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臉松垮垮地套了件西裝外套,頭髮也有些長了,頹喪地耷拉著,他仰頭點菸,對著虛空吐出一口煙圈。
整個人如果用一個字概括,那就是——
喪。
比老婆跑了還喪。
季淮看得眼皮直跳。
江盛看著神色各異的二人,心裡覺得莫名古怪,但還是充作好人介紹:「晏航,這是季淮,季櫻的二哥。」
晏航撩起眼皮,掃了季淮一眼,沒什麼情緒地道:「哦,幸會。」
季淮從齒關蹦出兩個字:「幸會。」壓著脾氣問:「晏少心情不好?」
晏航按滅煙,頗有些看不下去季淮那張和季櫻肖似的臉,擺擺手:「別提了。」
眼看著套不出話來,季淮深吸口氣,開了瓶紅酒給晏航滿上,「那喝點?」
「不醉不休。」
晏航直勾勾盯著酒杯,思襯幾秒,倏地抬臂端起酒杯,高聲喊了句:「幹!不醉不休!」
江盛和許洲對視一眼,滿眼迷惑。
這倆是什麼情況?!
-
宴席於六點半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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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桌從中心到側首,兩家的長輩依次而坐。季櫻左邊坐著傅景深,右邊是特地從國外回來的聞玥。
不知路上發生了什麼,季琛送聞玥過來時,掐著點才堪堪趕到。
「嚶嚶。」聞玥冷冷看了眼離她兩個位置的季琛,後者向來溫潤帶笑的眉眼顯得有些冷淡:「你怎麼讓季琛去接我呀?」
「我問了大哥,他說他正好有空。」
聞玥又哼了一聲,低頭揪著裙擺,嘟囔了句:「我才不要他假好心。」
季櫻沒聽清,微微側頭:「嗯?」
聞玥忙搖頭,「沒什麼。」
季櫻還要說話,又被桌上空著的位置吸引了視線,她託腮輕輕嘆了口氣:「到底去哪兒了…」
桌上,兩位老爺子絮叨叨地互拉家常,傅遠硬拉著季天澤喝酒,後者推拒不得,為難地喝了數杯下去。
而於婉清和傅佩頗有些一見如故的意味,二人湊在一邊竊竊私語。
剩下聞玥和季琛,似乎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碗中突然被夾入一塊南瓜糕,傅景深側首:「在想什麼?」
季櫻一時忘了動作,長長的眼睫顫動不止。她屏住呼吸,閉上眼睛,從鼻尖輕輕嗯了一聲。
「二哥,你誤會了。」季櫻艱難地回答,目光擔憂地飄向窗簾後。
「我親自和你澄清。」
「被騙被玩弄,還要看著她結婚,這世上還有誰比我苦?」
季櫻手上時輕時重地按著:「怎麼?」
傅景深仰頭替她喝了酒,一杯又一杯,算上她的,最少六杯。
看見季櫻,季淮才清醒一點,到底不好在眾人面前鬧得太難看,他緩和了聲音:「哥一會再和你說。」
「那個晏航,你知道吧?」
「可…」所有的聲音頃刻淹沒在唇齒間。
「我就問傅景深敢不敢當面對峙!」
傅景深似乎笑了一聲。輕捏她後頸的手掌帶著溫和的安撫。
宴席過半時,季櫻需和傅景深去各個包廂敬酒。
而喝酒的…季櫻的目光落在背對著她,抱著酒瓶和晏航互吹的季淮身上。
季櫻張了張唇,良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在一旁抽菸看戲的是江盛、許洲,還有好幾個她認不出的人。
「櫻花用的什麼香水?」
季櫻:「啊?」
「不行的。」晏航滿臉傷心欲絕的模樣:「我太了解我三哥了,他讓我死了這條心。」
晏航拍拍季淮的肩:「兄弟,不行啊。」他悲慟地擺擺手:「她已經快要結婚了。」
包廂裡其實沒有開燈,隻有落地窗外反射進微弱的光線。女孩輪廓投下精緻的剪影,傅景深側頭,眼尾上揚,眸光好似繾綣多情,「櫻花,低頭。」
倒也不是她長胖了,而是這件旗袍就是修身款,吃太多,萬一凸出來,那可就太尷尬了。
季櫻:「嗯?」她愣了愣,解釋道:「我沒用香水,隻是晚上會點香安神。」
兩人具是眼眶紅紅,晏航哀聲嘆息著:「我這心裡苦啊。」
傅景深的眼眸深若寒潭,微涼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她如玉的肌膚。
外邊季淮始終沒聽見聲音,「沒人嗎?」他開始轉動門鎖,季櫻連忙牽著傅景深,拉開窗簾就讓他躲了進去,「三哥,你稍微忍忍。」
「櫻花。」
季櫻:「…知道。」
季淮還在鍥而不捨地敲門,「你開下門,哥有事和你說。」
季櫻抬步上前,拉著季淮的衣袖,衝他輕輕搖頭:「二哥…你是不是喝多了?」
總共有十桌,一桌桌過去,要喝的也不少。去的路上,傅景深低頭和她耳語:「能喝嗎?」
季淮差點因為慣性栽進來,扶著牆邊:「嚶嚶,你在裡面怎麼不吭聲呢?」
等出了包廂,季櫻握住男人的手腕,擔憂道:「三哥,你這樣會喝醉的。」
「平時也沒吃這麼少。」
「咔噠」一聲,包廂在眼前被闔上。
季淮:「你自己清楚。」
問季淮:「喝一杯?」
傅景深酒量還可以。但今天的酒是陳釀,後勁太足,一齊湧上來時,頭疼欲裂。他打開蘇打水,仰頭喝了小半瓶。
最後一個包廂打開時,季櫻看見眼前的場景,錯愕地睜大眼睛。
