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殿卿:“你上學那會兒不也這樣嗎?”
這話一出,周圍空氣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陸殿卿:“他們年輕不懂事而已,長大些就好了吧。”
林望舒狐疑地看著他,心想你在說誰?你還想結婚嗎?
陸殿卿解釋道:“其實這不能怪他們,這兩年讀書無用論深入人心,指望教室裡的孩子自己知道學,也不現實,現在大環境就是這樣。”
林望舒想想當前的情況,倒是也能理解。
就在前幾年,其實放開過一次高考,但是那次的考試出了那麼一個白卷英雄,之後風向變了,多少考生的考卷根本沒被判就直接給燒了。
她認識的一位北大教授後來提起這一段,曾經說,他心懷期望,認真準備,考得非常好,自以為穩穩被錄取,結果竟然是那樣的結局,高分的被拋棄,低分的被錄取,他感到自己被羞辱,被戲耍,徹底絕望。
他說當時他母親告訴他,這輩子什麼都別想了,踏踏實實的,以後接她那個造紙廠的班,安穩過這輩子,就比什麼都強。
後來幾年,要想得到機會,無非是擇優推薦,但是擇優推薦什麼情況大家都知道,全都是關系門路,還要看家庭出身背景,家庭背景不好,就什麼幾乎都沒有。
個人通過學習來改變命運的可能幾乎為零,人心浮躁,學生怎麼可能安心讀書。
於是她終於道:“好像也有道理……”
陸殿卿:“先別想了,我三叔訂了仿膳的包廂,我們現在過去吧。”
第50章 (攤開講)
林望舒看陸殿卿竟然騎著自行車:“你就不能坐公交車嗎?不是說右胳膊最好別碰嗎?萬一碰到呢?”
陸殿卿:“其實休息了一覺,我覺得沒那麼嚴重,剛才我握著自行車把,也不覺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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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望舒:“那你還得帶著我呢,萬一用點力氣就疼了呢!”
他才說到一半,她不由分說:“算了算了,我來騎,我帶著你吧。”
陸殿卿:“不用,騎自行車又不用胳膊力氣。”
林望舒:“我來騎吧,我又不是不能帶你。”
說著,她已經接過來自行車把,擺好了姿勢:“你趕緊上來吧。”
陸殿卿:“……你要是騎不動你記得說聲。”
林望舒瞥他一眼:“我可沒那麼嬌氣。”
當下直接一邁腿,上了車:“來,你先坐上來。”
陸殿卿略猶豫了下:“你先騎起來吧。”
當下她溜著車子往前:“快上。”
陸殿卿幾步走上去,盡量輕動作地坐在後座上。
到底是男人,他一坐上,踩著的腳蹬子馬上有了沉重感。
陸殿卿:“你能踩得動嗎?”
林望舒:“難道現在自行車沒有在前進嗎?”
陸殿卿:“我怕累到你。”
林望舒:“都說了我沒那麼嬌氣。”
事實上,在雲南農場,她能幹的事情多了,揮舞著砍刀砍橡膠樹,背起一大麻袋的雜草順著梯田往下走,這些都需要力氣,也需要技巧。
陸殿卿開始還有些擔心,後來看她騎得竟然順暢,也不算太費力,這才放心。
林望舒邊蹬自行車邊問:“談得怎麼樣,雷家說什麼了嗎?”
陸殿卿:“還能說什麼,我三叔過去登門拜訪,和雷爺爺談了談,雷爺爺的意思,讓小輩道歉,我想著晚飯的時候,該說的都說開了。”
林望舒:“不是說雷正德瘸了嗎?”
陸殿卿:“不知道,不過反正死不了人,也落不下殘疾,那就沒大事,再說我臉上還掛著彩,胳膊也傷了。”
林望舒聽著,笑:“早知道就該給你上石膏,也讓他們看看你被打得多嚴重!”
