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回來了。」她四處看了看,「爸爸呢?」
聽見聲音,於婉清從沙發上站起身,「你爸接到個電話,又去公司了。」說完,她便上來仔仔細細地將季櫻打量了一番,語氣裡還帶著奇異的不敢置信:「今天怎麼回事?怎麼會和景深在一起?」
季櫻早在回來的路上就打好了腹稿,微微笑著說:「今天很巧,在雨霖鈴遇見了三哥。」
於婉清哦了聲,遲疑著問:「囡囡…對他印象不錯?」
季櫻放下包,坐到沙發上,點頭道:「嗯。」她從桌案上抱起裝著櫻桃的水果籃,垂眼說:「他人很好,這樣相處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又衝於婉清笑了笑:「爺爺的眼光不會錯的。」
於婉清嘴唇動了動,心情異常複雜。如果沒有季琛的那番話,她或許能接受這樣一個各方面都挑不出錯的女婿。
「景深當然不錯。」於婉清跟著季櫻坐下,試探著開口:「但你和他接觸得太少…」
「媽媽。」季櫻打斷道:「接觸得少,不更應該多接觸嗎?」
於婉清蹙著眉,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隻好問:「景深今天帶你去了哪?」
季櫻回答:「半山別墅。」
於婉清削水果的動作一頓,「半山別墅?!」她自是始終打探著傅家的一舉一動,哪能不知這半山別墅的作用,表情變換半晌,問:「你喜歡那兒嗎?」
「喜歡。」季櫻吃了顆櫻桃,真心實意地誇道:「很漂亮的房子。」
於婉清沉默幾秒,表情複雜地開口:「以後再和景深聯繫,記得和媽媽說一聲。」
季櫻咽下口中的櫻桃果肉,頓了頓,突然說:「媽媽,如果順利得話,今年我就想結婚。」
「啪嗒」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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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婉清手中的蘋果直接掉下了地,她望向季櫻,呢喃著重複一遍:「囡囡,你說什麼?」
季櫻直視母親的眼睛:「傅爺爺就三哥一個獨孫,早就盼著他成家。而三哥大了我六歲,一直獨身到現在,於情於理,我們都不該再推脫。」
「兩家聯姻,於季家,也是有利無害。」
於婉清忙忙放下水果,「是不是傅景深和你說什麼了?」
「沒有。」季櫻道:「三哥什麼也沒有說。」
「這完全隻是我自己的想法。」
於婉清啞然。
「明天我還有篇課程論文要交。」說完,季櫻起身,「媽媽,我先上樓了。」
於婉清心不在焉地應聲。
在季櫻踏上樓梯時,她驀地道:「今天你說的話,我會和你爸爸和大哥轉達。」
季櫻回首,「好。」
-
臨近期中,學校的課程作業確實不少。季櫻忙於完成各種ddl,和傅景深的交談,也停留在了那句含著淡淡笑意的——
「傅太太」。
最近季氏有個大項目,季天澤和季琛成天見不著影,季淮更是全國四處趕通告,連母親於婉清都為了主持一場慈善募捐而忙碌。
期中周過後,季櫻悄悄地查詢了飛往徽州的機票。她仔細算了日子,若要去徽州,現在就是最好的時間。
季櫻和陳榆細細制定了路程。這次沿途要去的地方很多,其中便有好幾處茶鄉。茶鄉位處山區,位置偏僻,好在陳榆有渠道,找到了當地的嚮導。
萬事具備,隻差…
「不行!」於婉清隻是堪堪聽了個開頭,便不假思索地拒絕,手上還利落地翻著慈善募捐的匯款單:「不安全。」
季櫻:「我可以讓管叔叔和我一起去。」
管叔叔是季櫻自小的保鏢。
「還是不行。」於婉清從滿桌帳單裡掀起眼皮:「你照顧不好自己。」
季櫻嘴角的笑斂起,垂下眼睫,不說話了。
於婉清隻揉了揉女兒的頭,漫不經心道:「嚶嚶可以去找閨蜜逛逛街,買買東西,這個媽媽答應。」
季櫻沉默幾秒,低聲:「…好。」
她理了理旗袍的裙擺,小步邁上樓。陳榆的消息發過來:[店長,我們還按原計劃訂票嗎?]
