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次會帶上不顯眼的儀器,再免費發放一些藥物,但不會救治疑難雜癥,因為過程太長,他太忙,這事又不能聲張,否則他面臨的很有可能是上流階級的徹底除名。
隻有那麼一次,他被一個人拉住了。
那個人求他:「能不能救救她?」
章獻沒答應,但他最後還是跟著走了,然後救了我。
我問他不怕嗎,他哼了一聲說怕個屁。
我又問為什麼,他奇怪地看我一眼:「你病人都不怕死,我醫生怕什麼。」
對了,因為他是醫生。
這麼多年,行走人間,他習慣救死扶傷。
7
開始讀書後,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但每天還是能見到這三個人。
沈確是臨時講師,陸景明不知道為什麼,也能自由出入學院。
何迎洲雖然白天不會出現,晚上卻會準時到校門口,送我回家。
彈幕的討論方向也逐漸變了。
【這次用什麼方法啊?】
【要不來個綁匪,要虞照眠極限一換一,看她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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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個離譜的,可以要他們假死,然後看誰能誘導虞照眠殉情。】
【確實離譜。】
【要不還是按上次那套路,心臟病那個。】
【太假了……而且這麼老套,沒意思。】
【要我說還是比較好奇她對誰好感度最高。】
【好感度檢測器什麼時候上線啊?】
【快了吧,之前公告說三天,現在又變成兩周了。】
【之前還能猜猜,現在真看不出來。說實話,這一期的攻略者演技太好了吧?】
【何迎洲不用說,眼神都快拉絲了。陸景明也是,演戲漸入佳境,之前有點假,現在不用說,我是男的都快心動了。還有沈確,年紀大的套路就是多……】
【說實話,不像演的,不會真愛上了吧?】
【愛上怎麼了?虞照眠長那麼漂亮,身材又好,直接這麼玩還真有點暴殄天物,能不能來點嗶嗶嗶——】
這條彈幕被屏蔽了。
【還有人在意那天虞照眠和陸景明說了什麼嗎?他媽的這小子直接關攝像頭,這違規了吧?仗著自己是嗶嗶嗶——】
這條涉及陸景明身份的彈幕也被屏蔽了。
【但他們的進度太慢了,完全比不上上一期鐘勤裕。】
看著這麼多汙言穢語,我的眼神毫無波瀾。
隻是在看到「鐘勤裕」這個名字的時候,指尖動了動。
午飯時間,陸景明又來找了我。
他算半個名人,不少人認出了他,隻是沒敢上前打招呼。
託他的福,我一個半路進來的關系戶,雖然沒有刻意社交,但身邊的同學都對我客客氣氣的,沒遇到什麼校園霸凌。
吃飯時,陸景明的星網一直在發光。
他皺著眉,表情雖然有點不耐煩,卻還是回了消息。
這段時間陸景明在我身邊幾乎放棄了偽裝,可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的時間卻越來越長,經常望著我走神。
被我發現後,他也沒什麼反應,就是偶爾懶洋洋地說一兩句:「看什麼?我忙著觀察你。」
他還是會送我花,隻是那些花我沒時間養,他就自己照顧,看上去還饒有興致。
現在我門前已經多了一片小花園。
他還是會和我吃飯,雖然第一次陪我吃路邊攤時滿臉嫌棄地說「這什麼玩意」,但很奇怪,偶爾也會有對他胃口的食物。
比如……臭豆腐。
他還是會給我拉小提琴,但他拉完後不會說那些告白情話,隻是百無聊賴地聊起往事:「家裡不要我學音樂美術,所以我都學了。」
聽起來挺叛逆少年的,我不發表評價。
愛是什麼呢?
沒有人能準確定義。
但對於陸景明來說,好像就隻需要陪伴。
一份沒有其他目的的陪伴,好像是真的迫於無奈和他玩觀察遊戲,可偶爾也會發自內心地對他露出微笑,說這個我很喜歡。
陸景明樂在其中,一步一步就此淪陷。
他毫無所覺,我順水推舟。
真的沒有其他目的嗎?
我垂眼,看著陸景明的光腦。
那頭的人直接彈了段語音過來。
「景明,給個面子唄。」是個年輕的男聲,「你哥一年一度的收藏會,真不來看看?」
是熟悉到骨血裡的聲音。
是我曾經聽了一遍又一遍的聲音。
陸景明沒說話,我已經狀似無意地問道:「收藏會?」
「嗯。」陸景明側頭看我,「我表哥喜歡收藏,都是些無聊的東西,不過……女生可能會喜歡。」
「你感興趣的話,我倒是可以帶你去。」他話音一轉,笑出尖尖的虎牙,眼裡是明晃晃的嘲笑,「誒,不過你應該一樣都買不起。」
我好脾氣地回答:「也沒有很感興趣,但是陸先生,看一看應該不要錢吧?」
「還叫陸先生,那我怎麼帶你進去。」陸景明揚眉,「必須用我女朋友身份。」
我平靜地挪開眼:「那不去了。」
「嘖。」
「脾氣還挺大,」陸景明眼中的笑意漸濃,「朋友身份總行吧?」
這一刻他的笑容無比真實,碧藍眼眸熠熠生輝。
於是我也彎眼笑了。
真的沒有其他目的嗎?
