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放低了聲音, 問道。
“……像原來一樣先送邱先生回家嗎?”
賀洲把邱言至的頭小心翼翼地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輕聲說:“去我家。”
到家之後, 邱言至已經睡得更沉了。
賀洲小心翼翼地把他從車上抱了下來, 一路抱回了房間。
賀洲把邱言至放到了床上,幫他脫掉了外衣,給他蓋上了被子。
邱言至睡得很熟,即便是被人抱著折騰了這麼遠的距離,竟然也一點兒都沒醒,隻發出一些輕微的囈語,翻了個身子,沉沉睡了過去。
賀洲看著他的模樣,笑了笑,然後伸手幫他捏了一下被角。
夜裡的時候邱言至又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了,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身旁的賀洲,然後重新閉上眼睛,往賀洲的方向靠了靠。
“邱言至。”賀洲低聲問,“搬過來住好不好?”
邱言至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然後就被賀洲抱住,親了親額頭,溫柔地攬到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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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言至一覺醒來就到了下午一點,太陽當空照。
他伸了個懶腰,趿拉著拖鞋就去了洗手間。
他眼睛半睜半閉的,拿著牙刷刷牙,刷了一半就發現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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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他現在是在哪兒?
——是在賀洲家。
那為什麼他拿著自己的牙刷,用著自己的牙膏穿著自己的拖鞋?而且這個電動牙刷還是他上周新買的,牙刷的無線充電座還是一個超級可愛的小黃鴨!
邱言至快速洗漱完,推開洗手間走了出去。
然後他在賀洲的臥室發現了自己的睡衣,在賀洲的陽臺發現了自己的盆栽,甚至在賀洲的魚缸找到了自己養的小醜魚。
邱言至腦子一激靈,突然就想起來,昨天晚上聽賀洲問他說要不要搬過來住。
……原來那不是夢啊。
動作還挺快。
邱言至很快就坦然接受了,他摸了摸肚子,走到餐廳,從冰箱裡拿出來一盒牛奶。
“邱言至。”一個幽怨的聲音忽然響起,是大黃,“你好長時間沒叫我出來了。”
邱言至看了大黃一眼:“這段時間太忙了。”
大黃在桌面上打了個滾:“這段時間我好無聊啊,除了你,也沒有人能看得見我,沒有人能跟我聊天。”
邱言至說:“那我沒進遊戲的那三年,你都是怎麼活的?”
大黃垂下了頭:“……那三年,我每一天都很煎熬。”
大黃似乎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在賀洲的屋子裡飛了一圈,然後說:“你真的不再試圖出去了嗎,你真的要繼續在賀洲公司裡認真工作,繼續和他同居,然後……然後你要和他結婚,就這樣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嗎?”
邱言至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他垂下眼睛:“就這樣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又如何?怎麼,以後不會再掏錢買卡,不再按照遊戲進程往下走,讓你不高興了?”
“怎麼可能因為這個不高興?”大黃皺了皺眉,“作為一個智能輔助工具,讓玩家在遊戲世界裡玩得開心快樂,便是我的職責。”
大黃頓了一下,又飛到了邱言至面前:
“邱言至,現在這種情況讓你開心嗎?”
邱言至剛關上冰箱門,就發現冰箱門上貼了一個便利貼。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醒,飯在微波爐,不喜歡的話讓張姨再給你做。還有,不要直接從冰箱裡拿牛奶喝,餐桌上有一盒常溫的。”
賀洲的字體十分好看,蒼勁有力,邱言至幾乎能想象地到,賀洲用怎樣嚴肅的表情寫下了這兩三句叮囑。
邱言至忍不住彎了唇角,他看了一眼手中有些冰涼的牛奶,又把它放回了冰箱裡。
然後他把便利貼從冰箱上撕了下來,疊好放進了手機殼的夾層。
“挺開心的。”
邱言至笑著說。
邱言至知道大黃是想說什麼。
這裡終究還是個遊戲,賀洲到底還是個NPC。
他所面對的世界,他所看見的人,不過是虛構的數據。
邱言至懂大黃的意思,也懂大黃的擔心。
邱言至承認他是孤獨的。
邱言至承認他的現實生活不如遊戲。
邱言至承認他是個從遊戲裡汲取溫暖的可憐蟲。
但他也承認,他貪戀著此刻的虛假的溫暖與美好。
至於他該不該抽身離去,該不該理智對待著所有的情感,該不該劃清人與NPC之間的界限。
那是哲學家應該想的事情。
他邱言至是個目光短淺,得過且過的大俗人,他覺得這樣就挺好,他願意醉生夢死,他願意沉溺於此,他願意困在這遊戲裡,他願意欺瞞自己,與這群恍若真人般的數據過一生。
等什麼時候厭了,倦了,醒悟了。
等他覺得這款遊戲給他創造的人生,開始讓他索然無味了。
他再重新尋取從這款遊戲裡出去的辦法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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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項目完美拿下之後,公司辦了一個慶功宴。
