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看,路梨都比我更像他的戀人。
我扯出一個笑,難免有點心酸。
8
在安撫完粉絲後,我關掉了手機。
有人信,自然有人不信。
隻能看沈隨那邊的回應。
我心裡很清楚,沈隨不會回應,更不可能為我澄清。
但我還是,還是非常希望他能夠站出來。
哪怕隻有這一次站在我這邊。
我已經感覺到自己在走鋼絲,沒有經過任何準備就莽撞地上了場。
我清楚地知道我會掉下去,但我還是希望這個時間點往後延。
一廂情願怎麼不算在走鋼絲呢?
可是我已經走了這麼長的距離,終究是有幾分不甘心。
我數著時間,睜眼到天亮。
簡單收拾完後,我坐上來接我的保姆車,盡可能用工作麻痺自己。
沈隨一直沒有回應,網上針對我的謾罵無休止地持續了多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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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的【清者自清】她們不信,寫了十八問要我回答。
我要怎麼答呢,告訴她們,沈隨是我的枕邊人。
他不認。
我不主動找沈隨,他就不聯系我。
倒是沈阿姨打電話來問我:「我聽人說網上好多人亂講,你都不要信嘞。」
「沈隨再怎麼混蛋,都不可能做出出軌的事情來。我待會就讓他給你道歉,小姜你最近還好吧?」
我垂下眼,告訴她:「不太好。」
那頭被我的話噎了下,靜默片刻,這才道:
「小姜,你是個好孩子。如果你是我的女兒,我不希望你和沈隨在一起。
「阿姨最初很不喜歡你,但這些年對你沈隨的好我都看在眼裡。可沈隨是我的兒子,作為一個母親,我希望你和他能好好地在一起。」
我倚靠在門後,看著劇組裡的人忙來忙去。
還沒到我的戲份。
穿著校服的女主角笑著看向男主,手輕輕撞了他一下。
男主佯裝生氣,眼底含笑。
我和沈隨從沒有過這樣的回憶。
我沒有作答,沈阿姨喊了我一聲。
我收回視線。
「阿姨,我們可能沒有緣分了。
「以前我覺得努力證明我喜歡他,讓他感受到,他就會喜歡我。
「其實根本不是這樣的。沈隨和我訂婚,可能隻是因為您滿意我而已。是誰都可以。」
我卻以為,他對我有過片刻的不同。
喜歡上沈隨隻用了一個短短的瞬間,我卻花了整整八年的時間去追逐。
愛到後來,我分不清是太喜歡這個人,還是太不甘心。
或許兩者兼有之。
在這段並不算平等的戀愛關系裡,沈隨沒和任何異性有過越軌的行為。
於是,我以為會有被回應的那一天。
現在,他打破了我可笑的堅持,我不能再繼續了。
再繼續下去,姜至就不是姜至了。
9
再次見到沈隨,是一周後。
他陪著路梨和我上了同一檔節目。
我看得出他很不耐煩,勉強偽裝著溫和的假面。
現場竟沒有人看出來。
我落座後,沈隨目光平靜地掃過我,像遇見陌生人般。
我攥緊手腕,手心下是金屬冰冷的觸感。
沈隨待我很大方,我收到來自他的很多件禮物。
唯有這條手鏈,是他在戀愛紀念日送我的。
我那時候有多欣喜,現在就有多可悲。
我以為是他記得那個日子,以為他在笨拙地回應我的愛,其實隻不過是湊巧。
湊巧那天路梨想逛街,沈隨陪著。
可能不經意間想到我,隨手買下。
而我偏偏腦補他愛我。
等我徹徹底底地放下,我就卸掉這條鏈子。
這個日子,很快了。
節目組給我的鏡頭不多,我隻需要賠笑,偶爾說幾句話就好。
正在和主持人互動的路梨話鋒一轉,提到了我。
「話說,我好抱歉姜至因為我挨那麼多人的罵。
「真對不起,那天不清醒。」
我張了張嘴,說不出「沒關系」三個字。
眼見氣氛冷下來,主持人忙笑著道:
「我就知道是誤會嘛。不如沈總說一說,和姜至是什麼關系?」
他笑著把話題拋給沈隨。
表面上看是為了讓我和路梨一笑泯恩仇,其實是把話語權遞給了在場權利最大的那個人。
沈隨抬眼看向我,我的手收得更緊。
他唇角微勾,眉眼不動分毫。
他要做些惡劣的舉動前,就是這副表情。
沈隨盯著我的臉,饒有興味般的語調:
「我和姜至之前是同學,現在勉強算是普通朋友。」
勉強算是,普通朋友。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見他的聲音時,我還是很難抑心裡鋪天蓋地般的失落感。
