小心地沿著碗邊喝姜湯。
“下車時恰好沒下雨。”
“你怎麼這麼幸運,我就趕上了……”
林望舒提起這個,有些委屈,便把自己剛才的經歷都說了一遍,特別是那不聽話的傘,她使勁強調:“就沒見過這麼不聽話的傘,害我淋雨了!”
陸殿卿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聽她說,也看她唇瓣輕輕地一閉一合。
她說完了,他終於道:“今天風大,我應該早點出去接你。”
林望舒這個時候也喝完了,把碗往那兒一放:“其實也沒事,我喝了後感覺好多了,今天就是有點冷,幸好你讓我帶著那件外套。”
陸殿卿收起來碗,卻道:“你還記得上次,我晚上過去你家裡看你嗎?”
林望舒:“當然記得啊……”
陸殿卿:“你病了,眼裡含著淚,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我心裡——”
林望舒:“你心裡怎麼?”
陸殿卿臉上沒什麼表情,不過眸中卻泛起溫柔來。
他俯首過去,就在唇幾乎要貼上她的時候,他終於低聲呢喃道:“我當時真不舍得離開。”
說著,他的唇已經落下,輕輕啄住了那兩片。
Advertisement
湿漉漉的唇,像是開在雨後的兩片桃花,他含住,就像吸著果凍一般。
之後,他將她哆嗦的身子抱在懷中。
恨不得將她揉碎在懷裡。
*************
外面的雨下了一波又一波,林望舒沒骨頭一樣倚靠著他,他的懷抱溫暖舒服。
她貪心地把自己的腳放在他肚子上暖著,兩個人就那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今早你上車後,你猜我遇到誰了?”
“還能誰,雷家的人?”
“嗯……雷正德和我說了幾句話。”
她停下來,玩著他的手指頭,他的手指幹淨溫暖,漂亮修長,也有力道。
“說什麼了?”他終於問。
他的聲音沙沙的,溫柔喑啞,聽著很舒服。
她卻笑出來:“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呢。”
陸殿卿沒說話,卻用手指輕輕捏緊了她的,這是有點威脅的意思了。
她便笑得很賊:“也沒什麼,他說他要和人去看電影。”
陸殿卿垂眸看過來:“誰?”
林望舒:“我表妹!這我也是真沒想到,不知道他們兩個什麼時候接上頭的!”
陸殿卿:“關珠清?”
他對關珠清印象並不深刻,隻記得劉海有些長,擋住了一半眼睛,感覺有些害羞,放不開。
林望舒:“對,誰想到呢!”
陸殿卿:“這是要做什麼?”
林望舒:“誰知道呢,不過愛怎麼著怎麼著,也不關我的事,頂多了——”
她想了想:“我還是給我媽說下,看看她和我舅提一嘴,不過也就是提一嘴。”
陸殿卿:“嗯,這樣也好。”
說話間,他撫起她額間的發:“今天在學校都幹嘛了?”
林望舒便把自己的一天都說了一遍,最後道:“不過那個葉均秋太自以為是了,整天一副看破一切的樣子,下班時候還想自行車帶我!”
陸殿卿聽到這話:“自行車帶你?”
林望舒:“竟然一副英雄救美的樣子!”
陸殿卿便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林望舒:“別多想……我可沒搭理他。”
陸殿卿:“你這學生真是越來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林望舒輕笑:“所以要等著你去給他們下一個下馬威!”
******
周四下班後,先去友誼商場用外匯券換了巧克力,這種外匯券倒是挺實惠,換了一大盒子ldor的酒心巧克力,林望舒嘗了一口,裡面是軟心的,有橙味甜心,也有加了酒味的,特別醇香。
這一盒子足足四十多個呢,他們班裡同學可以一人一個還有剩餘,而且每一塊都是單獨用精美的塑料紙包裝,這實在再合適不過了。
陸殿卿:“你們不是有兩個班嗎?”
林望舒:“另一個班我隻是教課,我不是班主任,所以我隻管一個班就好了。”
陸殿卿:“明天把你們班同學帶到我們單位影音部看電影,到時候發給他們,一人一個,這樣那個乙班也不至於多想。”
林望舒:“行,還是你想得周到。”
到了第二天,林望舒中午時候,抽工夫過去了娘家一趟,過去時候正好關彧馨做好了飯,就一起吃了。
關彧馨見到女兒回來,自然高興,問起來女兒和陸殿卿相處的情況,大致聽了聽,很滿意:“小陸這孩子挺好的,你也不能太欺負人家,遇到什麼事,也得自己多上手,他工作辛苦,你凡事要體貼著他。”
林望舒:“我知道,昨晚上的晚飯都是我們一起做的,他負責做飯我負責打下手,後來他洗碗,我就把院子裡打掃了打掃!”
下雨天,院子裡也積了水,樹葉什麼到處都是,這當然需要花功夫清理。
過日子上的事,瑣碎的事情太多了。
關彧馨:“那就行,對了,你二哥現在總算找到工作了。”
說著,關彧馨提起林聽軒的工作,說是去了故宮後,大致講了講情況,人家考察了他一番,竟然真的錄用了。
“進去後,雖然算不上是公安,但是一切都按照公安系統規矩辦事,我聽著倒是挺像那麼一回事的,一進去工資是二十六,肯定不算多,但好歹也有一份錢,比吃現成飯強多了。”
林望舒:“二十六塊?這才剛進去,那真不錯!”
