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扯嘴角,似乎心情不錯,一身正氣地回復鄧昊。
“在你心裡可能有各種齷齪的想法,但抱歉,我那個時候隻是想著幫助朋友。”
鄧昊:“……”
我他媽怎麼不知道你以前是這麼一個樂於助人的好朋友呢???
那天鄧昊氣得買了一大盒好麗友,準備把“好麗友·好朋友”的龐大外殼貼在基地大門上。
和鄧昊不同的是,阮音書放學之後就趕緊收拾書包,心思全在一團白身上了。
李初瓷也在一邊叨叨念:“你到時候有空也把一團白帶過來吧,我們大家一起看看,好歹我也算是它的……”
沉默了一會,李初瓷扔出兩個字:“幹媽。”
阮音書笑:“怎麼連幹媽都出來了?”
“你想啊,你是收養它的主人,就算是它的再生父母了。我是你的朋友,也在這個過程中給予你支持和幫助,所以我是幹媽,你是阿媽,這是很正常的輩分關系。”李初瓷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半晌又感慨一句,“一團白,幹媽愛你。”
“……”
說完之後,得補課的李初瓷抓緊時間走了,最後不忘囑託她:“記得帶一團白來和它的幹媽團聚!”
阮音書笑她大驚小怪,點頭說:“知道啦。”
鄧昊出門去買好麗友了,教室裡又隻剩她和程遲。
“我到時候可能會帶一團白來學校,你要看嗎?”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問問程遲,“畢竟你經常不在學校,我怕你想看又錯過了。”
程遲側著頭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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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再怎麼說你也是它的……”她隻是順口一說,說到這裡卡了殼,也不知道該怎麼接了。
程遲看她眨著眼很認真地在思索,玩心上來了,混雜著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緒,腦子裡幽幽冒出了一個答案。
他索性就撐著桌沿,輕笑著脫口而出:“阿爸?”
第31章 繼續想x1
少年的尾音不輕不重地壓在她耳畔,半分抬著的腔調,半分慵懶的松軟。
一貫的玩世不恭。
配上他挑眉的表情,阮音書當然知道他在開玩笑,特別悠長地嘆息一聲。
“你別老沒個正經呀。”
他笑著,手指指腹滑過桌側,正要開口,鄧昊抱著一大包好麗友派進來了。
阮音書奇怪地看過去,問鄧昊:“你怎麼買了這麼多?”
鄧昊胸一挺,拆開盒子遞了一個給阮音書和程遲,非常的意味悠長:“好朋友之間就是要吃這個,吉利。”
“……”
程遲看了看手裡的東西,一臉風平浪靜:“明早想用這個洗臉麼?”
鄧昊趕緊把好麗友拿回手裡,風一樣跑出了教室。
“不,昊昊不想。”
鄧昊自己在那裡編排了一出好戲,阮音書沒闲著,收拾好書包就準備去迎接自己的一團白了。
程遲先出教室,她緊隨其後,把班上的門和燈都關掉,然後把門鎖好。
鎖好之後她轉頭,發現程遲站在走廊裡,抬頭往上看。
走廊花木扶疏,襯得他一半身形影影綽綽,遠遠看著像在拍畫報。
她跟著抬頭看了看,淺灰色的流雲逐漸侵襲入境,壓在樓房上空,顯出朦朧的暗。
“我今早看天氣預報,說是有陣雨,”她站在他身後開口,“你帶傘了嗎?”
程遲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阮音書看到他身上空空如也,連包都沒有,更別說雨傘了。
果然,下一秒,他說:“我不帶那個。”
阮音書扯了扯書包帶:“那下雨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他輕笑一聲,“就那麼辦啊。”
“淋雨回去嗎?那要是感冒了呢?”
他渾然不在意:“那就感冒了唄。”
“不吃藥?”
“不吃。”反正也不知道吃什麼。
她真的沒見過生活這麼佛系的人,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體,禁不住接著問,想看看他還能做到什麼地步。
“就等它自己好嗎?萬一好不了呢?”
他黑色劉海半遮住眼簾,像是笑了:“不會好不了。”
像是有很多經驗,知道自己身體最大承受能力在哪裡。
過了會兒,他又不輕不重地說一聲:“高燒我都能自己退,小感冒沒什麼事,死不了。”
阮音書在家裡一貫被寶貝著,別說雨基本沒淋過了,就連熬夜都很少,打個噴嚏都要被噓寒問暖五百遍,來姨媽痛一下,阮母各種紅棗銀耳紅糖水雞湯換著花樣來一遍。
導致她一直覺得愛護自己的身體是一件很正常也很必然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麼程遲這麼不上心就算了,他父母也由他去。
她很少發燒,記憶裡偶爾有那麼幾次,都非常的難受。
生病也是,她每次生病都很煎熬。
想到這兒,她不禁小聲問了一句,帶著很強的共情感:“高燒很難受吧?”
