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就是他找的那個樂子?
原地一動不動地站了幾秒,女孩撇開臉,望向長窗外。
不知道是氣還是惱,她反而在哼聲後笑了起來。
如春水融冰,一點爛漫風情抹過她小狐狸似的微翹眼尾。
卻又轉瞬就撫平。
“無聊。”
卻夏坐回單人椅裡。她本想就此打住,但又怕之後再有類似情況,於是還是開口:“我這個朋友比較八卦,麻煩陳先生以後不要這麼——”
話聲一停。
仰頭的卻夏莫名蹙眉:“你看什麼。”
陳不恪被主人目光“抓”了現行也不在意,徐緩從女孩身上挪開視線:“樂子。”他懶洋洋說完,手裡提著的蘇打水瓶抬起,輕灌了口。
修長脖頸線勾著,喉結上下一動。
平復過的卻夏涼涼一笑:“你剛剛要是再鬧大點,就該別人看你的樂子了。”
“?”
陳不恪吻著瓶口回眸。
“我可以和你保證,”卻夏一指落地鍾,“下午讓她知道我在你家,不用今晚,熱搜上咱倆的孩子就三歲了。”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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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不恪猝不及防嗆了一口。
“^-^”
卻夏微笑。
扳回一局她心情大好,抱著劇本就窩回單人椅裡。
·
張康盛比約定的時間晚了半小時,才到達陳不恪家中。
“祖宗哎,你還問我為什麼遲到?”張康盛怨念滿滿地進了門,邊換鞋邊念叨,“您那兒不接電話,雲雅全打我這兒來了,您說您就接一通,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不就沒這些事了嗎?”
“她想約見面,我沒時間。”
陳不恪走出玄關。
張康盛聽得無語:“好歹同住一棟樓,也算鄰居了。人就說去樓上會所坐下喝杯茶,您連敷衍幾分鍾的時間都沒有?”
“嗯,有事。”
“您下午明明沒行程,能有什麼事?”
“接她。”
陳不恪最後一句輕慢落地,他也側了側身,讓出張康盛面前的視野。
卻夏回頭,對上張康盛目瞪口呆的臉。
從這番完全沒拿她當外人甚至壓根沒當人的交談,卻夏就隱隱冒出“張康盛不知道她在這兒”的猜測來。
而此時,對方反應顯然證實了這一點。
“她她,卻夏為什麼會在這兒??”張康盛驚回神。
“……”
卻夏放下劇本,漠然看向陳不恪。
罪魁禍首若無其事:“你說要找她聊聊。”
“是我找她聊,不是讓您找她聊啊!”張康盛痛苦抓頭,“祖宗!你別跟我說你親自去接的她!你倆現在是適合見面的關系嗎?”
“哦,”陳不恪抬手,漫不經心地在卻夏和自己之間比劃了下,“我和她現在是有了什麼不適合見面的關系嗎?”
張康盛:“…………”
作為這位隨心所欲任性妄為的頂流的多年經紀人,張康盛顯然具備迅速調整崩潰心態的良好素質。
卻夏無聊翻著劇本,任由張康盛把不太配合的陳不恪拉到房子另一邊,隔著跑馬場似的“遼闊”客廳聊完什麼,這才返回來。
“卻小姐,可以打擾你一下嗎?”張康盛捧著一個虛假的微笑。
卻夏被他那僵硬笑容怵得眼疼,本能往沙發裡靠了靠。
她遲疑了下,微微扭頭,朝自覺溜達過來她這邊的某人:“你們剛剛說什麼奇怪話題了麼。”
陳不恪剛神色散漫地踱回來,半靠半坐在沙發扶手上。聞言他低了低眸,隨口就答了:“他說這次要對你施威,免得後患無窮,不讓我插話。”
張康盛:“…………?”
到底誰才是這白毛的怨種經紀人?
