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宜方輕輕籲口氣，“你大伯...有的時候是真真實實心疼你爸，想讓你爸好過一點。”
“我知道。”
洛琪走過去，抱抱母親，“媽，以後日子會好過的。我去給你買早飯。”
清晨五點多的沿河步道上，隻有寥寥早起鍛煉的人。
洛琪帶了一把長柄傘，漫無目的沿路往前走。
五百米遠的酒店套房裡，蔣盛和從夢裡醒來，夢裡那句“蔣盛和”到現在還很清晰。
是洛琪在喊他。
昨晚一起吃燒烤，於是夜裡做了差不多的夢。夢裡，洛琪站在燒烤攤前，回頭問他：“蔣盛和，你想吃什麼？”
她第一次喊他名字，終於不再是蔣總。
他剛想回答她，突然就醒了。
如果夢能再長五秒，他也能來得及回她。
蔣盛和摸手機看時間，五點十一分。
徹底沒了困意。
洗漱後，從行李箱裡找出一套運動服穿上，下樓晨跑。
幾乎是本能，蔣盛和選了經過洛琪家附近的那條路。
空氣湿潤，浮著一層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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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兩圈，後背湿透。
蔣盛和停下慢走，去旁邊的便利店買水。
拿著水從店裡出來，他腳下一頓，洛琪從路頭拐過來，拎著早飯，懷裡抱著一小束向日葵，隻有五六朵。
怎麼也沒想到，一大早在這裡偶遇她。
洛琪還沒看到前面的人，低頭在看懷裡的向日葵，花是在早市攤子上買的，比花店裡劃算。
家裡過於沉悶，向日葵插瓶能讓狹仄潮湿的屋裡多點生機。
往前走了十多米，視線裡出現一道黑影，身形挺拔，她忽然駐足。
驚訝程度不亞於蔣盛和剛才看到她時。
“蔣總，早。”走近，洛琪先打招呼。
老板有鍛煉的習慣，她知道，之前在醫院病房，他陪護都不落下鍛煉。
而他選擇這條路晨跑，再正常不過。
這裡相對人少，景色比另一條路也好。
蔣盛和喝了半瓶水，拿下瓶子，“上午沒工作，起這麼早？”
洛琪謹慎措辭，在想該怎麼回合適。
第一次跟蔣盛和出差，雖然居秘書說，老板給他們放假時從來不找他們，但凡事都有萬一。
萬一老板以為她在家沒什麼事，打電話給她，要提前開會，而她正試著婚紗，到時會很被動。
於是她如實道：“上午還要出去逛逛，就早點起來了。”
蔣盛和以為她和居秘書約了逛街，順口道：“下午兩點才開會，你和居秘書按時到就行。”
洛琪解釋：“不是和居秘書逛街，居秘書上午要留在酒店處理一些工作。我自己的私事。正好趁上午沒事，去試婚紗。”
她真心實意感謝：“謝謝蔣總放半天假，不然我還得專門再回蘇城一趟。”
安靜了一瞬。
結婚自然要訂婚紗，也知道她快要領證，每天都在倒計時她的婚期，但知道和聽她親口說，是兩碼事。
蔣盛和看似平靜，假裝不知情，“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洛琪說了大概時間：“十二月中旬。”
蔣盛和頷首，表示知道。
沒人比他更希望她開心，他也會在不給她帶來任何困擾的情況下，盡他所能讓她遠離所有職場潛規則，但不違心的新婚祝福，他說不出。
他看著她，隻道了一句：“恭喜。”
第八章
洛琪想到居秘書那句，在老板裡，蔣盛和算是頂好的了。
的確。
氣度不是一般人能比，頗有人格魅力。
“謝謝蔣總。”
再多聊不合適，蔣盛和擰上蘇打水瓶蓋，下巴對著她家的方向微點，聲音清冷：“回去忙吧。”
老板發了話，洛琪拎著早飯回家。
姜宜方換好外出的衣服，簡單吃過飯，母女倆出門。
昨天就與店長約好見面時間，洛琪和母親提前十分鍾到了婚紗店。設計師今年設計的三款婚紗沒展示出來，先給洛琪挑，她挑中的款式便不再上架。
洛琪看中左邊那款，母親說哪款都好看。
試穿後，母親給她拍視頻，她自己也對鏡拍了幾張。
試婚紗時裴時霄不在旁邊，多少有點遺憾。
洛琪發給他照片，又將母親發的視頻轉給他：【我穿哪款好看？】
裴時霄剛點開視頻，迎面有人走來，身影越來越近，直到站定在他身前都沒主動和他打招呼。
秘書走在裴時霄身側，看到來人那副惺惺作態的模樣，秘書表情不屑，先行去電梯間等老板。
崔芃拿了一份文件，找裴時霄籤字，一言未發，把自帶的筆給他。
婚紗視頻隻看了一半，裴時霄鎖屏手機，抬頭看崔芃一眼，從她指尖接過筆，覺得哪裡不對，視線又落在她臉上，眼睛水腫。
她今天沒化妝，素顏更耐看，鵝蛋臉，下巴特別柔和，臉頰上有顆淺褐色的小痣，平時化了妝根本不明顯。
