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棠舟想起黃哥和他說的話,便和他握手,十分商業地回答:“我也看過你的電視劇。”
“那是黑歷史啦。”路嘉不好意思地說,笑起來有酒窩,“不能和你的廣告比。聽說因為這個廣告,Mist這次的新品賣得很好。黃哥的眼睛真毒辣,難怪公司內部的人都競爭不過你。”
許棠舟不知道還有這回事:“內部競爭?”
“對。”路嘉卻不提了,用酒杯和他碰了碰,“運氣這麼好,第一次出鏡就打了個開門紅,恭喜。”
許棠舟隻好客氣道:“謝謝。”
路嘉是個自來熟,完全沒有前輩的架子,打完招呼不僅沒走,還和許棠舟聊起了天。不時有藝人或同事路過,他便對許棠舟說一說對方都是誰,講點無傷大雅的八卦什麼的,比黃千走馬觀花似的介紹更有效。
兩人聊了一會兒,路嘉提出要和許棠舟自拍,拍了幾張以後,他挑了一張發了Flow。
路嘉V:因為廣告愛上了Mist,因為Mist遇到了許棠舟,愛你@許棠舟zz
“……”許棠舟明白了,路嘉這是在擴列呢。
大約藝人們都喜歡這樣做,不管熟不熟悉,先關注一波再說,和黃哥說的“新人先交個藝人朋友有好處”是一樣的道理。
“關注我啊。”路嘉完全不覺得尬,很自然地給許棠舟先點了關注,然後小聲驚嘆,“你粉絲這麼多啊。我還說幫你漲點粉呢,看來用不上了。”
經過昨晚的發酵之後,許棠舟已經是一個粉絲突破小十萬的博主了,許棠舟剛關注了路嘉,黃千就回來了。
黃千臉色興奮,手都在發抖:“舟舟,跟我過來一下。”
許棠舟“交個藝人朋友的任務”才進行到一半:“怎麼了?”
黃千隻顧著把他拉走,邊走邊激動道:“我之前說要找個人帶帶你,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好到我簡直不敢想,簡直千載難逢!我們過去一趟。”
許棠舟一頭霧水:“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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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千胖胖的臉上露出神秘微笑:“猜猜是誰?”
*
“我不同意。”
與此同時,費舍酒店隔音良好的房間裡,凌澈懶懶開口。
落地窗外能清晰地看見樓下人群的影子。
任憑記者、抗議者們如何在樓底下堵人,他們都想不到凌澈早就從他們眼皮底下進酒店了。
凌澈的確不樂意參加公司年會這種場合,可是這一次他搞出了小風波,老總的面子還是要給。誰知來了以後他們卻開始按頭讓他配合工作,他不認為自己有錯,更不想妥協。
司徒雅焦頭爛額:“那你想要我怎麼樣?你三月份的演唱會還開不開了?!我可不想到時候全是退票的!”
凌澈擺弄著一頂鴨舌帽,長腿搭在矮幾上,眸子在燈光下呈深棕色:“不可能有那種事。”
小安一句話也不敢講。
司徒雅是金牌經紀人,在圈子裡混了這麼多年,對輿論風向的預估一向很準。
前有凌澈失言在前,後有凌澈爽約跨年晚會在後,她深知樹大招風的道理。
“什麼叫不可能有那種事。”司徒雅真是苦口婆心,“沒錯,的確沒人會拒絕你的演唱會,可是之後的事呢?你不解釋、不出面,這個汙點就一直下不去,以後你一次站上高峰的時候,都有人拉出來用這個diss你,像個撵不走的蒼蠅一樣跟著你,不管你有什麼成績它們都如影隨形。”
凌澈:“我無所謂。”
司徒雅不得不說了:“這後果如果隻是你自己要承受也就算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寶芬尼受了你的影響?”
寶芬尼是凌澈的Alpha母親凌志的心血,作為奢侈珠寶品牌,目標消費人群一直都是Omega。
而寶芬尼的代言人,凌澈已經擔任了三年,門店隨處可見他的巨幅海報。
上個月凌澈的“Omega歧視”言論一被報道,寶芬尼業績便肉眼可見地下滑,昨夜經過跨年晚會的發酵,市中心的門店更是被人潑了油漆,亂七八糟地控訴寶芬尼無良。
凌澈不關注媒體新聞,凌志自然也不會把這種煩心事跟兒子講,所以他還不知道這件事。
看完小安遞過來的新聞頁面,媒體描述得很誇張,可是寶芬尼門店確實已經被弄得暫停營業了。
凌澈恨道:“他們敢動寶芬尼。”
凌澈再怎麼天生反骨,也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事情連累家人。
他的底線就在這裡。
司徒雅當然知道這一點,於是趁熱打鐵:“怎麼不敢?這事情沒那麼容易結束。凌澈,我不會強迫你去道歉,不然昨晚也不會同意你爽約跨年晚會了。我隻是讓你去參加一檔綜藝節目而已,洗白的同時也刷一點好感度,不會少塊肉。”
凌澈從不參加綜藝節目。
他太驕傲了,惺惺作態的事他做不來。
況且,他完全不需要參加節目去累積人氣,他本人就是人氣的化身。
“真人秀,沒劇本。”司徒雅勸他,“除了不中途退出,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隻需要一周的時間。”
凌澈不信:“這麼簡單?”
