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寂在軍校那會兒各項成績年年拔尖,是他們單位專程問海工大特招來的。王安民很清楚他的性子。
忽然王安民猜到什麼,緊接著又問:“宋子川那混小子又找你了?”
沈寂掐了煙,沒有說話。
後排的何偉聽見前頭兩人的談話內容,臉色微變,但還是笑著打哈哈,撐身伸手拍了拍沈寂的肩,笑道:“哎,寂哥,這好不容易才幹完這趟任務,開心點兒!你想那報應小子幹啥,想你家小姑娘啊!”
沈寂沒搭理他,頭懶洋洋往座椅靠背一枕,閉上了眼睛。
眼前忽然浮現出一張白嫩小巧的臉。
姑娘仰著臉兒看他,整個人都在太陽底下,像在發光。眸子清澈烏黑,亮晶晶的,還是那副單純幹淨不沾灰的模樣。
他眼也不睜地嗤了聲,忽覺好笑。
這麼多年了,自己跟這兒瞎他媽惦記什麼呢。
撞了邪了。
*
溫舒唯在海上顛簸了半個月,真正踩上腳下土地的那一刻,她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下船後,早就少部分媒體記者和中央來的領導在碼頭迎接。溫舒唯跟著“奇安號”上的所有船員一起接受了好幾個領導同志的親切慰問,又籤了一些保密協議等文件,忙活完已經快到吃晚飯的時候。
當地政府貼心周到,還給大家安排了吃飯和住宿的地方。
出於某些特殊原因,國內新聞報道的內容,是“奇安號”出海後貨船出現故障,不得不終止採購計劃,全體船員在中國海軍的護送下平安回國。並未提及海盜劫船一事。
溫舒唯得知後放下心。這樣也好,至少姥姥她們不會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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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打算吃完晚飯便連夜搭飛機回雲城,誰知剛給家裡打完電話報平安,主編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溫舒唯的報社主編是一個將近四十歲的中年職場女性,叫梁美娟,大家都喊她梁姐。梁姐模樣漂亮,也有氣質,工作能力很強,因此,即便梁主編是個不婚主義者,她身邊圍繞著的小鮮肉小帥哥也不在少數。
總的來說,主編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在工作上面一板一眼,沒什麼人情味。
溫舒唯接起電話後,梁美娟先是安撫了一下她的情緒,緊接著便切入主題了:“小溫,越是艱難的環境越能歷練人。這樣,你把這些天貨輪故障,你們一行在海軍的護送下平安脫險回國的心路歷程形成文字,寫一篇新聞。”
溫舒唯沉默了好幾秒鍾,才應道:“嗯,知道了梁姐。”
“時效性要強,爭取明天天亮之前發我。辛苦你了。”說完,還沒等溫舒唯那句禮貌性的“再見”出口,梁姐那頭便掛斷了電話。
溫舒唯:“……”
好冷酷,好無情。
沒轍,工作大過天,溫舒唯最終定了第二天上午的機票,今天在亞城住一晚趕稿子。這一趕就直接從晚飯後寫到了第二天凌晨,省略掉一切索馬裡海盜相關內容。
兩點半左右,頂著兩隻碩大熊貓眼的溫舒唯總算把稿子發進了梁姐的油箱。她全身筋疲力盡累到虛脫,癱在床上,兩隻眼睛瞪著天花板發呆。
忽然想起什麼。
溫舒唯安靜幾秒鍾,拿起手機,回憶了下,憑記憶往通訊錄裡存進去一個181開頭的號碼,之後就隨手點開微信給一個備注名叫“程菲”的微信號發過去一條消息:【困】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碼字機器。剛下船就要趕稿子。
程菲是溫舒唯的高中同班同學,兩人相識十年,關系好得穿一條褲子。
等了會兒,程菲沒回。估計已經睡得昏天暗地。
溫舒唯打了個哈欠,準備去洗澡了,誰知就在她要放下手機的前一秒,微信“通訊錄”界面卻推送出來一個“可能認識的人”。
名字:S
頭像:一副風景圖,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
乍一瞧還挺超凡脫俗挺佛系。
再一看通訊錄來源:181XXXXXXX(沈寂)
溫舒唯:?
這頭像?她剛開始還以為是什麼時候存的哪個風景區裡租車的。
而且這名兒是認真的嗎?
S?
還有人把自己的特殊癖好暴露得這麼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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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媳婦太可愛,想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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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服了晉江,臨睡之前寫的作話全部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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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Chapter 02 渡(二)
溫舒唯看著這個推送信息思考了大概三秒鍾,點了個“×”,放下手機進浴室去了。
微信好友什麼的,就不用加了吧?