有的,陸景明。
8
前去收藏會的事情,我告訴了何迎洲。
沒說是陸景明邀請的,隻說是同學帶我去看看家裡的藏品。
這段時間,他總是行色匆匆,每天都神色鬱鬱,今天倒是好了點。
原因我也清楚,他的身份被周家正牌少爺發現了,忙著針對他。
那正牌少爺怎麼發現的呢?
當然是我告訴他的。
隻是我在何迎洲面前表現得滴水不漏,不僅不多問,還一直默默地陪伴他,關心他。
何迎洲答應得爽快:「行,那地點告訴我,結束了我接你回家。」
我彎著唇:「嗯,我等你。」
夜色下,他眼中的情愫像是粼粼的水。
我轉身離去,臉上的表情迅速冷卻下來。
前往收藏會的路上,我換了身衣服。
衣服自然是陸景明準備的,他選了好幾套要我挑,說我穿校服會丟他的臉。
對此我沒有異議,畢竟那些衣服繁重又累贅,可利用空間相當大,很適合我今晚的行動。
章獻給我發了消息。
「小虞,你剛剛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回道:「字面意思,您老準備好工具,東西我會送回老地方。」
老頭子看上去快氣瘋了:「你給我說清楚,這不是胡鬧嗎?你今晚要去哪?是不是有安全隱患?」
「可能有點安全隱患,說不定會死。」我想了想,「要是真死了,您也別來給我收屍,也別去給我吊唁,免得被人發現。」
那頭氣急敗壞:「虞照眠,我是你老師,我要求你好好活著!我好不容易給你救回來的命你就這麼瞎折騰?」
「老師,年紀大了,不要老生氣,對身體不好,」我輕輕笑了,發了段語音回去,「您知道的,是她把我撿回家的,也是她求著您救了我的命……我不能不管她。我想帶她回家。」
那頭沉默了許久。
終於,他也回了段語音。
「我準備好東西出發了,在那等你。」
「活著回來。」
我關上會話,清除記錄,毫不猶豫地把這個舊版光腦銷毀,丟進垃圾桶。
這裡面是我和章老師的全部對話,我自己可以死,但不能連累他。
收藏會門口,陸景明已經在等我了。
他的身側,還站著一個容貌英俊的年輕男人,相貌和陸景明有三分相似,也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你就是景明的朋友吧?」他看著我,眼神玩味,笑意漸深,「我是他的表哥,秦裕中。」
他伸出手,卻被陸景明打開。
秦裕中也不生氣,調侃道:「護得真緊,行,進來吧。」
這裡是秦家的別院,節目組的所有攝像頭都關閉了。
這裡禁止攜帶任何的危險物品,以及攝像物品,連光腦都被強制休眠了,看上去安全系數極高。
頭頂的檢測儀在我身上轉了一圈,冰冷的機器眼閃過一縷紅光,又歸於正常,沒有發出警報。
秦裕中酷愛收藏,收藏會裡多是些古董珠寶,還有些價值連城的孤品,琳瑯滿目。
這所謂的收藏會並沒有多少人參加,多是些年輕男女,個個衣著華貴,一看就身份顯赫。
直到最後一個展館。
這裡的東西就比較奇特了,有精妙絕倫的水晶球,有真空中的玫瑰,甚至還有手作的衣物。
「秦裕中交了很多女朋友,這些應該都是他的女朋友送給他的。」陸景明向我解釋,「眠眠,你什麼時候也送我這樣的手作禮物?」
他隻是開玩笑,我卻無暇回應了,目光卻定定望向最裡面的一件展品。
和其他的東西不同,它的展櫃被隔絕在一個單獨的水晶隔間裡,看上去晶瑩剔透,蓋了一層絲絨布,一旁還布置了許多昂貴的裝飾品,一看就深受主人喜愛。
秦裕中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這是我最喜歡的收藏品,今天要不是虞小姐你來了,我也懶得給這群人看。」
一旁的來客跟著打趣起哄,秦裕中這才噙著微笑,不緊不慢地遙控著絲絨布掀開。
反倒是陸景明,像是想起了什麼,下意識要去捂我的眼睛:「別看……」
但是已經晚了。
那是一顆心。
一顆冰封在冰棺裡,浸泡著淡藍色液體,被澆築在淺色寶石中的心。
它晶瑩剔透,仍在微微跳動,依舊保持著鮮活的模樣,心臟上的紋路被寶石雕琢出的玫瑰圖案穩穩契合,看上去有種驚心動魄的美麗。
這件展品的名字叫:真愛之心。
意味著——
那個女孩曾為他獻上心臟。
周圍響起更大聲的驚呼和歡笑。
血液流動加速,頭腦嗡嗡作響,眼前在發黑,我攥緊了陸景明的袖子,任由他捂住我的眼睛。
我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是什麼?沒看清。」
假的。
我看清了。
「不是什麼值得看的東西,」陸景明輕嗤一聲,好像有點不爽,「忘了他是個變態……走了。」
他放下手,我順從地跟著他轉身,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燈光驟暗。
整個展館陷入黑暗,刺耳的尖叫聲傳入耳畔。
門外傳來槍械互拼的聲音,伸手不見五指的收藏會亂成一鍋粥,有人摔倒有人亂跑,到處都是展櫃破碎的清脆聲。
眼戴光腦上代碼飛速流轉,我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