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臺側角落的卻夏都重新抬起視線——事實上這個問題她也一直有點不理解,《至死靡他》的劇本本身實在算不上拔尖,她本來以為是資方關系,但上次看俞洋澤在陳不恪面前吃癟的樣子,顯然也不對。
“沒有進軍,公司安排,隻此一部。”
臺上那人嗓聲冷淡,情緒裡不怎麼掩飾的,透著些涼生生的冰碴子似的質感。
顯然這個問題讓這位大頂流不爽了。
“至於選這部的原因……”
那把冷淡磁性的調子忽地一抬,尾音輕轉,竟像幾分愉悅。
卻夏心裡一動,本能望去。
隔著閃光燈和人頭攢動,遠遠地,她對上紅毯舞臺正中的唯一C位上那人。
居高臨下的白毛頂流手裡話筒停了停,他眉骨輕抬,有些突兀地,他側過身,向著舞臺側,昏暗少人的角落裡一副心不在焉走神發蔫模樣的女孩望去。
然後那人笑了。
“是,”話筒被修長指骨抵著,騷氣地翹了下尾巴,“看上人了。”
卻夏:“………………”
卻夏:“?”
作者有話說:
白毛騷氣地翹了下尾巴(?)
第29章 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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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不恪在開機發布會上, 完全沒把大半個娛樂圈的狗仔們放在眼裡的狂妄行徑,沒用兩天就遭了報應。
各家狗仔摩拳擦掌,集體出動, 以福爾摩斯的敏銳度、高考滿分作文的文筆、電子顯微鏡的觀察力, 洋洋灑灑條分縷析鞭闢入裡——
扒了一遍他和秦芷薇的“戀愛細節”。
“…咳。”
沉穩淡定如卻夏,在聽見視頻通話裡於夢苒的質問後, 也沒忍住嗆了口水。
“熱…戀?白毛, 嗯, 陳不恪和秦芷薇?”
“是啊!”
於夢苒義憤填膺:“你說我要你何用, 你和他倆在一個劇組, 明明能拿到一手八卦資料,竟然還要我從八卦小報上吃二手瓜!”
卻夏一默, 手機微微壓低。
她視線越過屏幕,落到前方的露天拍攝區域——某位暫時結束拍攝的白毛頂流坐在他專用休息區的躺椅裡,單手支額,側顏怠懶冷漠地翻著劇本。
不遠處, 秦芷薇翹首踮腳,被陳不恪的隨行安保攔在幾米距離外, 正不虞地比劃著什麼。
卻夏:“……”
這要是熱戀。
那世上就再無單身狗了。
卻夏慢吞吞落回眸,也勾正手機,她委婉開口:“我覺得, 你可能誤會了。”
“這還誤會?《至死靡他》開機發布會你去沒去啊?”
“去了,沒上臺。”寒風吹過,卻夏凍得更蔫, 沒什麼表情地抱緊了手裡的熱水杯。
“那你應該也看見了啊!”
“什麼。”
“還能是什麼, ”於夢苒表情扭曲, “就陳不恪跟秦芷薇告白, 說‘看上人了’的時候,那眼神!都快拉絲了!”
“咝——”
手機猛地搖晃了下。
鏡頭裡於夢苒慌張:“哎哎,卻夏你怎麼了?燙著舌頭了啊?哎呀你喝熱水也不小心點?”
“…………”
卻夏強抑著湧入眼眶的熱淚和那句“還不怪你”。
她咬著發麻的舌尖,低頭忍了好幾秒,才無奈地重新仰回臉:“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哪胡說了?”
“首先那不是告白,其次,陳不恪什麼時候,”卻夏燙到的舌尖又疼了下,“…什麼時候眼神拉絲了。”
“嚯,現場八個機位對著他呢!那眼神捕捉,毫無死角——他成名多少年了,哪回鏡頭前不是bking閻王臉,我就沒見他笑過,更別說笑那麼騷了!”
