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她告訴自己。
林夕首先將自己放在桌子上的腿,儘量優雅地拿下來。
然後將瓜子連同喫剩的殼全都扔進垃圾桶。
最後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
隨後扯出一個專業且職業的微笑。
她儘量優雅地走向他,在距離他一米的地方停下,伸出手,「您好,楚先生,我是銷售部經理林夕,請問……」
「給你5分鐘,我在會客廳等你。」楚墨並沒有跟她握手的意思,反而打斷了她的話。
他看起來跟平時無異,但周身都有些低氣壓。
「行,小劉,安排楚先生去會客室,我馬上就到。」林夕做了安排。
直到他走出這個門,她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當然,她也不可能輕鬆,不知道他爲甚麼來,她有些無措。
至少這種毫無準備的仗,她是有些慌亂的。
打仗第一步,補妝。
她趕緊拿出粉撲在臉上拍了幾下。
上帝,最近沒了勾搭他的心思,她上班懶到純素顏。
這樣的突襲,她也沒辦法化個精緻的妝,後來她轉念一想,她都對他沒想法了,還化甚麼妝,乾脆扔掉化妝品,隨便紮了一下頭髮就去了會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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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是來談收購合約的!
知道這個消息後,她恨自己沒化妝。
要知道,林氏早就想被楚家收購,但這個想法跟做夢幾乎沒有甚麼差別,她早就放棄了。
他莫名其妙來這一出,對她來說,跟中五百萬也沒甚麼差別。
林夕就這麼頂著一張素面朝天的臉,呆呆地坐在會議室。
企劃部部長正在跟楚墨描繪未來公司的發展構想,吹得天花亂墜。
自從他來,她和他還沒說上一句話。
這收購的事也沒有點前因後果,連策劃部的方案也是一年前的,東拼西湊拿出來,全靠吹。
林夕覺得有些蒙。
「不滿意?」一直坐著不出聲的男人突然發話了,問完盯著她。
他這一發話,全場無比安靜。
氣氛格外尷尬。
「沒有。」林夕回過神,仔細辨析自己是做了甚麼自己不知道的事嗎?怎麼楚墨這人突然來了,來了就談收購?
「不滿意你可以提意見。」楚墨盯著她,看著她一臉毫無生氣的模樣有些心煩,又開口,「今天就到這吧,詳細的跟我的投資部長談。」
他擺明瞭不想聽下去了。
大家也不知道甚麼情況,但是都識趣地相互加了聯繫方式,接下來約時間談後續。
一羣人收拾東西,動身出去。
林夕也收起筆記本,思考了一下走到他面前。
「楚先生接下來還有事嗎?我送您出去。」
楚墨聽她說話,抬起頭,盯了她一會兒,不知道在想甚麼,突然嘆了一口氣,「去喫飯。」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機械錶。
林夕一下子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讓她請喫飯。
她理應接待他,原來以爲他有事要離開,沒想到還要留下喫飯。
「想喫甚麼?我讓小劉訂餐。」林夕笑著問。
「你訂。」
一句「你訂」,讓她徹底明白他是想和自己喫飯,而且是他們兩個人單獨。
她有些搞不清狀況,但還是摸出手機打了電話,在附近的一家西餐廳訂了餐。
兩人一起乘電梯下樓的時候,誰都沒說話。
楚墨人本來就高,再加上與生俱來的氣場,在這狹窄的空間,壓得讓人喘不過氣。
他雙手插袋,居高臨下地覷著她。
她被盯得有些拘謹,抬頭回望他。
他倒是不閃躲。
「請問楚先生,我臉上是有東西?」林夕乾笑著問。
「素顏不錯。」
這一句不知道是對她的誇獎,還是在諷刺她的邋遢。
她覺得是後者。
心情有些不爽。
「你真心想收購我們公司?」她沒憋住,直入主題,說出自己的疑惑。
「怎麼?」他輕笑一聲,「天上掉餡餅砸暈了?不想要?」
她沒想到平時都板著臉,一臉嚴肅,一副莫挨老子模樣的男人會開玩笑。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這樣的衝擊讓她有些難以接話。
她收回目光。
「就不知道這天上掉的是餡餅,還是陷阱……」她後背發涼,怎麼想,她都覺得是後者。
一個才和別的女人在朋友圈宣示主權的男人,突然做一些讓人誤解的事,這就是陷阱的開始。
「呵——」他輕笑一聲,「就算是陷阱,也是別人排隊想跳的,你不要?」
怒!
他怎麼可以把現實說得那麼赤裸?!
他說的沒錯,哪個公司不想跟楚家沾點邊?所以這即使是萬丈深淵也得跳,要不然隻會被其他企業排擠。
楚家仗著自己家大業大,真是一手遮天。
像她這樣家族沒落的小公司,更不用提了,條件都是楚家開,她能有甚麼資格提意見?
一頓飯喫得戰戰兢兢,索然無味。
跟他在一起,果然,很壓抑。
「跟我喫飯這麼不情願?」走的時候他突然問她。
把她問蒙了。
自己表現得那麼明顯?