他聲音溫和，問道：“昨晚幾點睡的？”
崔芃：“三點。”
裴時霄剛籤了自己的一個姓，再次抬頭看她，“怎麼睡那麼遲？”
“加班回去遲。”
“幾點才從公司離開？”
“一點半。”
“不是讓你早點回去？”
崔芃不看他，虛虛看著他手裡的筆，“以為你還會回公司加班，萬一有項目上的問題問我。”
裴時霄沉默了兩三秒，也看了她兩三秒，“昨晚回蘇城了。”
這回換崔芃沉默，她知道他回蘇城，但還抱著希望，以為他從蘇城趕回上海，會來公司一趟。
裴時霄握緊筆，籤完名字，合上文件給她，“以後如果不確定我回不回公司，發消息問我。”
崔芃終於跟他對視，圓而黑的眼睛裡透著恰到好處的柔軟，“怕打擾到你，你不回。”
“不打擾。看到就回你。”裴時霄把文件給她。
他看腕表，還有半小時到開會時間。
“我開會去了。”
那家醫療科技公司就在隔壁大廈，過去不用十分鍾。
到了隔壁大廈的電梯裡，裴時霄才想起來，洛琪發給他的視頻他隻看了一半。
看完，回她：【第二款不錯。你喜歡哪款？】
洛琪在婚紗店等了二十分鍾才等到裴時霄的消息，以前再忙，他看到消息也是秒回，如果開會他會提前告訴她。
今天等那麼久，隻等來平平淡淡兩句話，沒有誇她穿婚紗多好看。
連店長都驚嘆她的婚紗造型，他的反應卻如此平淡。
又等了一分鍾，他沒再發別的。
洛琪告訴他：【我喜歡第一款。】
裴時霄幾乎沒有考慮：【都留下，一款結婚穿，另一款拍婚紗照穿。】
他當即就把兩款婚紗的照片發給設計師，表明兩款都要。
洛琪身上的是樣衣，留在櫥窗展示，再給她重新量身定制，有些細節會根據她的喜好改動。
姜宜方看女兒在低頭打字，看來裴時霄回復了。
“時霄怎麼說？”
“兩款都訂。”
每款婚紗價格都不菲，擱在以前，姜宜方眼都不會眨，直接把這兩款都訂下來給女兒，現在卻無能為力。
還好，女婿大方，寵著女兒。
洛琪分享了幾張照片給堂妹，【怎麼樣？】
洛雨發來語音，姜宜方坐在老遠都聽見了洛雨的鬼喊聲，說了一長溜不文明的字眼，後面的也不是很正經，“這麼辣的身材，便宜了我姐夫！”
洛琪：“......”
兩手打字：【我媽在呢，聲小點。】
洛雨還在激動中：【我也想小聲啊，誰讓你身材這麼好！你轉文字看。】
她又問：【怎麼是二伯母陪你試婚紗？姐夫呢？】
洛琪道：【開會，昨晚回來待了半小時，又連夜趕回去。】
洛雨打了一長段字，想到姐姐試婚紗這麼開心，最終又沒發，全部刪除。
言不由衷道：【姐夫真辛苦啊！】
訂好婚紗，洛琪回酒店。
下午的工作會議在蔣盛和套房的小型會議室裡進行，她最後一個到。
洛琪摁門鈴，幾乎沒用等，門開了。
站在門邊的人是蔣盛和，手裡拿著水杯，穿商務正裝，襯衫袖口挽起。他表情寡淡，換上商務裝後無端給人距離感，早上跑步時那點不多的隨和，無影無蹤。
蔣盛和出來倒水，恰好聽到門鈴響。
“蔣總。”
“進來吧，他們在裡面。”他的手一直握著門把。
洛琪側身，從他面前小心翼翼過去。
蔣盛和關上門，告訴她：“會議室在右手邊。”
洛琪走到客廳，聽到右邊房間的說話聲，居秘書和總裁辦的另一個同事正在討論什麼。
這家酒店的總統套房比她想象中奢華，餐客廳一體，整面落地窗，窗戶正對蘇城最有特色的老房子，是晚上欣賞蘇城夜景的最佳位置。
右邊是會議室，左邊是健身房。
“來啦。”居秘書衝她眨眨眼。
洛琪笑笑，“來晚了。”
“不晚。才一點四十。”
洛琪拿出筆記本插電源，又拿出一疊資料。
居秘書小聲對她說：“賀董那邊傳來了明天要籤的電子版合同，蔣總看過了，有幾個條款他不滿意。”
洛琪問：“打算怎麼改？”
居秘書搖頭，老板沒說。
合同細節已經磨了一個多月，不知道蔣盛和對哪條不滿意。
“紙質資料也帶來了？”蔣盛和經過她身後，停下。
洛琪扭頭，“嗯，上面我備注了一些重要信息。”
蔣盛和拿起來，“借我看看。”
他有電子版，盯著電腦時間久了眼不舒服。
洛琪忘了自己曾經無聊時的大作，大方借給老板。
蔣盛和拿著資料坐到自己位子上，他的電腦在會議桌另一側，所有座位裡，他的位子距洛琪的位子最遠。
一百多頁的資料，厚厚一疊。
洛琪做事仔細，特意給資料附上了簡易目錄，想要看的內容具體在哪頁，一目了然，內頁做的備注字跡工整。
蔣盛和根據目錄，翻到要看的那頁。
看到那部分內容的第二張，他目光一頓，反面空白處，用黑色籤字筆畫了一個簡筆畫男性，她寥寥幾筆，把人的臉部輪廓勾出來，頭發畫的極為潦草，畫了三四根，戴了一副墨鏡，兩片鏡片被塗得漆黑發亮。
旁邊打了一個箭頭，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