卻夏默然心虛:“他笑還算常見吧,隻是鏡頭前少。”
“他在劇組裡都經常笑了?!完了完了,我們粉絲一年都沒見過幾回,那他和秦芷薇這奸情是實錘了。”
卻夏:“…………”
現在不止舌尖疼,頭也疼了。
對面抱著honey唉聲嘆氣的於夢苒毫無察覺:“哎,我就這樣失去了我的老公,偏偏還是被我特討厭的女人搶走的。”
卻夏遊魂似的走神,順口敷衍她:“沒關系。你失去了你的白毛老公,但得到了白毛的逆子。”
“啊?你說你金主這白貓啊?”於夢苒茫然抬頭。
“…去你的金主。”
“哎呀,小卻夏,我發現你最近暴躁了不少,”於夢苒佯怒,隨即笑了,“不過這樣也挺好,省得我都擔心你哪天想開了忽然出家了。”
“……”
卻夏一怔。
沒等她細想什麼,於夢苒就把honey託到了屏幕前,白貓沒睡醒的圓臉頓時佔據了大半個鏡頭。
一藍一黃的妖異眼瞳頓時攫走了絕對注意。
於夢苒嫌棄地晃了晃honey。
“雖然都是白的,但這白貓和我們不恪的白毛怎麼能一樣!”
“怎麼不一樣。”
隔著熱水杯前嫋嫋水汽,女孩回過神,淺咖色瞳裡浮起淺淡笑意,“說不定是家學淵源,一脈相承。”
於夢苒:“???”
於夢苒氣得叉腰:“不許侮辱我老公!”
卻夏還想說什麼,導演組那邊的喇叭裡傳來她的名字。
卻夏斂回情緒:“不和你說了,我要去準備拍攝了。”
“啊?這就拍啊?我還想和你商量商量微博互動,給你帶帶熱度的事情呢。”
“不用,”卻夏收拾東西,“明年退圈,用不上。”
“嗨,你這鹹魚,那你就當我蹭你熱度,這樣好吧?萬一你們《至死靡他》把你捧火了呢,還不準我做做夢了?”
“好,”卻夏無奈,“隨便你,我真走了。”
“行吧,你忙,明天聊。”
“……”
卻夏放了東西,褶著眉心小跑過去的。
舌尖麻疼的感覺好像還重了點,不知道會不會影響現場收音的臺詞效果。
卻夏一路跑到導演棚。
進去前,有道修挺的身影從棚子下一低頭,半折腰走出來,停在了她面前。
白毛頂流,陳不恪先生。
但今天不是白毛了。
卻夏沒忍住,勾著狐狸眼兒,多看了兩眼他那頭被老導演薅著染了黑色發蠟的碎發。
這白毛染成黑發,一次性發蠟著色效果不好,尤其近處看,粗糙得有些透色,怎麼看也是小縣城路邊二十元洗剪吹的水平。
多虧了碎發下的神顏撐著,硬是給那染發弄出了黑白之間的奶奶灰似的冷淡松弛感。
疏離,高級,還好看。
到了某個極端上,顏即正義這種鬼話也可以是有道理的。
許是卻夏看熱鬧的情緒太明顯。
陳不恪察覺了,原本要說的話咽回,他長眸微狹,居高臨下睨她,冷飕飕地哼了聲,“看什麼?”
嗯。
看一隻掉了下水道的高貴白貓。
卻夏想著,微微勾揚的狐狸眼角就憋上了點兒笑。
但棚裡棚外還有人。
卻夏就努力繃住了,“沒什麼,”她慣常地假裝著禮貌客氣不認識,“陳先生要出去嗎?”
不等卻夏把“我給你讓路”用行動表達。
陳不恪像沒聽見她第二句,他插著兜,忽偏過身,向她肩側一低,上身就俯過來。
薄冷的松木香驀然靠近。
卻夏睫毛輕顫,本能就要向後退開。
但白毛的動作更敏捷——
先她一秒,他單手拎住了她外套後的連衣帽,拽起來,扣到了她腦袋上。
修長指骨也不在意親昵,抵著她帽沿用力壓了壓。
“都快凍成隻白臉兒的小鬼了,還不知道去棚裡避風,之前怎麼沒見你這麼傻。”
“?”