關彧馨:“可不是嘛,說是轉正了後就是公安十二級,到時候能一個月四十多,不過你哥也不指望轉正,反正先幹著,說不定回頭還有別的門路。說起來他們待遇還不錯,剛進去就發衣服勞保,布票煙票肉票都有,衣服一口氣發了棉袄棉褲,大帽子棉大衣,還發了一雙皮靴呢,我看了,那皮靴可是好皮子的,咱自己買的話,估計得不少工業票呢,再說也買不到這麼好的皮子。”
林望舒笑起來:“這麼好?那我二哥得好好幹啊!”
關彧馨:“誰知道呢,他這個人沒定性,先按著他好好幹吧。”
林望舒:“媽,寧蘋呢?”
關彧馨:“這不是單位給她分配了宿舍,她就先搬到宿舍去了嘛,昨天才回來,給我拿過來一籃子雞蛋,說是他們單位發的票弄到的,倒是讓我說了她一堆,這孩子五脊六獸的,自己留著補補,還給我送什麼,好歹你哥是炊事員,咱家不至於缺了嘴!”
林望舒:“媽,寧蘋是個好姑娘,有良心,在咱們家住了這一段,她心裡感恩,想著對你好,雞蛋你收下,回頭別的補補她就是了。”
關彧馨:“對,我也這麼想著,其實現在你二哥有工作了,他沒對象,我也不是太著急,就是盼著你大哥趕緊結婚,那我就好歹了了一樁心事。”
林望舒:“我大哥結婚的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關彧馨:“也得要單位審批嗎,說起來你大哥二十六了,也該拿到結婚名額了!現在兩個人正商量著把外面瓦楞房蓋起來,不過蓋房子也是缺東西,慢慢來吧。”
這麼說著話,吃完飯,林望舒收拾著刷鍋洗碗,關彧馨便把林聽軒發的衣服拿給林望舒看,果然是很好,雙層滌卡面料的,一看就結實,皮靴是豬皮的,打磨得也精細,乍一看倒像是牛皮的。
還有那棉大衣,摸了摸裡面絮的棉花,肯定是好棉花:“這單位可真好。”
關彧馨:“可不是嘛,聽說一年發一套,我琢磨著,穿不了回頭給你爸穿,或者給你大哥,反正以後不缺冬天的大衣了。”
林望舒說著話,從自己口袋中拿出來一個信封:“媽,這是你當初給我的陪嫁錢,花了一些,還剩下大概二百六七十塊,我自己留下六七十,剩下這二百,先給你,回頭補貼了我哥蓋房子的事吧。”
關彧馨:“可得了,犯不著,一時半會倒是不怎麼缺,等我缺了再找你要就是了。”
林望舒:“媽,這算是我自己的私房錢,先擱你這裡放著吧,你看著有需要就花,說起來咱家就這麼幾樁大事,無非是蓋房子,我兩個哥哥娶媳婦,過去這個坎,咱家也沒別的用錢地兒了,現在正是要緊時候,我有這個錢,幹嘛不拿出來,倒是讓親娘老子作難!”
關彧馨:“這可不行,也不能讓你光身子嫁過去,沒得讓人瞧不起,女人家還是得有個傍身錢。”
林望舒:“媽,我現在一個月也三十多塊呢,我隻給自己留十塊,剩下的交給他,我也算給家裡做貢獻”
關彧馨嘆:“你啊,也就是小陸寵著你,可他再寵你,你也得有個分寸!你大哥二哥現在都好,但將來娶了媳婦,誰知道呢,當姑娘的,什麼時候手頭也不能缺了點傍身錢,這錢媽肯定不要你的。”
說到底,關彧馨到底沒要那二百塊,沒辦法,林望舒隻好收起來,想著看看別的地方幫襯下。
她長這麼大了,沒給家裡做貢獻,出嫁家裡也花了一筆錢,現在娘家關鍵時候,總得努力使個勁兒。
這麼想著,她記起來關珠清的事,便把雷正德和關珠清一起看電影的事說了:“媽,雷正德的事,可是和我沒關系,我也不想操心這個,其實關珠清她愛怎麼著怎麼著,她一頭踩到豬圈裡,我也不想搭理,但是到底關系著我舅,打小兒我舅疼我,對我好,我不忍心,所以提一句,這事你拿捏著,看看怎麼辦吧。”
關彧馨一聽,也是驚訝:“她和雷家那小子好?這像什麼事,你才和他掰了,她就湊過去,說出去那不是丟你舅舅的人,這讓你舅臉往哪兒擱?這把咱這親戚當什麼?這孩子怎麼這樣!”
林望舒:“人和人想法不一樣,咱把人家當親戚,人家未必這麼想的,所以我說媽你也留個心眼,別回頭養出一個仇人來!”
關彧馨皺眉,想了想:“這事我和你舅提提吧,不過你說得對,到底是她自己個兒的事,回頭她想怎麼著,咱也礙不著,隻能提提,聽不聽也是她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