他忽然一滯,放在口袋裡的手無意識合攏,又松開。
這種問題似乎很久沒被人問過了,他難受與否,痛苦與否,似乎一直是件無關緊要的事兒。
沒人為他大驚小怪,他也不折騰,任由身體自己去胡鬧。
就好像吵架,胡鬧夠了就會自己好,好不了,就一拍兩散走向終結。
似乎哪種結局都不算太壞,他想,反正最糟也就是那樣了,還算得上是個解脫,沒什麼不好的。
阮音書當他的沉默是默認:“這麼難受你也不去看醫生,大病怎麼能等它自己好呢?萬一好不了是有生命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身體是要養的,不是賭氣,養好身體才有好的精神狀態。”
她絮絮叨叨,跟個小保姆似的,從書包裡拿出自己一直備用的雨傘,交付到他手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呀,別再瞎對付了。”
“先把傘拿著,萬一等下下雨記得打,反正我要回家了。”
“不能仗著年輕揮霍健康,不然老了多難受,跟家裡人出去散個步都不行。”
他接過雨傘,一時間覺得手裡沉甸甸。
琥珀色的眸子情愫翻湧,到底是沒說一句話。
她不過是隨口一說,顯然覺得那是每個人必經的生活狀態。
但於他而言……
家?
他才懶得去想,也根本不信他這人能擁有這種東西。
這得過且過的一生,被推到哪算哪,沒什麼去構想的必要。
那種完滿的生活,似乎生來就不該存在於他這種人的世界裡。
“別發呆了!”她有點不滿他的出神,頰邊鼓了鼓,“我說的你聽到了嗎?”
“是,”他這才勾唇,眼睛跟著唇部表情配合出了一點弧度,笑得不怎麼走心,“有聽到。”
“那記得打傘啊,我走咯,”她回身跟他擺手,“拜拜。”
他點頭,看她走遠了好一陣,這才低頭看自己的手心。
那把黑白格子的雨傘很小,也很輕便,他一隻手就能握住。
其實基地離這裡很近,就算淋雨也用不了多久,況且下雨的可能也不大。
但她還是執拗又不厭其煩地,一次次提醒他要打傘,因為可能對身體不好。
看著少女纖瘦身影,他不明不白地想著,以前她隻會問自己帶傘沒有,象徵性關切一下,但現在卻會不由分說地把傘塞到他手裡。
能看得出,她是真的拿自己當朋友了。
那麼全神貫注、全心付出地為他著想,言語間全是能讓人切實體會到的關切。
這種感覺多久沒有過了?
他下臺階的時候回憶了半天也沒回憶出來。
大概真的……很久沒有過了。
少年走下臺階,往沁著烏雲和晚霞的前路走去。
///
阮音書出了校門,仰頭一看,阮母的車果然已經停在那裡了。
她拉開車門,一雙眼笑得臥蠶飽滿:“媽,我找到那隻博美了!”
“是嗎,”阮母扶著方向盤,“在哪裡?”
阮音書把書包抱到身前,然後念出了那個美容店的地址:“我們已經把寵物送過去洗澡了。”
阮母點點頭,在手機裡輸入了地址,照著導航調了個頭的時候忽然意識到:“送過去?怎麼送過去的,我怎麼記得昨天還沒找到?”
“嗯,今天中午找到的,”阮音書和盤託出,“中午找到之後就立刻把它送去洗澡看病了。”
“沒上課嗎?”
“上了,我同學超級快,加上各種診療,一去一回剛好一個鍾頭。”
阮母皺了一下眉頭:“同學送你去的?什麼同學還能送你?”
察覺到阮母的敏銳,她愣了一下,這才小聲繼續答:“就是……開機車。”
“機車?”阮母立時警惕起來,“這才多……”
阮音書急忙打斷道:“當時是情況緊急,我不知道把狗狗放在哪裡,才想送到醫院那邊去的。同學也是為了我好才開的,不然的話就要遲到了。”
聽到這裡,是事出有因,阮母的眉頭稍稍松了松:“那遲到了沒有?”
“沒遲到。”她忙不迭答道。
“媽媽也不是不支持你養狗,但現在時間沒有那麼松散,你馬上就要高三了,到時候根本不可能有時間忙這些亂七八糟的。如果真的能選,我當然希望你上了大學再養這些寵物……這太分心神了,目前對你來說,學習才是第一位的……”
“我知道,”阮音書做保證,“我不會每天都想著玩的,我知道自己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麼,學習成績肯定不會掉的。”
她又說:“而且今天中午就忙了一會兒,回去之後我就開始聽講了,沒有分心,放學之後才想著要去接它的。”
聽到阮音書做了這樣的保證,加上她從小也是聽話乖巧,沒有做逾矩的事,阮母半顆心這才放下來,點了點頭,掌控著方向盤說道:“媽媽相信你不會做不清楚的事。”
車內短暫沉默了一會兒,阮母思慮再三,到底還是開口道:“開機車這麼危險的事……是哪個同學送你過去的?”
阮音書舔了舔嘴唇:“就……同班同學呀。”
阮母繼續說:“一高也有很多混混,我看那些混混動不動就喜歡開個摩託到處逃學,你不要和他們為伍。”
“也不一定開機車就混啦,”她眨眼笑著,“不能以學習定義一個人的全部嘛。”
“媽媽是怕你學壞。”
“我知道,”阮音書抬頭看窗外,長籲一口氣道,“到啦到啦,下車吧。”
“程遲”這兩個字在唇中打了個轉,幾次差點說出口,她想告訴母親,不是的,程遲他和自己之前知道的那些紈绔少爺不一樣,他幫過自己很多次,也從來沒想過帶壞自己。
雖然這人有時候真的很不講道理,可為人卻很仗義,而且懂分寸,一點也不招人討厭。
可母親這麼多年的刻板印象怎麼會這麼快就消失,況且那些事發生的時候阮母也不在場,無法感知她的情緒,興許還會覺得她是被迷了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