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道之前,我和沈景商量了一個下午要把名字改成什麼。
想了好多,一個喜歡的都沒有。
正值傍晚,天邊燃起火燒般的緋色,殘陽的餘溫融於雲中,渲染成絢爛的紅。
我好像遇到了畢生難得一次的燦爛夕陽。
「叫蘇燦燦吧,前路燦爛,一片光明。」
沈景忽然說道。
我默認了。
我多麼希望這團火光燒掉我身上殘留的黑暗。
時至今日,那如火般的夕陽才徹底焚盡我所有的不堪。
我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出門赴約。
為了防止有人偷拍,我特意喬裝了一下才進入咖啡廳。
傅寒早就到了,這次還是將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不過點了一盞暖黃色的小燈。
他給我點了一杯美式。
傅寒比常人白三分,是病態般的蒼白,精致慵懶的鳳眼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薄唇透著淡淡的紅,他用一種審視的眼神打量著我:「蘇小姐想談什麼?」
「談談怎麼讓你收手。」
傅寒冷笑:「事到如今你開始害怕,是不是有點晚了?」
Advertisement
我挑眉:「是關於喬弱水的。」
他冷著臉,目光陰鷙:「你想做什麼?」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你裝什麼正義使者?我和喬弱水並沒有矛盾,反而是你多管閑事拉她下水,現在我還想問你呢,你想對她做什麼?」
「你前女友因為覺得你瘋批偏執而離開你,你絲毫不反省還覺得是別人承受不住你的愛。」
傅寒猛地一拍桌子:「閉嘴!」
我聳聳肩:「無所謂,我隻是想勸你換個方式,你人除了不正常一點以外還是很優秀的。」
他還是一臉想殺了我的表情。
我誠懇道:「恐嚇與強迫是得不到愛的。」
我看了看時間,正巧沈景給我發消息:保鏢已經到了。
大概是我很真誠,傅寒冷硬的表情有些許的松動:「你找我,隻是想跟我說這些?」
我奇怪道:「不然呢?」
說罷,我找個借口起身:「既然你不願意談,我走吧。」
「坐下。」傅寒抬眼,我聽到門被鎖上的聲音,「我還有話和蘇小姐說。」
6.
我坐了下來。
傅寒輕輕敲打兩下桌子,他的手下進來,還帶著昏迷的喬弱水。
我攥緊拳頭。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我的用意,才肯來和我周旋。
傅寒笑起來:「蘇小姐,我不太喜歡別人背叛我,你覺得她的下場會是什麼?」
我淡定地向後一靠,靠在柔軟的沙發上,偏了偏頭:「傅總不至於出手傷人吧,更何況是你曾經頗為愛慕的人。」
他輕輕搖頭,聲音很柔和,說出的話卻冷漠無情:「愛慕算不上,隻能說她和我的故人很相像,沒了利用價值,自然不會再心軟。」
我冷眼看著他:「傅總還有事嗎?」
傅寒置若罔聞,反而饒有興趣地盯著我:「我現在對蘇小姐很好奇。」
我深深皺眉,他繼續說道:「蘇小姐怎麼會知道我前任離開的原因?她當年匆匆離開,外界一直以為我們和平分手,而蘇小姐和我們之前可以說是毫無交集。」
這是原著中沈景後期掌握到的信息,我忽略了這一點,居然被他敏銳地察覺到了。
我勾唇一笑:「傅總為什麼不猜猜我是怎麼知道的呢?」
傅寒眼露寒光:「我不喜歡猜,蘇小姐,我更不喜歡有人窺探我的生活。」
「傅寒,不要太自戀。」我打斷他,謊話張口就來,「沈景和你前女友認識。」
我也不知道他信沒信,隻是他將話題主動轉移到了沈景身上:「他倒是很愛你,隻是他知道你的過去嗎?」
「知道。」我笑起來,「他什麼都知道,因為我的過去並不是可恥的,我沒犯罪沒違法,靠自己的努力掙錢沒什麼丟臉的。」
傅寒聽了我的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他緩緩開口:「他那種頑劣不堪,任性妄為的人也會愛別人,被別人愛,很稀奇。」
我脫口而出:「沒什麼稀奇的,你這種高傲冷漠,睚眥必報的人早晚也會有人愛,愛別人。」
他笑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把她叫醒。」
我警惕地坐直身體,轉頭看向喬弱水:「你要幹嗎?」
他的手下毫不留情,一個肘擊直接將喬弱水打醒,疼得她直接就飆淚:「啊!」
我咬著牙:「傅寒,你真該死啊。」
傅寒站起來,瞥我一眼,並未開口。
「求求你放了我!傅寒求你放了我!」喬弱水驚慌失措,哭喊著求饒,「燦燦姐救我!救我!」
我臉色難看:「你要帶她幹什麼去?」
「解決不太重要的麻煩而已。」他冷嘲笑笑,「蘇小姐給我制造了一些可愛的麻煩。」
