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卻夏受驚拎眸。
正對上白毛碎發下清峻眉眼和憋壞禍害的神色,“這麼大的事,怎麼能說算就算了。”
“…你先松開。”卻夏繃臉。
“不松。”陳不恪坦蕩,“要不你動手吧。”
“…………”
這人就倚仗他是個傷員、還是為她傷的。
卻夏眸子輕睞:“你真覺得我不敢動你?”
“卻夏老師,有什麼不敢。”那人似笑似謔地仰著眸,嘴上說她有什麼不敢,神色卻沒一絲一毫的避退。
卻夏輕咬後牙。
最後女孩還是一扭臉,轉開了——給他甩了個漠然的“隨便你”的後側臉。
細白頸子也跟著折開,纖細又強勢。
讓人看著更加想將五指覆上,迫她強硬的外殼揉碎開,豔紅的求饒的情緒露出來。
“——”
陳不恪被這忽然掠過的想法一震。攥著女孩手腕的指節倏地微顫了下,松開了。
卻夏意外落眼,她收回手腕,揉了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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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兩人再有交流,房間角落,打完電話的張康盛回來了。
興許是茶幾旁邊暗流湧動,氣氛詭異,搞得張康盛表情也微妙地在兩人中間盤旋了下目光,最後才落回到陳不恪身上:“恪總,交代完了。”
“嗯。”
陳不恪回了神,看向卻夏:“剛剛是跟你開玩笑的。微博的事你不用擔心,我這邊會有專人處理。”
他示意張康盛,“他們領工資就是做這個的。”
張康盛:“?”
卻夏猶疑:“不會鬧大嗎?”
“honey在我這邊的時候隻有意外出鏡,沒露過正臉,應該不會,”陳不恪應得隨意,“就算鬧大,那也是我的責任,不需要你來背鍋。”
卻夏:“起因上說,是我交給朋友,又忘記提前提醒她不能拍照——”
“起因上說,”陳不恪故意學她,半笑不笑的,“是我脅迫你幫我養honey的。”
卻夏:“……”
話雖如此。
但她幫他養貓又有前情。
——兩人恩怨算起來,來來往往夠數出十個回合了吧。
卻夏想想都頭大,實在懶得從頭計較,既然白毛頂流不覺得這是什麼嚴重事情,那她樂得清闲,不擔幹系。
“既然沒我責任,”卻夏耷著眼,輕壓了個小小的哈欠,“那我就走了。”
這次不是作勢要走,是時間不早了,她確實準備回去睡覺了。
“等等。”
“?”卻夏回眸。
陳不恪起身:“明天你還來麼?”
“不來了,”卻夏慢吞著語氣,困得像背沒感情的念白似的,“我看你的傷應該也沒什麼事情,果籃送到了,大恩不言謝,以後有機會——”
陳不恪低聲笑了。
“?”
卻夏眼皮輕輕一跳,慢吞吞掀起來。
困勁兒壓得她眼皮直往下墜,但不妨礙她感受到被挑釁,而微微不滿地漠然睖著那人。
陳不恪像是沒察覺她目光,邁開長腿走過來,“你也敷衍得太明顯了。”
“?”卻夏回頭,見他走到身側,“有嗎。”
“有。”
卻夏被困意弄得遲鈍的感知裡慢慢悠悠擠上一點心虛和負疚來。
白毛恰巧懶洋洋地停身在她側斜前,雪白的襯衫扣子解了兩顆,薄薄的衣料被光打得半透明,隱約能從起伏的胸膛線看出繃帶纏繞的痕跡來。
於是負疚感在她心底翻倍,再翻倍。
卻夏抿抿唇,低了眼眸,“那你說,還要我怎麼樣。”
“……”
見著面前女孩反應,陳不恪嘴角壓不下地翹起來。她好像不會說什麼軟話,這種時候,被心軟不安弄得語氣都泥濘柔軟,出口的詞還是硬邦邦的。
果然是個用很硬的殼子把自己裹起來的,偽裝成刺蝟的小狐狸。
卻夏等了半天沒聽見聲音,不解地仰回臉,就正對上陳不恪站在她身前,低垂著睫睑望下來的眼。
裡面情緒晃著她的身影,蕩得她都跟著心裡泛起波瀾。
卻夏微微失神。
陳不恪就是這時候忽然開口的:“要你怎麼樣,你都肯?”
