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中庶女,自幼受嫡姐照顧。
上一世,嫡姐嫁給不能人事的攝政王。日日以淚洗面,抑鬱而終。
我嫁給貧苦出身的狀元郎。他嫌我粗鄙,我罵他酸腐。日子過得雞飛狗跳。
這一世,我和嫡姐都重生了。嫡姐說:「換換?」我一口答應:「換!」
01
朝廷賜婚的旨意下來,嫡姐唉聲嘆氣,我就知道她也重生了。
上一世,她歡歡喜喜上了花轎,成了金尊玉貴的攝政王妃。
後來卻鬱鬱寡歡,不到三十歲便撒手人寰。
我好奇道:「攝政王難道不好嗎?」
「好什麼好!」
嫡姐唾道:「不過是個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說著她又拿起帕子哭了起來。
「他不行關咱啥事啊?」我寬慰道。
嫡姐滿面羞紅,說我沒成過親,根本不懂。
怎能不懂呢?
上一世,我也是嫁過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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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為了顯示自己愛重人才,仗著自己的丞相身份,硬把我這個庶女許給了當朝狀元郎張讓。
張讓雖然長得不錯,但他自命清高,性子執拗,在官場混得不咋樣。
父親看不起我這個庶女,也懶得幫他。
我和張讓性格不和,互相看不順眼,貧賤夫妻百事哀,日子過得雞飛蛋打。
後來他索性納了房小妾,三年抱倆,故意甩給我臉色看。
過往種種,實在不堪回首。
嫡姐一把抓住我,目光殷切:
「朝廷旨意不可違背,妹妹既然不喜歡張讓,不如我來嫁,你替我去做攝政王妃,可好?」
嫡姐性子柔軟,若跟上輩子一樣嫁給攝政王,怕還是難逃以淚洗面、鬱鬱而終的結局。
我豈能看著她再入火坑,一口答應:「行!」
我的生母出身低微,在我幼時便去了。
父親的心思全在官場上,嫡母不喜歡我,讓我不要出現在她眼皮子底下。
隻有嫡姐對我好。
她會把穿舊的衣服送給我,會在我罰跪的時候幫我說情,在我被欺負的時候,訓斥那些拜高踩低的丫鬟婆子。
但更多時候,嫡姐是顧不上我的。
她要學琴棋書畫、詩書禮儀,早日成為大家閨秀的典範。
對我來說,隻要有飯吃、有衣裳穿,不被人欺負,就心滿意足了。
男人愛不愛我,願不願意碰我,我根本不在乎。
就這樣,我和嫡姐同一日出嫁,在蓋頭的遮掩下,上了對方的花轎。
從此我們換了名字。
我叫沈疏月,她叫沈宛星。
02
月華如煉,紅燭高燃。
攝政王府一派喜慶。
我肚子餓了,從被褥下面翻出紅棗桂圓花生,咔咔開吃。
攝政王進來的時候,我已經把吃剩的果殼藏好,在喜床上端坐如儀態。
蓋頭掀起,我滿臉憧憬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叫顧璟言,是小皇帝的親叔叔,以後會給我包吃包住。
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內有隱疾。
別提有多完美。
看到我的那一瞬,顧璟言神色震驚,脫口問道:「是你?」
我詫異:「王爺從前見過妾身?」
「沒有。」
顧璟言眼中的不明情緒一閃而過,似笑非笑。
我因這一笑突然心虛起來,總有種被識破的感覺。
可我十分確信,他從未見過我和嫡姐。
顧璟言挨著我坐在床榻上,玉白修長的手緩緩靠近,輕蹭過我的臉頰。
好像要摸我。
我渾身僵硬,充滿警惕性地坐著。
成親之前,我和姐姐互相傳授過上一世的經驗。
她說顧璟言冷心冷情,少言寡語,對女色毫無興趣。
更是直言不諱地告訴過嫡姐:「本王不能人事,你以後不必再浪費心思。」
想到這裡,我心裡才安穩了些。
男人嘛,肯定不願意上來就承認自己的缺陷,總要煞有介事地先演上一番。
最後再假裝對我沒興趣,臉上才能掛得住。
我倒要看看,他能裝到哪一步。
顧璟言的指腹慢慢落在我的唇上,然後在我的唇上輕輕一抹。
他盯著手指「嘖嘖」兩聲,笑了。
我眼前一黑。
那上面沾著我紅艷艷的口脂,和一片薄薄的粉紅色花生皮。
「好吃嗎?」他問。
我很沒面子,索性破罐子破摔,掀開被褥給他看:
「不好吃能吃這麼多?」
顧璟言憋著笑,在我耳邊吐氣如蘭,語氣卻聽著沒有一絲誠意。
「果子寓意早生貴子,看來王妃已經急著要給本王生兒育女了。」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體某處,眼含同情。
他還在裝。
下一瞬,我卻被他推倒在床上。
堅硬有力的身軀壓下來,擋住大片光線,燭影搖曳,觸目都是喜慶的紅。
他解我的腰帶,動作兇狠,一副即將把我吃幹抹凈的架勢。
他竟然來真的!