“就是這麼簡單,你能去節目組就該感恩戴德了,誰敢要求你按照劇本走?”司徒雅繼續道,“和你搭檔的人我都選好了,保證白紙一張,幹幹淨淨。”
凌澈了然,哂笑道:“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Omega,你這個大餅畫得不錯。”
和一個Omega一起參加節目,已經能引起足夠的關注度,再加上節目組後期鬼斧神工的剪輯,就算兩人完全不互動,凌澈不用想都知道到時候節目出來的效果是什麼。
輕易就被凌澈猜中目的,司徒雅噎了下,終於小心試探道:“你不會是真的歧視Omega吧?”
凌澈忽地收斂起那份不羈,沉默了。
半晌,在司徒雅以為他真的會說出什麼驚天言論時,他卻挑眉淡淡道:“怎麼會,我對Omega完全沒有意見,更談不上歧視。那句話的意思我表達得很明白,我隻是說——他們不能自己決定是否被標記而已,這難道不是事實?”
基於生理構造來說,Omega天生弱勢極易失控的確是事實,所以一旦雙方足夠相愛,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馬上徹底標記,共度餘生。
可仍然有人明知自己生理上已經弱於Alpha,卻仍舊為了尋找不道德的刺激去铤而走險——這是凌澈被問得煩了,對那位出軌者做出的評價。
部分媒體故意放大他的言論,曲解本意,上升到AO人權之爭,凌澈已經解釋不清楚了。
他不是話多的人,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司徒雅不清楚凌澈為什麼會這麼想,又是從哪裡來的這種想法。她隻知道凌澈剛出道的時候,似乎正處於一場戀愛中,不過那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後來有一段時間,凌澈突然整個人都變得很陰沉,他每天泡在工作室通宵達旦,靈感枯竭,摳著紙張強迫自己寫出東西來。凌澈是個極有天分的人,頹喪之後便是爆發,他不再分心的那段時間作品忽地開始井噴,專輯張張大爆,演唱會出個不停,好像一臺永遠都不會累的永動機一樣奠定了自己在樂壇的地位。
從那以後,他就是樂壇。
榮耀傍身,太過完美的人隻要有了一點瑕疵,就會被放大到極致。
凌澈或許根本沒有意識到這次的事有多嚴重,它的確不會立刻摧毀他在樂壇的地位,卻能摧毀他的音樂。慢慢的,它將從偏見與流言裡,將那些他創作的天才之作滲入雜質,直到那些作品不再是完美的神話。
司徒雅松口氣:“不管是不是事實,隻要你不是歧視就好。我的確想給你安排一個Omega,否則你上這個節目有什麼意義?不過你放心,我不是要讓你去和他炒作的意思,隻是希望通過節目,能讓人們看看你對待這個群體的態度。隻要這裡沒問題了,後面的事公關部自然會去操作。”
凌澈似乎還在考慮,俊美的側臉逆著光,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或許他隻是不知道如何與Omega相處。
“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替凌總考慮。”司徒雅又退一步,“那這樣行不行,你別急著決定,我剛才已經和黃千聊過,他會馬上把人帶過來先給你看一看再說。這小孩是黃千剛籤不久的,叫許棠舟,他才拍了一個Mist的廣告,市場反響很不錯,你就當幫公司帶新人了。”
凌澈忽然僵住了。
須臾,他轉過頭,盯得司徒雅有點心驚,緩慢開口:“你說他叫什麼?”
司徒雅莫名地又說了一遍:“叫許棠舟,海棠的棠,扁舟的舟。”
第4章
走過軟而厚實的地毯,繞過走廊,年會現場的喧鬧聲被隔絕開來。
“如果能成的話,你能上一個綜藝節目。”黃千興奮道,“收視率很高的。”
許棠舟更疑惑了:“我還沒有作品,就去綜藝節目?”
黃千搓手:“不用擔心,你之前已經有過很好的曝光率了。再說隻要有這個人在,就算你是素人也能照樣上,節目組求之不得。”
許棠舟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了什麼。他退後一步,正直地提議:“黃哥,我好像忘了跟你說,我堅決不接受任何潛規則,也不搞黃色。”
黃千:“……”
黃千:“少腦補了!從現在開始不要緊張,給我好好表現!”