“額。”
在張康盛狐疑打量以及滿臉“你倆背著我有了什麼奸情”的表情下,卻夏難得尷尬。
她試圖找補以示疏離:“陳先生做人,很坦誠。”
“嗤,”陳不恪側回身,搭著沙發靠背,他低淡一哂:“你剛剛喊陳不恪那氣勢怎麼沒了。”
卻夏:“?”
張康盛:“??”
於是最終,這場本該肅穆施威的談話,卻是在張康盛時不時停一下,然後用一種被偷偷拱了自家白菜似的哀怨眼神朝卻夏瞟來一眼的詭異氛圍下,勉強走完流程。
等撐到末尾,卻夏也已經麻木了。
她按著張康盛說的,將和陳不恪確認無任何曖昧關系的澄清原話復述一遍,然後靠在椅裡看著那邊在手機錄音界面按下中止,卻夏側了側臉。
長窗外,天際擦黑,雲也被晚風擁進昏色裡。
卻夏轉回來,語氣和神色一樣寡淡,“錄音沒問題,我就回去了。”
張康盛眼神一動:“我送——”
“不用你送。”
全程在旁也沒插過話的陳不恪忽然合了手裡的書,放下長腿,他冷淡地點了點玄關,對張康盛:“你先走。”
在那雙漆黑眼眸下。
張康盛餘下的話噎回去。
卻夏略微意外。
她敏感地察覺到,陳不恪似乎有些不悅了,但原因不明。
想了想也沒個結果,卻夏懶得費心,索性起身:“還是我和張先生一起下樓比較合適。”
說著,女孩彎腰去拿放在大理石幾上的劇本。
可她指尖剛觸上劇本邊緣,手腕就被人一擒。卻夏本能翻轉手腕要反拿對方,可惜眼皮底下輕巧一個花繞,她甚至沒看清就被對方攥住手腕握進了燥灼的掌心。
完全裹住她腕骨的溫度燙得她一僵,然後被那人扯回沙發裡。
“抱歉。”
把卻夏扣下,陳不恪松了手。
他冷淡抬眸,話對卻夏,眼神卻是涼睨著張康盛:“別誤會,沒有留你嫖我的意思,但你也不能跟著他走。”
“?”
接觸時間算不得很長,但卻夏對面前這兩人的本性如何卻有大致的傾向和判斷。
聽了陳不恪的話,她雖然不懂原因,但還是依言坐住了。
張康盛仍是那副有點哀怨的模樣:“恪總,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還能對卻小姐做什麼違法的事情嗎?”
陳不恪靠進沙發裡淡淡一笑,“我很清楚張哥的為人,你是不會做違法的事。”
“……”
像有話沒說完。
卻夏沒聽懂,但張康盛似乎聽懂了。於是兩位最“親近”的大明星和經紀人在沙發兩邊對視數秒,直到張康盛表情裡多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他撓了撓頭,在身上摸了摸,最後拿出張名片,雙手遞給卻夏:“卻小姐,如果有和我們祖宗有關的事情,那你隨時可以聯系我。”
“和他有關的事,不會是我聯系你。”
卻夏面無表情地說完,見張康盛名片沒往回收的意思,她還是蹙著眉接下了。
陳不恪起身,親自把張康盛送出去。
兩人在玄關前停留片刻,不知道說了什麼。
幾分鍾後,陳不恪獨身回來。
被折騰一下午,卻夏已經有點困了,靠在沙發角裡抱著藍貓長抱枕昏昏欲睡。
等將闔的眼皮間瞧見陳不恪走回來,她忍著困坐直,微蹙著眉心去摸茶幾上的劇本:“我現在可以…”女孩沒忍住打了個呵欠,“走了嗎。”
陳不恪停下來,卻是隨便往她面前那張大理石幾上側著一靠:“這次你不好奇我們說什麼了?”
卻夏:“陳先生太誠實,我還是不好奇為好。”
“……”
聽了女孩沒表情困垂著眼說的這句,陳不恪像是結了薄冰似的清雋五官間,冷淡終於化開了。
他輕一扯唇角:“知道他剛剛讓你錄的錄音裡,給你挖了多少坑麼。”
卻夏默然三秒。
“我是說知道你能更快放我走,還是說不知道更快?”