我聽見微不可聞的落地聲。
終於,從鋼絲上掉下來了。
意料之中。
我在鏡頭面前,艱難維持著禮貌的笑。
一隻手慌亂地去解手鏈。
手鏈扣比較難開,心裡又亂,我解了好幾次都沒解開。
手指尖都磨紅了。
坐在我身邊的男嘉賓看見了這一幕,似是有點不忍,主動開口道:
「解不開嗎?我幫你吧。」
我猶豫了一瞬,還是伸出手去。
沒注意到那頭沈隨驟然陰沉的臉色。
10
錄完節目後,我發了條微博。
每周的星期四我都會發一條微博,這是我和粉絲的約定,從未間斷過。
我等了幾分鐘,刷新評論。
評論區除了我的粉絲外,還有不少刺耳的聲音。
【人家小情侶夠給你面子了,以後不要再做些讓人誤會的事。】
【沈隨路梨天生一對,你天生不配。你有看到沈總看你一眼,然後臉色巨難看的畫面嗎?別討嫌了,好好演戲吧。】
【姐姐好美!美死我了!這是龍卷風摧毀停車場!這是羚羊蹬,這是山羊跳!烏鴉坐飛機!老鼠走迷宮!大象踢腿!憤怒的章魚!巨斧砍大樹!徹底瘋狂!徹底瘋狂!徹底瘋狂!】
【壞女人,壞女人。求求你別破壞人家小情侶的感情,我給你磕頭磕磕磕磕磕。】
……
我輕輕撫摸了下手裡這條被卸下來的手鏈,就像我之前撫摸它一樣。
有情飲水飽,之前覺得怎麼會這麼好看的手鏈,現在看來好一般。
好一般。
被我愛過的沈隨,可能隻是我愛的濾鏡加持。
剝去我在他身上附加的這些濾鏡,他也變得索然無味。
我準備把它丟到垃圾桶裡,想了想還是沒有。
轉手把它掛上了二手網站,讓它發揮最後的餘熱。
手機「叮鈴」一聲,多日沒有聯系的沈隨給我發了一條消息。
【再不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我搬出他的房子這麼久了,沈隨隻給我發了這一條消息。
我想了想,回他:
【我馬上過來。】
他沒有再回復。
11
回到沈隨的那處住宅,他正在沙發上,面無表情地盯著我。
「姜止,你真是長本事了,脾氣這麼大。
「不回來是等著我哄你嗎?」
他不耐煩地「嘖」了聲,笑意中帶著點不懷好意的嘲弄。
「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不會哄人?」
我無比清楚地認識到他不愛我,一次都沒有。
我突然感覺到很難過,我是很愛我自己的,我是很相信我自己的。
但是為了沈隨,我一次又一次地委曲求全,苛責我自己不夠好。
不愛就是不愛,不夠好之類的都是借口。
「我沒有這樣想過,我收拾完東西就走。
「那天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不是賭氣。」
沈隨捏了下指節,這是他忍耐時慣有的動作。
「姜至,別再鬧了,我不可能第二次原諒你。」
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他重復道:
「不會再有第二次。」
語氣很輕。
沈隨的眸色很淺,燈光打在他的臉上,有種不近人情的漠然。
去年我鬧過一次分手。
是件很小的事情,小得我已經記不清當時為什麼要和他吵。
沈隨很不理解,勸了我兩句沒勸住,放狠話說讓我不要再出現。
我一走出他的視線範圍,眼淚就止不住地掉。
整個月我都沒有工作,長時間地發呆,不願意和人接觸。
白天房間也拉著簾,偶爾才肯往窗外看看。
腦子裡混混沌沌的,在某個瞬間就眼熱。
後來是沈阿姨讓沈隨來找我道歉。
沈阿姨和我說:「我說怎麼沈隨今天回來心不在焉的,我一讓他去找你,他就過去了。」
「別慪氣,在一起不容易。」
這句「不容易」是她用來勸和的隨口輕言,但我知道能和沈隨能在一起,我付出過多大的努力。
心動真的就是一個瞬間。
沈隨是我高中時的學長,我從入學起就在聽他的神話。
作為數競生,他早早就拿到了保送名校的資格。
沈隨回母校演講的當天,我坐在臺下看他,看見他近乎於肆意的少年意氣。
滿場的喧囂裡,我想我要成為這樣的人。
第二次見面是我因為解不出題坐在臺階上哭的時候。
破舊的老教學樓,除了一些額外的活動,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
沈隨上樓看見我,十分詫異。
「我以為這麼偏的地方,不會有人。」