我嚇得尖叫:「妾妾妾身身身體不適,王爺饒命!」
那隻作亂的手才堪堪停下,顧璟言依然保持匍匐的姿勢,好整以暇地望著我:
「王妃以後身子不好,一定要早說。」
「是是是。」
我以後一定會經常身體不好。
03
顧璟言走後,我才回過味來。
他分明是故意逼我求饒,好讓他理所當然地離去。
詭計多端的男人!
我美美睡了一覺,次日跟著他進宮一趟,被小皇帝客客氣氣喊了聲「皇嬸」。
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身份竟然這麼厲害。
好日子就要來了!
攝政王府風景秀麗,亭臺樓閣相映成趣。
我吃飽喝足,將從後花園採來的花編成花環戴在頭上。
旋轉、跳躍、臭美、哼哼小曲。
玩累了,把大西瓜浸泡在王府後花園的池水裡,躺在樹蔭底下的搖椅上納涼。
小翠打著蒲扇,怒其不爭地啰嗦我:
「洞房之夜,王爺沒有跟你行合巹之禮,你還有心思玩!」
我兩手一攤,無所謂道:
「他不辦事,不是我不願意伺候,不能怪我哦。」
小翠是我嫡姐的丫鬟,對我向來沒有多少敬意,換嫁時擔心被父母看出端倪,嫡姐才讓小翠跟在我身邊。
說實話,我現在更擔心嫡姐。
張讓那個人品性不壞,但染了一身讀書人的臭毛病。
記得上一世,也是成親那晚,我在洞房裡等了太久,餓得受不住,從被褥底下找果子吃。
張讓進屋的時候,正好碰見我在咧著嘴嗑花生。
他的臉色當時就變了,好像被人侮辱了似的,但還是忍著怒氣,文縐縐地同我講道理:
「沈二小姐,今日你我大婚,這蓋頭當由為夫掀開才是。你不等為夫來便自己掀了蓋頭,是否為夫做錯了什麼,惹你不滿?」
我也跟他講道理:「我隻是餓了,你別想太多,大不了我再蒙上,你重新掀一次?」
張讓不忿:「成婚乃是大事,禮數一步都錯不得,沈二小姐如此草率敷衍,分明不把張某放在眼裡!」
我氣不打一處來,把花生皮往地上一摔,罵道:
「吃點東西而已,你倒是在前院吃飽喝足了,但我一天沒吃飯,現在要是不吃就得餓到明天早上,滋味很不好受的!」
「姓張的,我就吃幾個果子,不是犯了天條律法,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嗎?」
他憋得一張臉通紅,手顫抖地指向我,失望道:
「原以為世家之女禮節最是周到,沒想到你、你……」
他「你」了半天。
我吐了吐舌頭,沖他做鬼臉。
他氣得臉色煞白,當場便拂袖而去。
從那以後,我們再沒有安生過。
他總在細枝末節上挑我的毛病,喋喋不休地指責我的過錯。
最後,他摔盤子摔碗,我撕掉他剛寫好的詩,誰都不讓誰痛快。
還好,這一世終於擺脫他了。
我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撈出在水裡冰鎮過的西瓜,圓圓的大西瓜咔嚓一劈兩半,用勺子挖著吃,舒坦。
「你吃不吃?」我把另一半遞給小翠。
小翠翻白眼:「哼。」
「幹嘛這個態度,我現在可是攝政王妃。」
「這個位置分明是大小姐的!」
小翠眼含熱淚:「不知道小姐是怎麼想的,放著好好的攝政王妃不當,非要跟你換,嫁給那窮書生出身的狀元。」
我抱著半隻西瓜,悠悠道:
「這你就不懂了,她當慣了大小姐,從小錦衣玉食,什麼都不用愁,便想追求轟轟烈烈的愛情。」
「那句話咋說的來著?對,飽暖思淫欲。」
「我就不一樣啦,吃飽穿暖尚且做不到,哪有精力想別的?我嫁過來就是圖口飯吃。」
我打個手勢,示意她附耳過來,說點秘密。
小翠的眼睛越睜越大。