“你可以挨個試試。”
“…知道,”卻夏最後一點精氣神也蔫下去了,“但那些坑的觸發前提是我出去說我和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我很清楚我不會這樣做,所以那些坑對我來說並不存在。”
陳不恪也不意外:“但你答應要和他一起離開。”
卻夏困澀的眼皮一跳,滯了幾秒,她終於沒能按下她極為罕有的那一絲好奇:“如果我和他一起出去,那他會做什麼來上最後一道保險?”
陳不恪啞然笑了:“你也知道他什麼目的。”
“你提醒我我才知道的,”卻夏不為所動,“所以是什麼。”
陳不恪:“不知道。”
卻夏:“?”
陳不恪懶懶落眼,和她對視:“真不知道。”
卻夏:“……那你當時那麼緊繃,搞得我以為他真要殺人滅口。”
“我確實不知道他的處理方式,隻知道這幾年,有很多很多人想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制造和我的共同話題,”陳不恪一停,落眼,“沒人得逞過,哪怕看起來再有把握。”
卻夏心頭微微一凜。
面上她神色未動,仍是困著:“當頂流的經紀人果然不可能是看起來那麼容易。”
“容易的話,”陳不恪後仰,淡淡一嗤,“我早‘死’十次八次了。”
卻夏:“那你還挑明幹什麼,不怕離心麼。”
“——”
話一脫口,卻夏就後悔了:明明從進圈後,她就從來、從來不會和任何人這樣“交心”的。
希望沒被察覺。
但顯然是不可能的。
於是即便卻夏低著頭不去和那人對視,也能明顯察覺對方的視線像張細密的網那樣罩下來,帶著近乎窒息的壓迫感,又在幾秒後松散進一聲低啞的笑裡。
“你說為了誰。”陳不恪笑著問。
重壓之下,卻夏木了臉:“我建議你收回,這會讓我們原本清清白白的頂流巨星和邊緣路人的關系被無辜抹黑。”
陳不恪漫不經心的:“覆水難收。”
卻夏:“……”
空氣死寂數秒。
卻夏頭頂一聲低啞的再抑不住的笑:“你不會真以為,我在向你告白吧。”
“我還不至於自我意識過剩到這種程度。”卻夏一頓,“但我懷疑你是想騙我再給你養三年貓。”
陳不恪躍躍欲試:“哦?騙得到麼。”
卻夏:“夢都別做。”
“嘖。”
陳不恪的手機在大理石幾上震動起來。
他瞥了眼,抬手勾過:“那養貓的事,以後再說。”一邊低頭掛了電話,他一邊直起身,“先送你回去吧。”
卻夏:“我認路。”
陳不恪停下:“你確定?”
卻夏一頓,當代上林苑的路,她可能還真不太認得;“我可以叫網約車。”
陳不恪又笑了:“你覺著,這裡會放什麼車進?”
卻夏:“……”
有錢人的世界不但累,還寂寞。
卻夏試圖找個折中辦法,卻聽見陳不恪手機再次響起。
那人低眸漠然一瞥,剛要掛斷,他又想起什麼,拿起手機朝卻夏晃了晃:“看到了麼。”
卻夏:“?”
那麼大兩個“雲雅”,她又不瞎。
陳不恪當著她面,點了掛斷:“為了送你,狠心拒絕。”
卻夏:“…………”
我謝謝你。
似乎看出女孩木然下的不爽,陳不恪含笑改了口:“給個理由,救救我。”
細碎的白色額發間,那雙漂亮眼瞳在光下微熠,漆黑瞳孔和琥珀色虹膜的邊緣像錯覺似的洇著一圈異色。
某個恍惚裡,讓卻夏想起了此刻獨自居家的白貓。
卻夏一默。
這不動聲色的“馴服人類”水平,算是逆子隨爹麼。
“謝謝…麻煩了。”卻夏拿起劇本往玄關走。
隨陳不恪的腳步聲一起跟上來的,還有那催命似的手機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