他後知後覺地注意到我的眼淚,略帶歉疚地說了聲「抱歉」。
我低下頭不吭聲,盯著膝蓋上的題冊。
沈隨順著我的視線瞥了眼,似是有所覺察。
他隻說了兩句話,語氣很是認真。
他說:「功夫不負有心人。」
他還說:「學妹,你要加油。」
我一直記得。
我知道老教學樓墻上斑駁汙漬的顏色,知道墻外攀附著爬山虎的模樣,但我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會讓我的心跳陡然加快。
後來我知道我當時解不出來的數學題有四種不同的解法。
但我還是不知道,究竟怎麼樣沈隨才能喜歡我。
沈隨把我接回去以後,我們默契地沒有再提這件事。
可能那時候我就知道,我和他走不長久,可我遲遲不肯認。
12
我看著眼前的這個他。
和那個午後的記憶緩慢重合。
那天的風吹過墻外的爬山虎,葉片輕搖,發出點細碎的聲響。
我假裝不在意,偷偷看他一眼。
他那時不知道,現在亦是。
在一個抬眸的時間裡,我心動了整整八年。
又在一個抬眸的時間裡,我承認我不該偷看那一眼。
我說:
「我們結束了。
「阿姨那裡麻煩你去說一聲。」
死一般的寂靜裡,沈隨沉著臉。
見我沒有改口的跡象,沈隨眼底怒火翻湧,手用力地收緊。
他垂眸看著我,語氣淡漠。
「你想清楚,走出這個大門,我們徹徹底底斷幹凈了。」
我點點頭:
「沒多少人知道我們在一起過,我不會瞎說的。」
我要帶走的東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離開的時候我沒有回頭看,隻聽見身後傳來悶響聲。
八年前,我偷看他的那一眼,在八年後的今天,得以結局。
13
許是沈隨不滿我先提出分手,我的事業嚴重受損。
很多原本屬於我的工作,都被替換成了路梨。
周姐敏銳地察覺出不對勁。
她問我:「你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得罪了路梨?」
沒等我回答,她又說:
「我和你說過她後臺很硬,你不該惹她的。」
我翻下了遞到我手裡的劇本,質量大不如前。
甚至很多都是些不入流的網劇。
周姐面露難色。
「你也知道這個情況,不是我不幫你。
「你每談好一個本子,就被路梨那邊搶走了。現在業內多多少少有點避諱,大家都在一個圈子裡混,不想得罪沈隨。」
我平靜地點點頭。
我早就知道沈隨不是什麼善茬,不然他怎麼可能在豪門鬥爭中勝出,年紀輕輕就繼任了他爸的職位。
隻是多少,讓我有點惡心。
特別是想到我和他談過,我還那麼狂熱地喜歡過他,我就想吐。
年輕容易瞎眼,好在現在治好了。
我指著其中一個稍好些的劇本,問周姐:
「這個看起來還行,能幫我問問嗎?」
周姐嘆了口氣:「你這是何苦?」
「外界都在傳你得罪了路梨,現在看來還真是。」
「姜至,有的時候腰桿不用挺那麼直。」她伸手點了下我的腰,暗示我向人低頭認錯。
「周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沒有錯,就不能認。」
我沖她安撫性地笑了笑。
「別擔心我,我就算不演戲了,我也不會餓死。
「何況還沒到那地步,有戲演我就會演好了。」
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高中想成為沈隨那樣的人,我就拼命地學,雖然不是保送生,但也順利考上了清華,也是母校拿得出手的學生。
高中畢業後想賺錢,我決定自己創業,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瘋狂挖掘自己的潛能。就連以「我一年賺到三千萬」為理由搭訕說要包養我的人,我的第一反應都是問他「怎麼賺的,可以教我嗎?」。
我的創業項目,在大一開始每年給我創造至少七位數的收益。
大學期間還是想追沈隨,我就努力制造機會,刻意接近。我充滿耐心,從不急功近利,從沈隨身邊的朋友開始,再到他。我沒有因此放棄學業,成績每學期都是專業第一。
後來我進入娛樂圈,專業和演戲毫不沾邊,我就抓住一切試鏡的機會,邊拍戲邊學習,最狠的時候,一天最多睡四五個小時,做夢都在磨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