原諒她從來不是一個想去當第三者的人,看到他,想到那張朋友圈照片,她就自動把他跟自己劃清了界限。
「沒有,是我有點不舒服,下次楚先生要來提前說,我一定好好招待。」
她說得很官方,禮貌而不失禮節。
「再看。」他也有些不高興,司機拉開車門,他不再停留,上車離開。
林夕下班回到家,仔細想了今天發生的事,有些想不通,腦袋混沌。
又過了幾天,楚墨也沒再出現,她也沒去找過他。
隻是收購的工作倒是開始接洽了。
這一切來得有些突然,接洽進展不是很順,阻力在哪裏,大家心知肚明。
「燕燕……」林夕給閨蜜劉燕打電話,把最近發生的怪事告訴了她,讓她幫自己捋捋。
劉燕一席話點醒了她。
「你笨,他這是讓你付出點代價,事情才能順利發展。」
「他這樣的頂級富商哪個不是女伴多到令人髮指,你以爲他就侷限於那個網紅臉一人嗎?」
「他主動找你,說明對你有點興趣,也隻有一點而已,你自己要麼撲上去,這事也就成了,你不撲上去,他就這麼一直拖著你們公司,給你拖死了。」
「看你嫁入豪門是無望了,做二奶還行。」
掛了電話,劉燕又發來一張截圖,又是那個名媛拍的車裏的自拍照,那車林夕坐過,是楚墨的車。
那一刻,她被生活當頭一擊。
果然,狗男人左擁右抱,到處留情。
這邊,林媽媽聽說公司要被楚家收購,大肆宣揚,說得好像公司馬上就股價一路飆升,營收實現全線翻倍了,那誇張程度,讓林夕更加頭疼。
如果她告訴老媽,自己需要獻身才能徹底成了這事,她估計自己會在睡著的時候,被老媽拿個麻布口袋裝起來送別人牀上。
這下真的趕鴨子上架去做二奶嗎?
……
掛了電話,林夕看著電視上還在放恩恩愛愛的偶像劇,越發覺得心裏有氣。
想嫁入豪門可真不容易,沒有實力,憑著姿色想嫁入豪門,做夢!
但想想,她這活了23年的人又不甘心。
腦海裏閃過一個埋藏已久的念頭,她摸出手機。
電話裏面的嘟嘟聲一直響,就沒人接。
沒關係。
她這樣臉皮厚,走到絕路,就更不要臉了。
按了撥號鍵,繼續撥。
結果後來她撥著電話,肚子餓了,去廚房弄了點喫的,一時間忘記自己在打電話。
喫飽了出去,躺在沙發上,也沒了再撥號的衝動。
直到晚上洗了澡,想再撥一個號,拿起手機一看。
咦?
怎麼顯示通話時間30分鐘?
也就是說,下午那一通電話是打通了的,楚辭弟弟是接了的,而且他還聽了個寂寞。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當時在幹嗎,大概就是自己在廚房搗鼓廚具給自己弄喫的那半小時。
她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立馬把電話回過去。
隻響了一聲,那邊立馬接通了。
「喂——」
「嗯。」
「我下午忘記自己在打電話了,你怎麼也不掛,也不給我打回來?」林夕劈裏啪啦問了一通。
那邊很嘈雜,各種混雜的喧鬧,還時不時有點車子經過的聲音。
「……」電話那頭的楚辭沉默了一會兒,說,「沒空。」
無情!
林夕覺得他又把天聊死了。
他真是,對自己很冷血了。
「你在哪?回江城了嗎?」林夕放柔了聲音。
弟弟嘛,哄哄脾氣就好了。
「嗯。」果然那邊語氣稍微好了些。
林夕穿著睡衣,走到窗臺,拉開窗簾,坐上去,繼續逗弟弟。
「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明天有空嗎?姐姐給你接風洗塵啊!」她半開玩笑地說。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低沉著嗓音,「不用。」
「別這樣啊,我沒有其他目的,我們好歹也算認識,你完全可以把我當姐姐,姐姐照顧弟弟,應該的。」
她繼續攻勢。
「我們真的不可能,別對我……」結果電話那頭沉默一會兒來了這麼絕情的一句,試圖打消她所有念頭。
「對你怎樣?」她繼續逗他。
「掛了。」他說完,掛了電話。
「等等……」
嘟嘟嘟……
絕情!
林夕恨得牙癢癢。
這叔叔、侄子怎麼都一個樣,一個比一個不好對付。
氣死了。
她開了點窗,透了點氣,望著對面廣場上激情熱舞的廣場舞大媽發呆。
她常常想,自己老了可沒有這羣大媽快活,畢竟,她這樣的人,生活的環境是不允許她跳廣場舞的。
剛想關上窗玩手機,耳朵裏卻傳來一陣音樂,這是廣場舞的音樂,嘈雜,震耳欲聾,無趣,乏味……
如果是往常,她一定啪一聲關上窗戶,把音樂徹底關在窗外。
可這一刻,她遲疑了。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一定是自己瞎想!
可是……她卻違心地胡亂找了一件外套,罩在身上,就往門口跑。
她捏著手機,心裏對自己說了無數遍不可能,卻焦急地看著電梯數字一路往下。
幾乎是奔跑出小區,她四處張望,她在找甚麼?
或許是一個人,或許隻是自己的一個妄想。
找了幾個離地鐵站近的路口,毫無懸念,一無所獲。
她終於停下來,喘了喘氣。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她低頭,才發現自己穿了雙拖鞋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