也是當地最大的KTV,賀洲直接包下了頂層最大的豪華房間,燈光一打,音樂一開,氣氛也就慢慢的被烘託了上來。
大家本來以為賀總的參與會讓所有人都變得放不開,哪知完全是多慮了。
自從邱言至出現之後,賀洲的眼神就沒再往其他人身上停留過。
邱言至前段時間也是累極了,在這裡就是來放松的,喝了些酒,趁著一股醉意越發放縱了起來,拿著麥克風唱了好幾首歌,最後又被人起哄著唱了首又甜又膩的小情歌。
邱言至拿著麥克風從高臺上慢慢朝著賀洲走了過去,聲音清亮好聽,燦然的燈光打在他的眼睛上,像是撒了滿了碎鑽,他就這樣一步一步朝著賀洲走去,眼睛始終閃耀著笑意。
他拉著賀洲的手,笑著唱出了最後一句表白般的歌詞。
眾人紛紛起哄,喊著和他們接吻。
邱言至怕是喝多了酒,腦子不清醒了,看著賀洲眸色深沉的好看的眼睛,就忽然把手中的麥克風一扔,猛地把賀洲按倒在沙發上,強勢地吻了上去。
賀洲被著突如其來的動作都弄得怔了一下。
身後的人紛紛尖叫歡呼了起來。
邱言至把賀洲壓在身下,閉上眼睛親吻地更細致了些。
一吻結束,邱言至看著賀洲泛紅的耳尖,趴到賀洲耳邊面前,咯咯地笑:“你是不是害羞了……”
賀洲耳朵都紅了,但他抿了抿嘴唇,說:“我沒有,你喝醉了。”
邱言至站起來,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的眼睛明亮地驚人,他拉上賀洲的手,說:“你害羞了……那我們……我們就躲起來。”
然後邱言至就拉著賀洲衝開了人群,跑到了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現在這裡沒有人了。”邱言至仰頭看著賀洲笑,他眉眼彎彎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然後他閉上眼睛仰起頭,彎起了唇角:“你可以親我了。”
賀洲呼吸一窒,眸色變得暗沉了起來。
“親我。”
邱言至把頭仰地更高了一些。
賀洲忽然就握住邱言至的腰,把他的背抵到了牆上,深深地吻了上去。他的力道一寸一寸加深,似乎是要將邱言至徹底攻佔。
邱言至把手臂勾在賀洲的脖頸上,迎合起了這個吻。
邱言至唇齒間彌漫著香醇的酒香,幾乎勾地賀洲也醉了起來。
漫長地幾乎要令人缺氧的親吻結束之後,他依舊戀戀不舍地抱著邱言至,細細的親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臉頰上,額頭上,賀洲親了又親,啞著嗓子問:“喜歡我嗎。”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神智已經有些不清楚了,呆呆傻傻地說:“喜歡。”
賀洲愈發滿足了起來,又抱著他親了好長時間,怎麼也不願分開了,像是為了確定什麼一樣,他又問道:“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第一眼就喜歡你。”
賀洲垂下頭,將額頭與邱言至相貼,低低地笑了起來:“真的嗎?”
“真的。”邱言至傻傻地點了點頭。
賀洲又問:“那喜歡我哪裡?”
邱言至傻呵呵地笑了笑:“喜歡你,喜歡你像小垃圾。”
賀洲愣了一下,然後啞然失笑:“邱言至,不準罵人。”
邱言至搖了搖頭,有些委屈地說:“我沒罵人。”
賀洲笑著捏了一下他的鼻尖:“沒罵人,為什麼說我像小垃圾。”
邱言至睜著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他。
“可是你就是很像小垃圾啊……”
邱言至伸出手,一點一點地描繪著賀洲的眉眼。
“你眼睛也像他,眉毛也像他……”
賀洲的笑容緩緩僵在了臉上。
邱言至絲毫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將指尖落在了賀洲的嘴巴上,開心地笑著說:“……嘴巴也很像他!”
邱言至微微愣了一下,說:“賀洲,你怎麼不笑了?”
他手指放到了賀洲的嘴唇上,描繪著他的輪廓,眨了眨眼睛:“……你笑起來的時候最像他。”
賀洲僵在原地,隻覺得有陣穿堂風刮過,穿過他皮肉中的每一個毛孔,穿過他骨頭裡的每一個縫隙,將冰冷浸入到他的血液裡。
他看著邱言至臉上的笑,他看著邱言至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他看著邱言至總是輕易就能裝滿真摯與深情的目光。
他怔怔地張開嘴,發出一聲蒼白無力的,毫無意義的詢問來。
“邱言至,小垃圾是誰。”
邱言至湊上去在賀洲的嘴唇上飛快親了一下,眼睛裡帶著燦爛又明亮的笑。
“是世界上最優秀最好看的秦賀!”
第44章
邱言至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依舊眨著那雙明亮的眼睛朝著賀洲笑。
他笑得天真, 笑得無辜, 笑地惹人恨。
一陣寒風忽然刮了過來, 邱言至看了眼走廊盡頭半開的窗, 眉毛皺在了一起。
他又往前移了一小步, 兩隻手伸進賀洲的大衣裡,抱住了賀洲。
他把腦袋靠在賀洲的胸膛上,小聲嘟囔著:“賀洲, 我好冷。”
賀洲看著邱言至,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然後他伸出手,一點一點掰開邱言至環在自己身上的胳膊。
把他推開了。
邱言至有些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他:“……賀洲?”
賀洲面無表情地看著邱言至,聲音沒有任何起伏。
“邱言至,喜歡我,是因為我像那個秦賀嗎?”
邱言至隱隱覺得有哪裡似乎不太對勁, 但他腦袋暈乎地厲害,隻能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然後點了點頭。
賀洲又問:“邱言至,你還醉著嗎。”
邱言至認真想了一下,然後說:“……有一點點。”
賀洲便拉上邱言至的手腕,轉身往前走。
賀洲力度十分之大, 大地幾乎是要將邱言至的手腕捏碎,疼地邱言至皺緊了眉頭, 痛呼道:“賀洲, 你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