卻夏被他忽然舉動搞得一驚。
她沒來得及說話,走過來的副導演在他倆旁邊停下。
對方表情古怪,視線在兩人間有些過於近了的距離間轉圜了圈,試探張口:“恪總和卻夏好像挺熟,以前認識?”
卻夏:“不認識。”
“……”
陳不恪沒出聲,細密長睫懶懶垂了,從睫睑半遮的漆黑眸子裡掠過點情緒。
“…是,不認識。”
白毛到底還是放過她了,他轉過身,剛給女孩撫過帽沿的手漫不經心地插回兜,“不過也算一見如故。”
卻夏扭頭:“?”
副導演樂了:“恪總,咱倆認識也五六年了吧?我怎麼都不知道,您還能跟人一見如故吶?”
陳不恪心不在焉地敷衍著:“可能這就是劇本裡,天選白月光初戀的緣分吧。”
卻夏:“。”
你再扯。
副導演聽得發笑,笑裡卻又更古怪地深看了卻夏一眼:“那兩位天選再聊兩句,聊完就過去吧,邛導要給你們講講後面幾場戲。”
“嗯。”
卻夏被副導演那似乎極有深意的一眼看得背後莫名發涼,正抱著熱水杯給自己受驚的靈魂回溫呢,旁邊白毛,不,相當冷漠性感的奶奶灰頂流就側過身來了。
“別人是想方設法跟我套近乎,到你這兒,是想方設法跟我裝不認識?”
陳不恪低了音量,輕啞著聲問。
卻夏保持可以被形容為路過的距離,也不去看記仇的白毛頂流:“我怕麻煩。”
碎發間那人凌眉一挑:“我是麻煩?”
“……”
卻夏仰回臉,給了他一個無聲但誠實的眼神。
“。”
陳不恪氣笑了,偏過臉,“行。”
卻夏猶豫了下,正糾結著這樣是不是有點涼白毛的心,畢竟這會兒寒冬臘月的,俗話說,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還沒想完。
頭頂那把低啞磁性的嗓音俯下來,近得好像要貼靠到她的兜帽上了:
“麻煩說,讓你等著吧。”
“?”
他低緩著聲,一字一停:“後面折騰死你。”
“……”
卻夏沒表情地握緊熱水杯,目光凌遲著某個沒事人一樣插兜走開的白毛頂流。
惡語傷人六月寒?
怎麼就沒凍死這禍害呢。
·
下午的拍攝正式開始。
俗話又說了,好的不靈壞的靈。
卻夏的擔心完全沒落空——舌尖被燙了下的感覺在麻木消退後,果然就是難以忽視的刺疼,隱約似乎還起了小水泡,讓她幾句有卷翹舌音的臺詞都含糊了些。
第一場就讓邛導不滿意地拍了桌。
好巧不巧,這場跟她對手戲的是陳不恪,褪色成奶奶灰的碎發被老古板導演摁著又加了一層發蠟,這會兒終於變成順毛的黑發了,看著還有點乖。
但乖的隻是發型,稍稍往下,那雙凌冽漆黑但不耐耷著的眉眼就寫滿了“別惹我”“近者死”。
——白毛在發色上似乎格外叛逆。
但他這點壞心情,在卻夏經歷了五遍NG才拍完那段鏡頭的時候,就被徹底“治愈”了。
卻夏被導演訓得臊眉耷眼,回到休息區,就看見染成順毛版黑發的陳不恪懶洋洋地靠在躺椅裡——懷裡還抱著她的熱水杯。
卻夏皺了下眉,左右看過一圈才確認自己沒走錯:“…這裡是公共休息區。”
“嗯。”
“你私人休息區在另一邊吧?”
“這裡視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