「什麼?攝政王不行!」
我連忙跳起來捂住她的嘴:「喊這麼大聲幹嘛,傻啊!」
小翠被我捂得呼吸不暢,臉色都快白了。
「攝政王不行,這是好事,省得姑奶奶以後伺候他,明白嗎?」
她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依然在手舞足蹈,吱哇亂叫。
小妮子的心態太差勁了,這麼點小事就接受不了。
我無奈搖頭,把她放開。
轉身。
卻發現顧璟言正坐在我剛才坐的搖椅上,津津有味地啃西瓜。
04
「西瓜不錯。」他發自內心地贊美。
所以小翠剛才吱哇亂叫,是因為看到了我身後的顧璟言。
我雙腿登時就軟了。
不知道被什麼絆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向前摔去。
他長臂一伸,攬住我的纖腰,讓我半躺在他懷中。
顧璟言身穿一身絳紫色錦袍,長發用玉冠攏起,端的是貴氣十足。
即便是從下頜線的角度看上去,他的臉也完美得挑不出一絲瑕疵。
我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像砧板上的魚肉,待人宰割。
小翠眼見形勢不對,早溜了。
顧璟言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慢悠悠地剜了一勺西瓜心,遞到我嘴邊:「張嘴。」
我麻木地張嘴,麻木地咽下去。
顧璟言把我往懷裡又攏了攏,含笑問道:
「王妃剛剛說,本王哪裡不行?」
我怕極了,言不由衷:「攝政王,哪裡都行。」
他很滿意,又喂我一勺西瓜,待我咀嚼幾口後,將手放在我唇邊。
我戰戰兢兢地把西瓜籽吐在他手心裡。
又看著他用潔白的布巾,優雅地把手上的水漬擦幹。
他的手指很長,也很美。
擦手的動作像極了劊子手在殺人之前,先把刀擦幹凈。
身子緊緊靠著他的胸膛,我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和逐漸沉重的呼吸聲。
我怕是要死了。
時間過了好久好久,他沒有說話,四周靜得隻能聽到樹上的蟬鳴。
可是最後,他隻是用手絹幫我擦擦嘴角,
「後日歸寧,別忘了。」
這兩晚,顧璟言依然沒有來我的房中。
但是事情的走向已然不對勁,上一世嫡姐回門,顧璟言沒有陪她回去。
不知是哪裡出了問題,他對我的態度十分詭異。
我更不知道,與小翠的談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轉眼便是三日後。
回到沈府,嫡姐和張讓已經先到了。
父親和嫡母顯然已經知道我們換嫁的事,卻不能當場發作,隻能隱而不發,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
嫡姐偷偷沖我眨眼睛,順便給我行了大禮:「姐姐安好!」
我佔她便宜,無比親昵地喊妹妹。
幾日不見,嫡姐的氣色越發好了,臉色紅潤,眸含春水,神態間已有成熟女子的嫵媚風韻。
我偷偷瞟了一眼張讓,我上一世的丈夫。
他正滿眼含笑地望著嫡姐,目光幾乎黏在她身上。
那是我上輩子打死也看不到的眼神。
我內心閃過些許悲涼。
自己果真樣樣不如嫡姐,男人都喜歡嫡姐那般文靜嫻雅的女子。
我嘆息一聲,扭頭才發現,顧璟言竟然一直在盯著我,神色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