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嗡」的一聲炸了。
是施鳳陽,那隻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徑直拉過我的手,在黑暗之中緊緊握在掌心,滾燙灼人,大拇指還有意地摩挲了下我的虎口。
沒人知道,我的臉白了,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卻被他反握得更緊,態度強硬。
我身上出汗了,手心也出汗了,竟然不敢去看他一眼,也不敢問他什麼意思。
然後隱約聽到他似乎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我的膽怯。
我都快哭了……二十四歲了,又不是沒談過戀愛,被人拉個手,像渾身過電一樣,心慌腦暈,面紅耳赤。
而那始作俑者倒是風輕雲淡,沒事人一樣握著我的手,細細地玩弄我的每根手指,從指腹緩緩劃下,電流一般,酥酥麻麻。
他一下一下地摩挲、逗弄,樂此不倦。
一場電影,看得我膽戰心驚,身子發抖。
後半場他似乎睡著了,手握著不動,我小心翼翼地偷瞥,果然看到他閉了眼睛,昏暗的燈光下,睫毛鴉羽一般垂下,神情冷倦。
但即便這樣,我的手還是沒能伸出來,他握得很緊。
我腦子很亂,一團糟,總覺得千絲萬縷的線,繞啊繞,繞得心頭火急火燎。
他什麼意思?他這是在幹嗎?總不會是喜歡我吧?怎麼可能!
我跟他又不熟,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以他這樣的條件,施若若都說了追她哥的人能排到法國……
年紀輕輕的副主任醫師,長得又極好,聽說他們醫院的院長女兒都追他來著。
現在是什麼情況?我要瘋了,他這擺明了是想勾搭我,難不成割個痔瘡還割出感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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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我是一點沒看進去。
燈亮之前,我猛地抽回了手,他也醒了,睡意蒙眬。
若若說:「咦,蕾蕾,你爆米花怎麼一點也沒吃?」
我「啊」一聲,解釋道:「隻顧著看電影了,忘了吃。」
然後,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我臉上好燙,心慌慌地說道:「走了走了,很晚了,趕快回家。」
連車浩追著我討論劇情我都沒搭理。
這個世界好可怕,我要回去躺被窩裡冷靜冷靜。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很晚了,夜風很冷。
施鳳陽開了車來的,本來若若跟他回家,我讓車浩送就可以。
結果施鳳陽雙手插兜,無比淡定地重新安排了下,「我要回醫院一趟,蕾蕾上午開的藥忘在診室了,還有,她的傷口需要重新上一遍藥。」
言外之意就是,他要帶我去醫院!還要讓我再脫一次褲子!
我覺得不妥,下意識地想拒絕,但若若已經困得打了個哈欠,打開車門坐上了車浩的車。
「那讓車浩送我回去,我們先走了,哥哥你待會把蕾蕾送回家,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車浩欲言又止地看我一眼,在若若的催促下開車離開了。
「蕾蕾,那我們先走了。」
我欲哭無淚地看著車開走了。
施鳳陽按了下他的車鑰匙,促狹地看著我,緩緩勾起嘴角,「上車吧,小仙女。」
小仙女是上學時施若若他們給我起的綽號,也是我如今的微信名。
若若和車浩他們經常會這麼叫我,我都習慣了,但是被施鳳陽這麼一叫,渾身發麻。
我雙腿發軟地打開後車門,剛要上車,他突然在背後拎住了我的脖子,似笑非笑,不容抗拒,「坐副駕。」
我感覺自己像個落入狼口的羊,瑟瑟發抖,任人宰割。
路上,我低著頭,努力讓自己的腿不要哆嗦。
施鳳陽開著車,漫不經心地問我:「車浩那小子在追你?」
我「啊」了一聲,扭捏道:「沒有的事,他在開玩笑。」
「你們年輕人開玩笑喜歡送玫瑰花?」
說的自然是我住院時,車浩捧著花來醫院看我的事。
我輕聲解釋:「反正他沒明說過,都是開玩笑的。」
「上學的時候他追過你?」
「我們那時候年齡小,什麼都不懂。」
我赫然說完,突然想起施若若說的,她哥初中時情書都滿抽屜了。
算起來,施鳳陽大了我們六歲。
我們上初一的時候,他已經考入醫科大學,成為大一新生了。
如今我和若若二十四歲,施鳳陽已經快三十了。
三十歲對女人來說意味不再青春,但對男人來說又似乎風華正茂。
反正他是這樣的,外表英俊,事業春風得意,人又穩重,再加上家世背景好,妥妥的優質男人。
可是這樣的男人,到了三十歲沒對象,家裡一樣會著急。
施若若說,她爸媽經常催,但是催也沒用,他哥在醫院附近買了套公寓,被催煩了就去住一段時間。
我心裡隱約覺得,施鳳陽是單身久了,準備抓我下手。
意識到這點,我臉紅到了極點,鼓起勇氣,緊張地搓著雙手,聲音細若蚊蠅:「哥,你、你在電影院什麼意思?就是你應該知道,兔子不吃窩邊草……」
我邊說,邊偷偷地打量他。
他開著車,神情專注,可是下一秒,勾起了嘴角,笑得意味深長。
我害怕了,他好變態啊……
醫院走廊的燈都熄了,住院部更是很安靜。
施鳳陽不動聲色地又拉了我的手,攥得緊緊的,帶我上樓,去了診室。
燈光好亮,很刺眼,他套了醫用手套,準備了藥,示意我上床趴好。
可是這次我緊緊地拽著褲子,不樂意了。
「就是,我覺得,白天已經檢查過了,不用再上藥了。」
我臉色應該很白,緊抿著嘴巴,看著他又加了一句:「我覺得,其實沒必要……」
反應遲鈍如我,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我手術完住院的那一個星期,總是上午檢查一次,下午檢查一次。
施鳳陽每次一來,就是簾子一拉,一本正經地讓我脫褲子。
其實,根本沒必要這麼檢查吧?