這個時候正是下班時候,路上自行車特別多,不過好在南店橫街距離北海也不過三四公裡,就連林望舒騎得不快,沒多久也就到了。
所謂的北岸仿膳,其實是在北海北邊的一處飯店,據說有些年代了,解放前就有,五十年代公私合營了,前些年曾經關門過,現在開始重新營業了。
天氣暖和,飯店前已經搭起來大席棚,裡面放著藤桌藤椅,那是供食客喝茶賞景用的。
那飯店並不算太大,隻是一溜平房而已,不過貴在位置好,可以欣賞北海碧波蕩漾綠樹縈繞,這會兒太陽落山,一片霞光灑在浮起漣漪的水面,自是別有一番滋味。
陸殿卿帶著林望舒過去時,陸殿卿三叔並雷家一行人已經到了,桌上擺著幾個果碟,並豌豆黃芸豆卷這種常例點心,大家伙正圍在那裡說話,看著氣氛倒是一派和融。
陸殿卿過來,先恭敬地向雷老爺子問好,之後才問候了雷家夫妻和自己三叔,之後向大家介紹了林望舒。
雖然都認識,不過他介紹得依然鄭重。
陸弘道笑著說:“雷伯伯,這就是殿卿的媳婦了,還沒辦事,不過證已經扯了,不用客氣,已經是自家人了。”
雷老爺子穿著板正的中山裝,灰白的頭發,他是第一次見林望舒,和藹地笑著說:“小林是吧?快坐,快坐下。”
說著,便命旁邊的沈明芳:“這是殿卿媳婦,今天咱們頭一遭一起吃飯,你好好招待著。”
旁邊沈明芳一愣,不過還是點頭:“那是應該的……”
林望舒也就禮貌地打了招呼,之後隨著陸殿卿一起坐下了。
雷正德也在,臉上也殘留著淤青,一直低著頭,不吭聲,也不看陸殿卿和林望舒。
雷正惠更是耷拉著腦袋,呆呆地看著面前的桌布。
大家寒暄了幾句,雷老爺子便咳了聲,道:“要說起來,咱們兩家都是這麼多年的老交情了,沒有什麼解不開的結,今天呢,弘道把大家伙聚在一起,就是把你們晚輩這些事給掰扯明白了。”
他這話一出,旁邊沈明芳臉色便難看起來了。
陸弘道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小輩們打架鬧別扭也是常有的,我記得他們上幼兒園時候,殿卿還和正德打過呢,之後還不是該道歉道歉,該賠禮賠禮,又成了好朋友。”
旁邊雷父咳了聲,道:“那是以前他們在寧氏幼兒園吧,我記得那是教會幼兒園,那會兒還有聖誕節,幼兒園裡放了一棵聖誕樹,兩個人為了爭聖誕樹的禮物打起來了。”
他這一說,雷老爺子哈哈笑起來:“可不就是嘛!這都多少年了,那時候也就剛解放十年八年的,現在那幼兒園早沒了!”
這麼說說笑笑的,氣氛仿佛更加融洽了,服務員也上菜了,是仿宮廷的幾個老式抓菜。
雷爺爺笑著問起來林望舒:“我怎麼聽說,你應聘上了中學的老師,教英語?”
林望舒點頭,笑著道:“是,雷爺爺,我今天頭一天上班,教高二的英語。”
旁邊的陸弘道也笑呵呵地說:“我聽說小林上了高中就下鄉了,沒想到英語這麼好,也是沒想到啊!我打小兒就學英語,學這麼大歲數,到現在就沒學明白!”
雷父:“確實了不得,了不得,我們正惠也去參加招工了,這不是人家沒要嘛!本事不行,比不上,比不上哪!”
本來旁邊的雷正惠低著頭,捏著筷子,完全不吭聲,現在聽到這個,臉紅耳赤的,更加不自在了。
這兩天她日子不好過,已經被她媽逼問了一頓,好一番臭罵,她弟雷正德也和她鬧脾氣,差點打起來,現在她又被拽到這裡來了。
偏偏這個時候,陸弘道突然道:“我記得正惠的英語還是殿卿教的吧?說起來,也怪殿卿,是不是沒把正惠教好?”
雷父:“殿卿英語那麼好,怎麼會教不好呢,是正惠這個孩子不爭氣,學什麼都沒個正形,學不好!再說她也笨,哪像小林這樣,聰明,幹什麼都成!”
