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分鐘後,失神地輕輕出聲,「原來,是不喜歡我嗎?」
我不懂他為什麼一副受傷頗深的樣子,仿佛他才是那個暗戀無望的人,我才是那個仗著自己被喜歡就任意出口傷人的人。
校園廣播站放著舒緩溫柔的純音樂,我的聲音毫無情緒。
「是,不喜歡。」我說。
19
那天以落在我們之間的枯葉為界,他再沒上前一步。
隻是用很悲傷很悲傷的眼神看了我許久,才無言離開。
「難過了?」
我目光從池斯嶼背影上抽離,轉向紀斂。
「難過什麼?」
「就為他?」他語氣透著不明的情緒。
我反應過來,微微搖搖頭。
早在池斯嶼一次又一次地為了孟時喃針對我時,我就再也對他沒有任何感情了。
無論是喜歡還是友情。
隻不過還是有些悵然,不是為他,是為了自己。
為自己第一次喜歡上一個錯誤的人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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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斂懶聲嗯了一下,語調又恢復如常。
「小朋友腦子還是很清醒啊。」
我抬起頭又歪了歪方向,不解地看著他,「哈?」
他揚了揚眉,沒解釋。
隻是看了眼手機,「很晚了,你該回去了。」
我彎唇客氣道,「那學長我回去啦。」
他略一點頭,「早點休息,晚安。」
我不太習慣對異性說晚安,隻是微微一笑就轉身離開。
下一秒又被拉了回來。
但紀斂並沒有碰到我的身體,隻是勾著我手上包包的鏈子。
「學長還有事嗎?」
他神色坦然,「你還沒回我晚安。」
「……」我笑得有些尷尬,「那……學長晚安。」
「回去吧。」他聲音裡含著笑。
他的嗓音格外低醇好聽,我莫名有些臉熱。
回到寢室,我先用涼水沖了沖。
我想,可能是今天的溫度又回升了。
洗漱完躺在床上刷朋友圈時,碰巧第一條就是紀斂的。
沒有配文,隻有一張圖片。
隻有一盆白裡透著淡淡嫩黃的花。
評論區有一條我們年級導員的評論。
他問:「這是什麼花啊?」
紀斂回得很快:「我的小梔子花。」
我看著他的回復,眨了眨眼。
目光鎖定在「我的」兩個字上。
半刻後,我摁滅手機放在枕頭下,把被子再拉上一點,蓋住下半張臉。
動作一氣呵成。
靜謐的夜裡,隻有星星窺到了我的無措。
20
次日下午下課後,我又收到了紀斂的微信。
他以「昨天我請的你,今天你要不要請回來」為由,把我騙到外面吃飯。
但最後我去結賬的時候,還是和前兩次一樣被告知已經結過了。
「……」
回到學校,我故意走快,把紀斂丟在身後。
「還生氣了?」紀斂的聲音悠悠傳來。
我暗自翻個白眼不想搭理他。
身後的腳步聲逐漸加快,直至和我並排。
「小朋友氣性也太大了啊。」他拖著聲音道。
我還是裝作沒聽見。
紀斂速度猝不及防地加快,登時停在我面前。
我剎不住,直勾勾地撞進他懷裡。
頭頂是一聲悶笑。
我有些惱,抬起頭瞪著紀斂。
剛想說什麼就被一道顫抖的吼聲打斷。
「梁梔!!」
我聽出是孟時喃的聲音,但卻像是憤怒到極致的吼叫。
當我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她表情扭曲,整個人都在顫抖。
她投向我們的眼神,是我從沒見過的。
比上次池斯嶼還要令人發怵數十倍。
像是要把人撕碎一般,不留餘地。
帶著同歸於盡的決絕。
那時,我才發現,原來很多事是我想錯了。
她懷中的書應聲落地。
但她沒有去撿,孟時喃這樣看中學術的人,居然也會任由書本散落地上。
而比這更為震悚的是,她這天翻地覆變化的誘因是紀斂。
更準確點說應該是,她喜歡紀斂。
喜歡到極端偏執,毫無底線,願意為他做到任何地步。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孟時喃已經上前雙手推了我一把。
我後退倒下,手下意識撐地。
紀斂大步走來把我扶起來,展開我的手。
手心摻著灰的血跡絲絲滲透而出。
紀斂隻是看了幾秒,隨即動作很輕地放下我的手。
面無表情地朝孟時喃走去。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發怒,不是大吼大叫,僅僅隻是用漆黑的眼盯著,令人發怵。
「你誰?」他語氣可以稱得上壓抑,與平常相差甚遠。
孟時喃眼眶很快就盈滿眼淚,「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聽著一愣,一時也顧不上手上的傷。
在她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我才逐漸明晰。
據孟時喃所說,她在剛開學時被班上一無賴死纏爛打過。
但在她拒絕過他幾次後,他懷恨在心,在孟時喃某次路過籃球場時,猛地將手裡的籃球朝她砸去。
中途卻被在另外一個場地的紀斂截了下來。
「打個球對女生還這麼臟啊?」
就是那次,她喜歡上了那個沒跟自己說過一句話的學長。
孟時喃又上前一步,語速很快地跟他講著他們每次都偶遇。
她甚至說得上來日期。
但從紀斂的神情明顯可以看出,他不記得。
我聽得有些心驚。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她和池斯嶼是互相有好感的。
但前幾天池斯嶼對我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而今,又有孟時喃當眾告白紀斂。
21
「你不要告訴我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她搖頭直勾勾地看著紀斂,氣息發抖地說出一句話。
紀斂很坦然,「沒印象,一點都沒。」
孟時喃似乎信念崩塌了一般,白細的手腕想要去拉紀斂的衣袖。
「我為了你做了那麼多,甚至……」
她話音忽斷,看了我一眼,又才將視線轉向紀斂。
「你居然說你不知道?」
我敏銳地捕捉到她語氣的轉變。
甚至?甚至什麼?