像是驗證我的猜想似的,他笑了一聲,摘下了手套,揚起好看的眉毛。
「是沒必要,那就算了。」
晴天霹靂!我被雷了個外焦裡嫩,腦子炸了鍋,忘記了害怕。
因為被戲弄,人也變得憤怒了,「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今天你不解釋明白了,就算你是若若的哥哥,我也要報警抓你!」
「報警抓我?」
他像聽到笑話一般,笑容有些邪惡,「那我豈不是也要報警抓你,畢竟你十二歲就知道偷看男人洗澡了。」
如果當時有面鏡子,我的臉一定是慘白慘白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還記得,他果然是記得的。
我和若若,從小學起就是同班同學,升了初中也是最好的朋友。
初一那年暑假,我們約好了一起去她家寫作業。
若若的爸爸是地質勘查局的,常年在外忙碌,她媽媽嫁給她爸之前,家裡是搞工程的。
嫁人後也一直幫忙打理自家生意,整天都很忙,是個妥妥的女強人了。
他們家的房子是花園洋房,又大又漂亮,大人基本白天都不在家,這是故事前提。
那年夏天,我背著書包,和若若一起從圖書館回來。
我們借了很多書,天氣很熱,太陽毒辣。
快到她家的時候,若若把鑰匙和書都塞給了我,讓我先回去開門,她要去水果攤買大西瓜。
我也是熱得受不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她家,就直接過去了。
結果進了門,放下書,我想去個廁所。
房子大了就是這點不好,衛生間離得遠,有點啥動靜也聽不到。
於是徑直推開衛生間門的我,看到了終生難忘的場景——淋浴花灑下,水霧迷漫,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在洗澡,體格健壯,背部寬闊厚實,溝壑分明,窄腰翹臀,肌肉結實,總之是妥妥的好身材,腹肌和人魚線一個不少。
擱我現在的年齡來說,如果看到了這番場景,可能會尖叫一聲,然後趕忙給人家關上門。
可是當時我才十二歲,生理課都沒上完,哪裡見過光著的男人?
反正是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到了,人嚇傻了。
直到那男人感覺不對,抬頭看過來,我才反應過來,扭頭就跑。
結果就是忘了把衛生間的門關上。
反正那天,跟我割痔瘡那天一樣,永生難忘。
4
十二歲的女孩,懂什麼呢,嚇得手都哆嗦,想立刻回家。
但是施若若拎著大西瓜回來了。
這個二傻子眉開眼笑地拉我去廚房切西瓜,切好端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在客廳的施鳳陽。
他剛洗完澡,頭發濕漉漉的,眼睛也濕漉著,五官精致,皮膚白皙,好看得有些不真實。
穿了套白色籃球服,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沙發上,姿態肆意。
他在看電視。
施若若興奮的跑過去,「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年他上大一,暑假,剛剛從學校回來。
他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目光輕飄飄地從我身上掠過,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他還吃了若若切的西瓜,專注地看著球賽,眉眼如常,幽深靜謐。
他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因為他心理強大,可我還是一個小姑娘。
從那天起我就害怕他了,見他就臉白心慌。
也再也不敢隨便去若若家。
我大學是在外地上的,本來準備留在外地工作,因為不順心,所以去年七月份回了老家。
回老家以後,在醫院割痔瘡,是大學以來第一次見到施鳳陽。
沒想到這個仇他還記著。
我哆嗦著嘴唇,眼淚奪眶而出。
他望著我,目光深深,但毫不憐惜,「你倒是早就把我都看光了,咱們也就是彼此彼此,你哭什麼。」
我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罵道:「你還是個男人嗎?!為了這點事報復我,你太變態了!」
驚懼之下,我哭得十分傷心。
沒想到他卻眸光一沉,上前攥住了我的手指,表情可以說是憤怒了,聲音咬牙切齒——
「這點事?小朋友,你欠我的多著呢。
「沒錯,我是要報復你,我施鳳陽長這麼大,從沒被女人耍過,你倒是好樣的,將我耍得團團轉。
「我這輩子就掏出過一次真心,結果你玩我,小丫頭片子,我恨不得弄死你。」
他他他,他在說什麼啊……我目瞪狗呆。
狗呆的時候,他突然一把摟住我的腰,掄著我的腦袋,徑直吻了上來。
這個吻強勢又霸道,凌冽氣息撲鼻而來,令人心顫窒息。
我腦子早就一片空白,瞪著眼睛不敢置信,而他已經攻掠了一切,吻得意亂情迷,天昏地暗。
最後,他還咬了我。
好痛……小說裡不都是女的咬男的嗎,為什麼我會被咬?
嘴裡有淡淡的腥甜,他已經緩緩松開了我,拇指抹了下唇角,食髓知味般,勾起邪惡的笑。
「味道還不錯,我氣消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