畢竟過去交集不多,今後的交集更不可能有。成年人的世界大多時候功利且浮躁,誰都沒精力去維系某段無關緊要的關系。而且十年前……
溫熱水流從蓬蓬頭裡衝下來。
溫舒唯洗著澡,迷迷糊糊不知想到了什麼,兩頰溫度驟升,趕緊甩甩腦袋中斷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緒,反手關上水龍頭,收拾收拾上床睡覺。
不知是忽然換了環境,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溫舒唯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整晚夢境不斷,一會兒夢見之前劫持“奇安號”的那群索馬裡海盜,一會兒又夢見沈寂。
夢裡沈寂沒有穿軍裝,修長清瘦,膚色冷白,穿著件沒有花紋的灰色T恤,十七中那件黑白相間的老校服被他隨意地捏在手裡,竟還是少年時代的樣子。
他騎在姥姥家小區的紅色矮牆上,眉目斂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人背著夜色月光,整副面容籠在陰影中。
溫舒唯看不清他的表情,動動唇,想說什麼,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冷漠少年這時從矮牆上跳了下來,輕盈利落,燕子般。
她被嚇一跳,終於喊出聲:“欸!小心!”
沈寂還是不說話,淺棕色的眼瞳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直勾勾的。忽然一彎唇,另一隻手擰過她的下巴給抬起來。
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看見少年俯身,低頭就朝自己貼近……
……
第二天,溫舒唯是硬生生被自己給嚇醒的。
就在沈寂彎腰低頭完全貼上她的一瞬間,她唰一下猛地睜開了眼睛,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夢和現實。
轉動眼珠,映入視線的是酒店的沙發書桌,屋裡是亮的,絲絲陽光從沒被完全拉攏的擋光簾背後透進來。再往左看,床頭櫃上擺著一副日歷,上面的時間顯示現在的年份是公元2019年。
原來是夢。
溫舒唯松一口氣,右手伸到枕頭底下撈手機,想看現在幾點。剛拿起,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
來電顯示是“菲菲菲”。
溫舒唯還困著,滑開接聽鍵,邊拿手背揉了揉打哈欠沁出來的眼淚邊含含糊糊地說:“喂?”
“你還知道給我發微信啊!你還知道詐屍啊!”剛接通,聽筒另一端便響起個咋咋呼呼的女聲,先是一通河東獅吼般的憤怒咆哮,“你知不知道我們看見新聞說貨輪故障的時候有多著急,印度洋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生怕你掉海裡喂鯊魚,一個個瘋了似的輪著打你手機,全是關機!你要幹嘛啊你!”
溫舒唯耳朵被震得嗡嗡的,隻能把手機拿遠十公分,等對面吼完才嘆了口氣,回道:“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也想跟你們聯系的,但是軍艦上不能用手機。”
“這樣啊。”程菲勉強接受了這個說辭,“你現在怎麼樣?受傷沒有?還好吧?”
溫舒唯笑,“放心,我好著呢。沒事兒。”
程菲放心幾分,語氣緩和下來,“那你這會兒在哪兒,看你昨天那麼晚了還在趕稿子,還在亞城呢吧。”
溫舒唯嗯了聲,“下午一點的飛機,我準備起來收拾收拾去機場了。”
兩個女孩兒又隨便聊了幾句。
溫舒唯聊著聊著想起什麼,遲疑半秒,忽而沉聲道:“我見到沈寂了。”
電話那頭壓根都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麼?見到誰?”
溫舒唯重復這個名字:“沈寂。”
這回程菲總算是聽清了。她艱難地消化著從好友口中聽到的消息,不由大為震驚,不可置信道:“沈寂?以前十七中那個校霸?”
“嗯。”
“天哪。”程菲的音量不自覺拔高了兩個度,“怎麼遇上的?他也在‘奇安號’上跟著你們一塊兒出海?”
“不是。”溫舒唯否認。稍微停了下,又說:“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大家高中畢業之後,有個傳言說沈寂考上了軍校。”
程菲:“啊。”
“這不是傳言,是真的。”溫舒唯說。
話說完,對面靜默了足足半分鍾,然後才極低極低地傳來兩個表示極度震驚的字音:“臥槽……”
程菲聲音都有點跑調了:“你確定?”
溫舒唯正色:“非常確定以及肯定。”
“我的天。這位大佬居然從良了,還從得這麼徹底……”
其實溫舒唯很理解程菲這種不可置信的反應。
畢竟沈寂少年時期的“問題校霸”形象深入人心。高中那會兒,大家暢想未來,也不是沒幻想過這位大佬有朝一日會洗心革面從良。但是令所有人萬萬想不到的是,沈大佬從良從得太過徹底,直接變成了一名神聖的解放軍同志。
蛟龍突擊隊全是海軍陸戰隊特種大隊裡一等一的頂尖人才。
人不僅成了軍人,還成了蛟龍突擊隊的隊長,特種兵裡最厲害的那一個。
想到這裡,溫舒唯不禁暗道沈大佬不愧是沈大佬,果然走到哪兒都是天邊不一樣的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