我站在一旁看向那個滿眼淚花的,被不少人奉為清冷女神的女生。
恍然間,我突然有某種預感。
孟時喃也許並不像我們所看到的那樣簡單。
她似乎有更為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幾天跟紀斂相處來看,他雖然偶爾看起來不正經,但並不是一個會對女孩子不禮貌的人。
然而,孟時喃成了這個例外。
紀斂避開她伸開的手,淡嗤了一聲。
「我不知道怎麼了?」
「你做了什麼跟我有關系嗎?你是做了多不了得的事感動自己,現在還得綁架我必須為我毫不知情你所謂的付出做出回應?」
孟時喃眼淚不停地順著眼角落下,情緒崩潰到毫無形象可言。
可見紀斂的話對她的打擊很大。
路過的女生小聲同情孟時喃的話,清晰地傳進我耳朵。
我面上不顯,但心裡冷哂了三聲不止。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隻是看到一個場景,表面到不能再表面的事,就去臆斷別人,輕易下定義。
紀斂大概也不喜歡成為焦點這種感覺,沒再跟她多說。
回身走到我面前,「走吧,帶你去處理下傷口。」
我彎了彎手,傷口疼的有點發麻。
點點頭正打算跟他一起走。
「梁梔,站住!」
我深呼了一口氣,回頭像看一條黏答答的蛞蝓看著孟時喃。
紀斂側身擋住我,「有事兒就這樣說。」
孟時喃柔順的發絲被風吹落在臉邊,凌亂而狼狽,她噗嗤一笑,但眼裡沒有任何笑意。
「怎麼,你怕我再推她一次啊?」
「我就是說句話而已。」
紀斂沒有理會她的瘋瘋癲癲,未動一分。
我抬手拍了拍面前的肩膀,「學長,沒事的,我也想聽聽她說什麼。」
紀斂回頭,我對他投去一個放心的眼神。
繞過紀斂,我走到孟時喃正對面。
「想說什麼?」
她微笑著走上前,靠近我的耳邊,聲音壓得很低。
「這都是因為你,我不會讓你好過的。」
我沒有任何意外。
我似乎就是在等她這句話,我為自己找了一個絕佳的反擊理由。
我也笑了一聲,「我也是。」不會讓你好過的。
22
之後紀斂帶我去醫務室處理傷口,我們很默契地都沒有提剛才的事。
醫務室的老師是個精神矍鑠的大爺,經驗很足,但是脾氣有些古怪。
他捏著沾了酒精的棉團擦拭著我的傷口。
擦到傷口較嚴重的地方時,我會疼得不由得肩膀一縮。
「麻煩您輕點兒,小姑娘多少都有點怕疼。」紀斂語速稍微快了些。
「我這已經夠輕了,要不你來!」
「成,那我來,您回去歇著吧。」紀斂接的很快。
「……」老師用那種早已看透一切的眼神,嫌棄地斜眼看著紀斂。
最後估計也是看消毒這件事沒什麼技術含量,就任由他去了。
「我輕點兒啊。」紀斂如玉石一般的聲音輕哄起人來,沒有幾個女生可以抵擋得住。
我偏過頭去不看他,輕喔了一聲。
紀斂上藥似乎真的有什麼技巧,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上完了藥,絲毫沒感到疼痛。
老師似乎忍耐了很久,皺著臉往外揮了揮手。
「處理完了就趕緊走,醫務室不是給你們小情侶秀恩愛的地方。」
「……」大爺,您真潮,懂得真多。
紀斂沒給我否認的機會,應下他的話帶著我離開。
「回去之後盡量別沾水,然後……」
「我真的知道了紀斂,你都念叨第7回了。」
我剛抱怨完就反應過來,僵硬著臉轉過去看他。
「挺好。」他嘴角微挑起個弧度,「以後都這麼叫吧。」
說著,又輕揉了揉我頭頂。
我聽見自己一聲比一聲響的心跳,裡面像是有隻倉皇的小鹿。
23
晚上在室友的幫助下,我成功洗漱完畢。
坐在鏡子前擦臉時,我又不自覺想起了紀斂。
當我回過神看向鏡子,才發覺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勾起的笑。
但沒過多久,這種好心情就被打破。
手機鈴聲響起,是那個熟悉卻沒備注的號碼。
鑒於池斯嶼之前直接打給我媽那裡的情況,我頓了頓還是接起。
「今天聽說你和孟時喃發生了點小矛盾。」
我「昂。」了一聲,語調帶了些譏嘲的意味。
「又打算來給她出頭,逼著我道歉啊?」
那邊安靜了幾秒,才道:「不是……」
「我聽說你被推了一把,受傷了嗎?」
我難得反應了一下,這實在讓我有點意外。
池斯嶼冷硬著聲音幾乎是逼著我給孟時喃道歉的場景仿佛就是昨天。
現在態度卻來了個大轉變。
但除此之外,我再沒有別的情緒。
正準備直接撩了電話,我恍然想起什麼。
「池斯嶼。」
「怎麼了,梔梔。」
我徑直忽略掉他的稱呼,問:「孟時喃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池斯嶼罕見地沉默了許久,才反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