卻夏差點就點下去的腦袋停下,然後警覺地拎起狐狸眼:“合理範圍內,可以。”
……差點被他蠱進去。
他粉絲說得對,白毛頂流的嗓音果然自帶魔性。
陳不恪遺憾又釋然地笑了:“先欠著吧。”
“?”
“我還沒想好,等想好告訴你。”
“……”
拒絕出口前,卻夏默然望了眼他的右肩,又挪上去,到他幹淨白皙的額角。
不久之前那裡還被鮮紅的血浸染。
“…好,”卻夏松懈應聲,“等你決定好了,再通知我。”
“嗯。”
在自家祖宗的眼神示意下,張康盛親自把卻夏送出了套房,送進了電梯裡。
等他返回套房主臥,就見陳不恪懶洋洋地插兜靠在落地窗前,半垂著眸,沒什麼情緒地望著外面的夜景。
和方才在卻夏面前的,判若兩人。
張康盛心裡一嘆,走過去:“恪總。”
“……”
窗跟前的那人側回身。
到此時面對面了,張康盛才看見陳不恪手裡正攥著隻蘋果,圓滾滾的,被他指節松弛撐著,輕拋輕落,每一下都溫柔地親吻過掌心。
張康盛停下,低頭去看茶幾。
果然,卻夏拎來的小果籃被拆了薄膜,缺了個空檔。
與之對比慘烈的,是外面客廳角落裡胡亂堆著的,傍晚劇組和天樂傳媒相關人送來的那一大堆天價補品。
更慘烈的,是送那些的人都沒被放進一個來。
張康盛不忍心再看,扭開臉:“祖宗,您想什麼呢,也不休息?”
“沒什麼。”
陳不恪把蘋果抬到眼前,對著紅彤彤的果皮看了幾秒,他張口。
咔嚓。
嚼嚼。
然後白毛頂流停住,皺了眉,低眼去看手裡的蘋果。
表情大概可以翻譯為“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難吃的水果”。
這樣維系了一兩秒,颧骨重新緩慢咬動,然後喉結一滾,那口咽下去。
他又咬了第二口。
看完全程,張康盛的表情隻能用五彩繽紛來形容:
“…………祖宗,您還記得,您不吃帶這種果皮的水果蔬菜嗎?”
陳不恪心不在焉地盯著蘋果:“畢竟一片心意,不能浪費。”
張康盛:“……”
那您讓外面客廳角落那堆成山的補品情何以堪?
陳不恪繼續皺著眉嚼蘋果,像是在思考什麼讓他費解的世界難題:“你說。”
“嗯?”
“我該要求卻夏做點什麼呢?”
“……?”
張康盛以許久的沉默來抗議。
但他家祖宗顯然沒工夫感覺他的情緒。
張康盛幽幽怨怨地開口:“依著您現在這心意,直接救命之恩,讓她以身相許唄。”
“不行,”陳不恪毫無停頓,“小狐狸警覺,太直接了會把她嚇跑。要溫水燉狐狸。”
“…您沒聽出來我在開玩笑嗎,為什麼會這麼認真不意外地回答啊??”