話音剛落,黃千推開一扇虛掩的門。
門一開,許棠舟就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得向前一步,大喇喇出現在門口。
屋內正在說話的人都朝他投來了目光。
除了那一位——
那個坐在落地窗前軟皮沙發上的男人,沙發前的地板都快要放不下他的長腿了。Alpha的氣息霸道而直接地從他身上傳來,許棠舟一接觸到,腦子裡就“嗡”的一聲,當場被這信息素打蒙了。
烈日,專屬於凌澈的S級信息素,是地球上少見的那類抽象性Alpha信息素。
電臺主持人的調侃隱約在腦中響起,許棠舟不受控制地想,難怪這個人的身邊一個Omega都沒有……這感覺,已經足以讓任何未被標記的Omega腿軟。
聽到開門聲,凌澈隻是緩慢地轉過頭,沒什麼表情地看了過來。
而許棠舟正在看他。
兩人目光相撞,一瞬間似乎萬籟俱寂。
落地窗前是城市夜景,天空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完全黑了下來。
凌澈背對著那片繁華的燈火,像無數次出現在舞臺中央被螢火包圍時一樣,猶如眾星拱月,遙遠而真實。
許棠舟的心霎時狂跳起來,有個瘋狂的聲音不可置信地在喊:啊啊啊啊啊啊是活的凌澈!!!
凌澈冷淡的眸子在夜晚的燈光下呈深棕色,一絲情緒也無。
因為血統的緣故,他的眉眼深邃,鼻梁高挺,有一種懶散而高貴的優雅感。不同於年會現場那些藝人們的盛裝,凌澈頭發散亂著未經打理,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連帽衫,唯一的裝飾便是修長手指上那幾枚有不同含義的指環。
從裝扮上來看,凌澈真的沒有要好好出席年會的意思,他是獨特的、恣意的。
年齡感一下子被拉得很近,令人想起這個萬眾矚目的巨星今年也才二十六歲而已。
原來凌澈私底下是這樣的!
許棠舟內心在咆哮。
所以黃哥口中那個要帶他上節目的人是凌澈嗎?啊啊啊啊他可以!!!
短短兩三秒時間,屋內的氣氛就像被一隻無形的手凝固了。
黃千看了一眼許棠舟,暗道糟糕。
許棠舟精致的眉眼十分冷淡,看上去似覆著一層冰,很有性格,即使黃千知道他此刻心裡一定在尖叫。
“……”黃千無語,下回得讓他認真學習表情管理。
這孩子一正經起來,看上去就冷得不行。當初第一次見面,黃千就是被正經起來的許棠舟唬住了,誰知道人設立得越快,崩得越快。
“來了來了。”他趕緊主動介紹,“雅姐,這就是我們舟舟。舟舟,這是司徒雅,雅姐,公司金牌經紀人。還有小安,公司的金牌助理。”
小安被說得不好意思:“不敢不敢。”
黃千和善地笑:“另一個我就不用介紹了嘛,今天你不是還反復問我凌澈會不會來?人就在那裡,你還不去打個招呼?”
許棠舟還沒消化掉“見到活的凌澈”這個事實。
他的耳垂不易察覺地發著紅,大夢初醒般開口:“你、你們好。”
頂著凌澈的目光,許棠舟跟著黃千邁進屋,禮貌地與司徒雅和小安握了手。
輪到凌澈時,許棠舟的手掌心都出了汗,好容易才平復下來,再次自我介紹道:“你好,初次見面,我叫許棠舟。”
黃千幫腔道:“舟舟特別喜歡你,昨晚直播的時候還提起你了,懟了黑粉。”
小安舉手:“對對對,我也看了!”
許棠舟的手伸在半空中。
他皮膚白得晃眼,手背上都能清晰看見血管脈絡,像他這個人一樣漂亮得無可挑剔,好像一具精美的瓷器,輕易就能捏碎。
凌澈卻沒說話。
他無視了那隻手,完全沒有要握手的意思。
“凌澈?”司徒雅隻當他還在鬧脾氣,委婉道,“我們說好了帶一帶新人。”
黃千不明所以,以為凌澈嫌棄許棠舟的外形太過冷了點,便打圓場道:“那個,我們舟舟雖然看上去是冷美人,但是其實骨子裡特別單純,真的。他連戀愛都還沒談過,很好相處的。”
許棠舟:“???”他不要面子的?
奇奇怪怪的介紹語,經紀人這是悄悄開啟了什麼業務?!
聽到這一句,凌澈終於抬起頭來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