這麼說著,大家都笑起來,雷正惠羞恥得臉都紅了,完全不想抬頭,咬著牙想,她今天過來這是讓人打趣的吧。
林望舒其實對雷正惠的心思有些懷疑,當下便多打量了幾眼。
雷正惠低著頭,感覺到林望舒的目光,便下意識看過去,卻見林望舒正含笑打量著自己,一時之間,羞恥湧上心頭,簡直恨得兩手顫抖。
偏偏這個時候,雷爺爺卻道:“說起來,咱們兩家,該怎麼著怎麼著,還是得說個清楚。”
雷爺爺這一說,陸殿卿也就道:“爺爺,那天在紅塔禮堂,我遇到了正惠姐,和她說了我和望舒的事,她對我們兩個談對象的事很清楚。我領證的事,是私事,畢竟沒走正路,不好對外說,但正德是我兄弟,我也特意和他提過。本來望舒和正德早就分手了,我和望舒的事,也沒藏著掖著,該說的也說了,誰知道前天去提親,竟然鬧出這種事來。這件事傳出去,不光是我們陸家丟人,雷家面上也不好看,其實我也奇怪,事情怎麼鬧成這樣。”
他這一番話,說得沈明芳臉紅耳赤的,想起那天的事,也是無奈。
本來自己兒子和林望舒談,自家要去提親,陸家竟然也去,這是陸家沒理,但是有了紅塔禮堂這一出,倒好像是雷家故意給陸家搗亂一樣,這事情全都擰著來了!
陸弘道從旁咳了聲:“雷伯,殿卿這孩子性子雖然悶,但這話說得在理,過去的事那是過去的事,但殿卿做事實在,什麼都是擺在明面上,咱明明白白領證,堂堂正正談對象,這不是還帶著對象去了紅塔禮堂嘛,年輕人都這樣,你說怎麼到了提親,還能遇到這種尷尬事——”
他長嘆了一聲:“雷伯,我給你說實話,那天在林家,我都不好意思,當著人家親家的面,你說咱都是多年的朋友,這辦得叫什麼事,知道的,明白咱們是沒談好,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不把人家當回事呢!雷伯你說是吧?”
這話說得雷老爺子一時不知道說什麼,隻能重重出了口氣。
他望向自己的孫女:“正惠,這事到底怎麼回事,你得說清楚,你三叔說得對,你總得有個交代。”
他這一說,不光是陸家叔侄和林望舒,就是旁邊的雷家一家子,全都看向雷正惠,沈明芳更是恨鐵不成鋼地盯著雷正惠。
要知道,為了這個,她已經恨不得把自己這女兒搦死了,可怎麼逼問,就是問不出一句話來!
雷正惠面對大家的逼問,一時也有些茫然,所有的人都在看著她,她藏在桌子底下的拳頭攥得死死的,可是她就是不想說出來。
她談著對象,陸殿卿比她小三歲,她不可能說出心底那個羞恥的想法。
所以她最後終於還是低聲說:“本來說好了,附屬中學英語老師的職位是我的,她撿了我的招工啟事,誰知道她去了,錄取了,我心裡難受,覺得她搶了我的職位,那天我回到家,心裡難受,不想提她,所以……所以就沒說。”
沈明芳當即惱火:“你就看著我們去提親,你屁都不放?”
雷老爺子:“人家望舒能當中學英語老師,那是本事,你技不如人,你還惱上了,這什麼孩子!”
旁邊陸弘道連連搖頭,譴責陸殿卿:“這事怪殿卿,小林既然這麼優秀,你為什麼不想辦法?就算你父親不在國內,那麼多叔伯朋友,你父親的老下屬,你但凡張個口,還不能給小林找個好位置?你這孩子啊,就是做事太正直了,死腦筋!”
一時對雷老道:“瞧我大哥,把孩子都教傻了!小林這本事,隨便去哪兒不成,就算去給領導當翻譯,我看也足足夠了!”
林望舒聽著也驚訝,她一直覺得自己挺能吹的,陸殿卿是收斂的性子,凡事低調不張揚,沒想到他這位三叔,竟然比自己還能吹,現在竟然已經替自己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