“……”
陳不恪沒搭理他。
當然因為這個答案他早想過然後pass了。
嘖。
蘋果真難吃。
白毛頂流皺眉想著,把蘋果的最後一口咽了下去。
·
傷筋動骨一百天。
陳不恪沒用上那麼久,但在醫生和團隊的堅持下,還是被迫休息了一個月。
期間,劇組調整拍攝計劃,基本將所有沒有男主角直接參與的戲份全部拍攝完畢,隻剩下了陳不恪還沒拍完的對手戲——
男女主對手戲基本在剛開機就優先進行,所以剩下的多數鏡頭還是和卻夏的。
卻夏也是沒想到,作為劇組女四號,兼組內女一號的動作戲、摔打戲替身,她竟然來得最早,退得最晚,堪稱劇組勞模影視城保安。
再對比一下同劇組演員的薪酬排行,就更值得一個感動演藝圈。
而這一切都是沾某位白毛頂流的光。
陳不恪受傷出事那場戲,秦芷薇不在劇組,後來在酒店裡聽說的。陳不恪的公關團隊對劇組外,把他是替卻夏擋災的這件事盡力壓了,但劇組內顯然瞞不住。
於是秦芷薇最近一個月,看卻夏的表情眼神就更加不友善了,一度憤恨到快要把“他明明都認清你的真面目為什麼還這麼想不開”寫在臉上。
卻夏不怕人,但最怕麻煩,劇組裡盡量避著秦芷薇走。
這樣躲了一個月,成功把秦大小姐的仇恨值蓄力條拉滿。
“報應”就來了。
“吻戲替身?”
聽見秦芷薇助理跑來說的第一句話,卻夏就放下手裡的習題冊,皺了眉:“我隻負責具有危險性的動作戲替演,吻戲這部分不在合約範圍內。”
“對,這我們也知道,隻是不巧嘛,芷薇的那個吻替昨天家裡出了急事,人已經趕回去了,我們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卻夏沒表情地抬回習題冊,“那就等她有時間。”
助理被她態度一噎,訕訕地笑:“嗨,這不是早就和導演組定好沒問題的鏡頭順序,又是跟恪總那邊替身的對手戲,人家時間也不好隨便改。”
“哦。”
卻夏筆下一劃,在習題冊上勾了個選項,筆尖平穩挪向下一題,“和我有什麼關系。”
助理:“……”
助理憋著火打量過去。
桌後的女孩說話時始終沒抬眸,下颌也收著,睫毛溫吞地垂搭下來,秀麗的五官卻被覆上一層漠然的疏離。
漂亮是漂亮,一點人氣兒都沒有。
難怪火不起來,簡直活該。
助理心裡腹誹,面上強擠出笑容:“卻夏,話不要說得這麼滿嘛。畢竟大家都是一個公司的藝人,互相幫個小忙也是情分——這個鏡頭隻是借位,遠景鏡,而且吻替戲就剩這一場了,真耗不了你多少時間。”
“…耗費不耗費,是我這個被耗費的人說了算,不是你們。”
卻夏漠然掀了眼簾。
一雙清凌凌的淺咖色眼瞳,像能戳透人心似的,將助理虛偽的笑看得一僵。
“想讓我答應這個,也行,”冷了對方一眼,卻夏就沒什麼情緒地垂回眸子,繼續做她的習題,“讓秦芷薇出面和公司高層談,給我提前解約。”
“?”助理:“???”
助理懵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舌頭:“不是,卻夏,這個提前解約的事情沒有必要啊,你這一共就剩不到半年的合約,等《至死靡他》劇組拍攝宣傳結束,剩的時間就更少了,也走不了多少通告,非得這個條件嗎?”
卻夏劃完這頁最後一道選擇題,將習題冊翻了面,“不然免談。”
“可——”
“沒有可是,慢走不送。”
“…………!”
助理氣得甩手,起身就走了。
門被摔得砰地一聲。
卻夏眼皮都沒動,隻唇角冷淡又嘲諷地輕抬了下,就安安靜靜伏身回去繼續做她的習題冊。
兩天後。
在陳不恪復工到場的第一場戲的前夕,秦芷薇的消息回到卻夏這邊來:提前解約的事情跟公司談妥了,籤著大老板——也是秦芷薇親舅舅——名字的紙質文件都一並到了她面前。
從這紙合同起,她和經紀公司的履約就隻維持到《至死靡他》的一切相關拍攝、宣傳活動,除此之外,她和這個圈子再無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