季櫻眼睫輕動,玉瓷般白皙的面上沒什麼表情。半晌,她低頭指尖輕點屏幕,回覆:[按原計劃。]
機票時間定在翌日下午。
季櫻算好了時間,那個時間段,父親和大哥定不會回來,母親將會去慈善晚宴現場做準備工作,她的離開將會很順利。而母親發現時,自己已經到了徽州,哪怕她再如何反對,也是鞭長莫及。這次的行程她盡力壓縮到了最短,三天之內行完全程。
次日清晨,季櫻悄悄在臥室收拾好了行李。
下午,季宅一片寂靜,連傭人都回了房間休息。季櫻拉著小行李箱,出了家門,一路打計程車去了機場。
臨走之前,季櫻在臥室的桌前留下字條,告知了去向。
候機室內,季櫻手機突然嗡動一聲。以為出了變動,她眼睫一顫,放輕了呼吸。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打開手機,卻看見是傅景深發來的消息,驀然鬆口氣。
F:[有喜歡的嗎?]
後面他發來的圖片,是一連串的徽州名茶、玉雕、名畫、甚至是山珍,全是上等的珍品。
季櫻怔了怔,輕點屏幕:[三哥,你是在徽州嗎?]
F:[嗯,這邊有個項目,我來實地考察。]
像是咬到一顆帶芯的軟糖,季櫻有些驚喜:[我正要去徽州呢]
說完,她還拍了張行李箱的照片,發了過去:[說不定,我們能在徽州遇見]
左上角不停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但最終,傅景深隻發來:[航班號發給我。]
季櫻想了想,委婉地表示了拒絕的意思。
幾秒後,傅景深隻回了五個字。
[偷跑出來的?]
季櫻:!!!
她鼓起腮,不想再和他聊天了。匆忙回復了句:[不說了三哥,我要登機了]
發完,季櫻摁滅了手機屏幕。
從京城到徽州,兩個多小時的航程。傍晚出發,下飛機時天色昏黃,天邊的火燒雲燒得熱烈。
和京城機場擁擠繁忙的景象不同,徽州機場寧靜悠然,四處都有遊行的旅人。
季櫻從未單獨出行過。小時候假期一半的時間都在生病,後來長大了些,也曾跟著母親出行過數次,但母親關心過甚,僅有的幾次出行也未嘗得旅行的樂趣。
「我先聯繫嚮導,店長…」陳榆從包裡拿出手機,邊說著邊抬頭,一時沒移開眼。
夕陽的餘暉落在季櫻披在腦後的烏黑長髮,灑下一層碎金,勾勒出旗袍美人窈窕的剪影。季櫻目不轉睛地眺望遠方隱約起伏的山巒疊嶂,她始終沒說話,但陳榆就是感覺到季櫻的開心。
一種無法述諸於口的,開心。
季櫻打開手機,目前還沒有電話打來,心尖微松。她舉起手機,對著晚霞拍了張照,剛放下手機,屏幕頂端倏地跳出條消息。
F:[在拍什麼?]
季櫻下意識回覆:[晚霞]
發出去的後一秒,像是有什麼感知般,她驀然抬起頭,看向前方。
暮光下停著一輛低調的商務車,似是感覺到她的目光,後車窗下移,露出男人一截冷白分明的下頜線。
與此同時,消息發來:[上車。]
季櫻來不及回復,司機已經開門下來,來到她和陳榆近前,恭敬地替季櫻拿下行李:「季小姐,傅先生讓我來幫您拿行李。」
「我們其實有嚮導…」季櫻話沒說完,陳榆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店長,那個嚮導路上出了點問題,暫時來不了了。」
季櫻一噎,靜默幾秒,道:「那麻煩了。」
陳榆跟在季櫻側首,低聲和她耳語:「店長,車裡的…是誰呀?」
季櫻抿唇,頓了頓,輕聲道:「你見了就知道了。」
陳榆心中訝異,她認識嗎?
直到打開車門,坐上副駕駛,看到後座上清冷英俊的男人時,才終於明白——
為什麼剛剛店長的表情那麼奇怪。
這是什麼大型嗑cp現場!陳榆望著後視鏡裡的二人,眼中閃出亮晶晶的八卦之火,俊男美女,從小定親,她太可以了!