傅寒轉身:「等我回來。」
我明白他的用意,他首先要解決強吻一事,喬弱水不配合,他就直接威脅著她配合,先挽回聲譽,至於我的問題,他隻需澄清道歉即可。
不過。
我怎麼可能就這樣來見他。
此時,我的手機震動一聲。
我從頭上摘下形同發卡一般的針孔監視器。
「傅總,你知道什麼叫連環計嗎?」
話音剛落,門被暴力破開。
沈景和警察一起來的。
傅寒僵硬地轉身看了過來,臉黑得跟鍋底似的。
我晃了晃手中的無線針孔監視器,嬌俏一笑:「你沒見過很正常,好貴呢,要二十萬。」
這是沈景之前找人給我特制的,特意做成了黑色的星星發卡,當時我覺得這東西一點用沒有,現在看來作用很大。
警察叔叔把傅寒帶走了。
他涉嫌綁架、恐嚇、違法拘禁。
傅寒走之前還不忘狠狠瞪我一眼。
我不慣著他這臭毛病,上去彈了他一個腦瓜蹦兒。
氣得傅寒被拉走的時發瘋般地掙扎。
喬弱水的經紀人來接走了她,並將她保護了起來。
沈景來得很及時,甚至還帶來了媒體。
我在鏡頭前哭得梨花帶雨,什麼都不說,就是哭。
沈景會意,將我摟在懷裡,滿滿的心疼:「小乖不哭,壞人被趕跑了,我們小乖最堅強了。」
當天熱搜第一:#嚴懲不法分子#
我放出了傅寒讓手下帶進來喬弱水又毆打喬弱水的視頻,瞬間激起群憤,喬弱水的微博粉絲暴漲,他們公司也順勢營銷一波,經營美弱慘人設。
熱搜第二:#小乖不哭#
沈景拿著手機,不停地刷著話題。
我偷偷瞄一眼,發現他在看網友嗑我們兩個的CP,忍不住吐槽道:「你的一聲小乖,讓我經營的清冷人設轟然崩塌。」
沈景另有一番見解:「崩塌得好,正好咱們倆一起經營恩愛夫妻人設。」
其實最開始他叫我小怪。
因為初遇那天他覺得我是個怪人,很怪。
把他拽下來,讓他活下去,問他要不要吃飯。
我不願別人叫我的名字,也很少告訴別人我的名字,他知道我的真名後也從未叫過我一次蘇招娣。
蘇招娣。
一個不屬於我的名字。
不知道哪一天起,小怪變成了小乖,他變成了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
輿論力量不容小覷,但資本的力量如山不可撼動,傅寒的律師使出渾身解數,讓他隻被拘留十五天。
沈景找人施壓,讓他從十五天變成三十天。
有了這次醜聞,傅寒不再擔任他們家族的總裁,而喬弱水也拿下了當下熱門IP改編劇女主。
傅寒狗急跳墻,把我的身份資料曝光,又買了大波水軍來罵我。
「她要是自己爬上來的我真不信,爬上金主床我倒是信,沈景不會是被她下降頭了吧?」
「怪不得她接高奢品牌的代言那麼別扭,農村土妹真的不適合。」
「有一說一,原來就覺得和藍血高奢不搭。」
「笑死了,叫粉絲們之前捧得那麼狠,現在摔慘了吧。」
「你們聽過蘇招娣說英語嗎?尬死,發音好搞笑。」
「哈哈哈哈哈你們要笑死我!初中學歷能會說什麼英語啊哈哈哈哈哈哈。」
其中也有很多路人和粉絲為我發聲:「你們在高傲什麼呢?誰不是從農村出來的?往上數三代全是農民!」
「這明顯就是尬黑,沒詞了硬來黑是吧?」
我的私信更是爆滿:「燦燦姐,我真的很喜歡你,你的演技很好!專心拍戲,我們會一直守護你!期待《將晚》!」
我面色如常地看完這些評論,將手機關機。
還要再拍一個月的戲。
接下來我要全神貫注,將自己投入到戲中去。
我逼著沈景和我分開住,隻為了沉浸在付晚孤立無援的孤獨感中。
7.
茫茫雨幕。
細雨如針,刺得人細密地疼。
我拍了最後一場殺青戲。
付晚死於國破之前,她背負了太多,對封建皇權的恨和對國家子民的愛讓她反復折磨自己,她不得不效忠最恨的人,又被所守護的子民拋棄,關在地牢中,後又當街凌遲而死。
我赤腳走在冰冷的石磚上,無數雙眼睛凝視著我,審視著我,如泰山傾倒般地壓在我身上。
我聽著眾人的咒罵,忍受著砸向我的石頭與菜葉。
我想到了原著中的結局。
我也許已經死過一次了,在那次眾人的詛咒與詆毀中,如同付晚一般死在了眾人的注視之下。
於是我笑了起來。
一種向死而生的雀躍自絕望處生長。
我如此,付晚如此。
導演喊CUT時,全場寂靜。
全組人都被我帶入了戲中。
突如其來的掌聲打破了寂靜,旋即掌聲雷動。
沈景在人群中凝視著我,用一種崇拜、欣賞、愛慕的眼神凝視著我。
四目相對,他笑起來。
我忽然止不住地流淚。
那些我自己的、付晚的不甘與委屈都不再壓抑,如決堤般釋放出來。
我嚎啕大哭。
他的眼神,他的愛慕與崇拜支撐著我走到現在。
我不再畏懼眾人的恥笑與咒罵,不再自卑於身世與經歷。
因為就算被全世界唾棄,還有沈景為我撐腰。
一隻手輕輕撫摸我的頭,我知道是沈景。
沈景蹲在我面前,微微仰起頭瞧著我,罕見地認真,眸子裡蕩漾開細碎又美好的光:「不要哭。」
「你之前說,說不定會在某次遇到真愛,說不定會在某次見到不曾見過的絢麗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