傅景深驀然失笑,他牽住她的手,進了第一個包廂。這桌全都是老爺子的老戰友,熱情又能喝,一杯酒根本敬不下來。季櫻還在思考自己究竟得喝幾杯水時,手中的酒杯被傅景深拿去,斟滿酒。
「你們剛剛在做什麼?!」
哪怕閉著眼,季櫻也能感覺到男人逐漸靠近的強勢氣息,牢牢地,纏繞著將她禁錮在原地。
季櫻小聲道:「我二哥在門口。」怕兩人再起衝突,季櫻拉起傅景深的手:「三哥,要不你先去窗簾後面躲一下…我先把二哥打發走。」
傅景深邁步踏進包廂,當著季淮的面拉住季櫻的手,又給自己倒了杯酒。
季淮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悶了進去,轉頭冷冷地盯著傅景深:「我已經識破了你的目的,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我勸你早點收手。」
「有關傅景深的。」季淮一字一字地說:「嚶嚶,你不能嫁給他,你被那個老東西蒙蔽了!」
季淮:「他就是傅景深的姦夫!」
隨後季櫻快速闔上窗簾,開燈,開門,一氣呵成。
傅景深喉結滾動,直接喝下一杯酒,挑眉淡淡道:「我什麼目的?」
「我曾和我師父學過,常給我爸按的。」季櫻輕聲細語地說:「爸爸說我手藝很好的。」
「有些困。」
「是不是不舒服?」季櫻坐到傅景深身側,還伸出手貼上男人額頭:「頭疼嗎?」
季淮罵罵咧咧地走了,嘴上高聲喊著晏航的名字,「晏航!你他媽給我把話說清楚!」
季櫻眼睫動了動,半晌,輕聲開口:「好。」
季淮又替晏航倒了杯酒,神情冷冽:「你放心,我勢必會替你討回公道。」
「他就是個騙婚gay!」季淮憤怒地說。
季櫻:「……」
他倚靠在沙發上,頭往後仰,睜眼望進季櫻隱含擔憂的眼眸,伸手握住她細腕:「有點。」
傅景深直接按滅了牆面上燈的開關,包廂重回安靜,他俯下身,兩人的呼吸纏繞,咫尺可聞。
話音剛落,突然,席間倏地安靜下來。全場人寂靜無聲,共同望向門的方向。
季淮呵呵冷笑一聲:「他結不成。」
清冽的呼吸輕拂過唇邊,他似乎已經吻上來了。
「不用道歉。」
季櫻表情複雜地看著自家二哥大步離開的背影,切身擔憂著季淮的未來星途。她二哥到底怎麼在娛樂圈混的啊…
季淮打斷她:「嚶嚶你先別說話,聽我說。」
季淮一個激靈,從沙發上跳了起來,目光看了看季櫻,又看了看傅景深,低罵了一聲。
季淮:「有我在,他甭想進季家一步!」
傅景深牽著季櫻的手站在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季淮:「不知二哥對我有什麼意見?」
聽到這裡,季淮倒也真心為這晏小少爺惋惜起來。對傅景深死心塌地,卻被始亂終棄,最終隻能在他的婚宴上以酒買醉。
二人打開最後一個包廂門時,傅景深已經喝下幾十杯酒。不過他喝酒半分不上臉,連表情也平靜無波,完全看不出醉了與否。
「誰是你二哥!」季淮滿臉戾氣地放下酒瓶。
季櫻起身繞到男人身後,細白手指貼上男人太陽穴:「我給你按一按。」
「服務員說的。」」說著,季淮走進門,「啪嗒」把門關上,反鎖,隨即徑直就往沙發上走,「老東西呢?」
季櫻一噎,窘然地吸了吸小腹,小聲道:「今天的旗袍有點緊。」
「你怎麼在這裡!?」
季櫻:「想我二哥。」她看了看碗中的南瓜糕,搖了搖頭:「我有點吃不下了。」
季櫻靠著門轉過身,抬眼看向他,「三哥,我替我二哥給你道個歉。」
季櫻緊緊貼著房門。
傅景深低聲和她解釋:「我知道大哥是為你身體著想,但與人相處最講究一個真字。」他指尖輕捏了把季櫻的臉頰,輕輕笑了:「而且我們的事,我不想摻假。」
季櫻結巴了下:「我,呃,有些困了,進來休息一下,沒聽見。」
「點香安神?」傅景深翹起唇角,「怪不得。」
下一秒,窗簾被人一把拉開,傅景深靠在牆邊,面無表情地側頭:「二哥,你喊我?」
傅景深:「我等你和我說清楚。」話畢,他接過季櫻的酒杯,和桌上其他朋友喝了一杯,對上晏航時,他沉默地多喝了一杯。
滿室煙霧繚繞,酒氣燻天。
……
她看向傅景深,男人黑眸微眯,眼中滿是被打擾的不悅。
傅景深:「……」
「嚶嚶!你在裡面嗎?」
「嗯?」傅景深視線輕移過去,一眼望見女孩的起伏曲線,隻一秒,他便快速移開眼,喉結滾動了一下。
季櫻想睜開眼睛,突然,緊閉的包廂門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同時響起屬於季淮高亢的嗓音——
一出來,傅景深便皺了下眉,「幫我要一瓶蘇打水。」
「二哥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季櫻手指比劃出小小一段距離,「大概一點點?」
身後傳來男人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傅景深走至她身後。
被他這麼一看,季櫻更不好意思了。
季櫻忍俊不禁:「明明是我手藝太好的原因吧?」
「誒?」
傅景深自下而上望著女孩瑩白細膩的小臉,從這個角度,能看見她纖長如蝶翼的眼睫,瓊鼻玉唇,以及來自她身上的特殊而輕盈的香氣。
季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