而季櫻的心情則有些複雜,她默默朝傅景深看去一眼,後者掀起眼皮,淡問:「怎麼?」
「沒什麼。」季櫻扭過腦袋,從包中摸出手機,輕點屏幕發消息:[三哥,我來徽州,家裡人還不知道。]
手機輕輕嗡動一聲。
似有所感,傅景深側頭,看見季櫻拿著手機,專心等消息。他並未看手機,卻微微傾身,湊近女孩專注的側臉,目光從她屏幕上一掃而過,胸腔輕顫著笑:「真的是偷跑出來的。」
耳邊的髮絲被身後人說話的氣息拂動,男人身上的冷杉氣息盈滿鼻畔。
季櫻耳根一熱,快速扭頭看了眼傅景深,又看了看前方露出隻耳朵的陳榆,指了指手機,滿眼「你為什麼不用手機回復我」的意味。
傅景深低笑一聲:「你就在眼前。」
你就近在眼前,為什麼還要用手機?季櫻聽出了他的未盡之言。
季櫻朝司機和陳榆的方向輕抬下巴,以做示意。
但傅景深並未退開,看著她輕聲道:「櫻花,你要習慣。」
季櫻放輕呼吸,明白了傅景深的意思。他在讓她習慣他的靠近,氣息,一如他強勢地進入她的生活。
她垂下卷翹的眼睫,想了想,覺得傅景深說得並非沒有道理。既然決定要結婚,她就得習慣他的接觸。
於是季櫻強自鎮定地坐於原位,抬眼看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商量道:「三哥,這次我來徽州確有要事,行程很緊,家裡人也不知道。」
一口氣說完,她觀察著傅景深的表情,「如果家裡人知道我們倆在一起,可能會認為我們…」季櫻沒有說完,以眼神示意:「你,懂我的意思吧?」
「以為我們什麼?」傅景深眼中似有笑意:「私奔?」
季櫻:「……」所以你為什麼要說出來。
傅景深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女孩的表情,沒忍住,伸手捏她白皙的鼻尖:「讓他們放心,不私奔。」
季櫻:「嗯?」
「我明媒正娶。」
遇櫻
最終,季櫻還是沒有說服傅景深,她並沒有單飛成功。
車在半小時後,停在了一家白牆黑瓦裝飾的徽菜館外。
傅景深介紹:「這裡口味很正宗。」
季櫻原本還心神不寧地看著手機,生怕會有家人打來的電話。聽見這話,被吸引了注意,感興趣地問:「這裡有什麼特色嗎?」
傅景深卻很會弔人胃口,並沒有直接回答。
「具體的,你去嘗了就知道。」
飯店入席後,季櫻分別將陳榆和傅景深做了介紹。在介紹傅景深時,她略微卡頓,男人卻先她一步頷首:「季櫻的未婚夫,傅景深。」
季櫻忍不住看他一眼。他身份代入得…倒是挺快。
陳榆連連客氣點頭:「傅先生你好,早有耳聞。」
有服務員上茶,傅景深動作自然地替季櫻倒茶,聽見這話,卻是饒有興趣地問:「早有耳聞?櫻花經常提起我嗎?」
陳榆平常見慣了客人,最會見什麼人說什麼話。
哪怕季櫻至今隻潦草地提過這麼個塑料未婚夫,陳榆依舊面不改色地說:「是的,店長經常提起你。」
季櫻:「……」
傅景深低笑著品了口茶,「我倒是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本來就是沒有的事。季櫻面無表情地舉起茶杯,喝茶降火。
誰知,本是用來潤嗓的茶,一入口,清甜回甘。明明最是普通的紅茶,卻別有一番風味。
季櫻愣住。倒是沒想到,僅僅是徽州飯店的免費茶,就這般驚豔。
「陳榆。」季櫻道:「你嘗嘗這茶,味道很不錯。」
陳榆聞言,低頭喝了口,眼睛一亮:「確實可口。」
季櫻:「不如吃完飯我們找這家店的經理,問一問茶源。」
陳榆利落地應聲:「好。」
話音剛落,傅景深道:「不必這麼麻煩。」
「這家店的茶來自本地的紅興茶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