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有幾個人湊上來,曖昧的捅捅崇正雅的胳膊:“我們小崇總從哪兒找來的美女啊?”
“朋友,”崇正雅眯起眼,又重復了一遍,“真的朋友。”
其他人了然於心。
既然真的是朋友,那肯定不能得罪了,誰知道是哪家的千金,還是敬而遠之比較好。
“要喝酒嗎?”崇正雅指了指正廳:“你是喜歡紅酒還是香檳?”
反正都是葡萄泡的,褚漾還是喜歡喝啤酒。
“都可以。”
崇正雅拍拍她的肩膀:“走吧,我帶你去品酒。”
褚漾落後他幾步,繞過柱子後來到正廳,崇正雅驀地揚眉:“我朋友也在那兒,我帶你去見見。”
她順著崇正雅手指的方向,終於看到了自己想找的那個人。
高瘦的男人穿著黑色襯衫,長腿被垂感極佳的手工西褲包裹著,碎發全部梳到腦後露出溫玉光潔的額頭,高挺鼻梁間架著副銀框眼鏡,與他灰色領帶上鑲著顆碎鑽的領帶夾相得映彰。
白皙瘦長的兩指間夾著線條纖細優美的酒杯握柄,正和旁邊的人言笑晏晏。
他身邊站著的幾個人裡有男有女,她隻認識徐北也。
也是,從來沒跟他一起到過這種場合,怎麼可能認識他的朋友。
徐南燁完全沒往這邊看,自然也注意不到褚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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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慫了。
“我不過去了,”褚漾蹙眉,“本來就是上來看看而已。”
崇正雅發覺她有些不對勁,眉頭跟著皺緊幾分,忽然想起陳筱是徐南燁的師妹,那這位自然也是了。
他的聲音比剛剛冷了些:“你也認識那個男人是不是?”
褚漾垂眼,沒說話。
“要說我這位發小也是挺有意思的,”崇正雅雙手插兜,笑容玩味,“明明對女人壓根不上心,偏偏最討女人喜歡,一個個的怎麼眼睛全長在他的身上。”
褚漾從他的話中聽出了些信息,脫口而出就問:“你們是發小?”
崇正雅自嘲的笑了笑:“是啊,看著不像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從小就是精心養在豪宅裡的少爺,我爸半路發達,說白了就是個土大款,自然是什麼都比不過他的,”崇正雅抿了口酒,仰起下巴將略微發苦的液體吞咽進了喉嚨,語氣間半嘆息半嘲諷,“他哥哥弟弟都不太看得上我,唯獨他能和我做朋友,你猜為什麼?”
也不等褚漾開口,崇正雅就自問自答了。
“你有沒有兄弟姐妹?一胎出來的兄弟年紀又差不多大,父母肯定會有所偏愛,他大哥年長,性格也沉穩,最受他父母喜歡,他弟弟不怎麼成器,但因為是家裡最小的,平時撒個嬌哭鬧哭鬧自然就有人來哄了,他性格太文靜了,生活和學習又從來不用其他人擔心,他父母當然不需要花太多時間管他,直接丟給保姆最省心。”
“沒人管他,他自然也就近墨者黑了唄。”
文靜且乖巧的男孩子,總是不如那些調皮搗蛋的受人關注。
相反,會讓人覺得文弱,像個女孩兒。
徐南燁性格好,也從未在意過父母的忽視,直到他和崇正雅撞上。
素來聽話的優等生居然和經常闖禍翹課的差等生當了朋友。
他父母同不同意兩個人一起玩崇正雅不知道,隻是他老爸因為他跟徐家老二當了朋友興奮不已,囑咐他要好好跟著徐二少爺,別惹人生氣。
崇正雅當時隻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其實他們能認識,也就是某天他玩過了火,把墨水灑在了英語老師的新裙子上,然後被罰站在辦公室裡面壁。
後來英語老師上完課回家了,居然忘了他還站在那裡。
放學時間到了,夕陽漸起,老師們也陸陸續續離開了辦公室,他是辦公室的常客,沒人在意他怎麼還站在這兒罰站。
隻有肩上別著三道槓徽章的徐南燁和他說話了,同學,我要鎖門了。
崇正雅斜他一眼,沒動。
徐南燁也不著急,將辦公室的空調關上了。
這大夏天的,沒有空調的室內宛如牢籠酷刑,崇正雅直到辦公室門關上那一刻,才大喊出聲。
你奶奶的,真把我鎖裡頭了?!
門又被打開了,崇正雅尷尬地看著門口那個笑得歡暢的男生。
他穿著白色校服,俊秀清瘦。
語氣裡還帶著絲笑意,早出來不就行了?
崇正雅感覺被人耍了,暗暗罵了句粗話。
後來在知道這個戴著眼鏡一派斯文的優等生居然也喜歡玩拳皇1998後,友誼就這麼神奇的建立起來了。
高中那會兒他女朋友被隔壁學校的混混給調戲了,崇正雅抄著棍子帶著一幫小弟就打算去找人算賬。
兩個人一直都是一塊兒回家的,崇正雅覺得徐南燁這白白淨淨斯文樣子去了肯定被吊打,於是找了個借口讓他先回家了。
隔壁高中升學率不高,那幫小子打架倒是比私立貴族高中的少爺們得勁兒,崇正雅這幫人眼見落於下風,對面的混混們笑得囂張又放蕩。
結果從天而降,就是那個校服襯衫幹淨整潔,連領帶都一絲不苟的徐南燁直接扔掉了眼鏡,兩三拳放倒了混混頭子。
……
被英雄救英雄的崇正雅很沒面子,末了徐南燁隻是擦掉了嘴邊的血跡,往胳膊上的傷口貼了幾片創口貼,又將眼鏡戴上,恢復了往常的乖乖優等生的模樣。
他走之前隻給他留了一句話,趕緊回家寫作業,寫不完明天我不借你抄。
十幾年前發生的事兒了,崇正雅想到這裡,居然還是覺得有些丟臉。
後來沒有隔壁學校的人過來告狀,所有人全部被通報批評接受處分,唯獨徐南燁安然無恙,他父母找到他老爸,當著他的面說,請你的兒子別再和南燁來往了。
他老爸出了名的財大氣粗,喜歡用錢砸人,那時候居然用那樣卑微的姿態不住地鞠了好幾個躬,啤酒肚都被擠成了好幾塊,向徐氏父母保證,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會再靠近徐二少爺。
他那時候就想,果然啊,在所有人眼中,他都不配當徐南燁的朋友。
高高在上,不染塵埃,哪能和他這種人玩在一塊兒。
後來他爸為了履行對徐家的承諾,把英語廢的他一腳踢到了澳洲。
聽說徐南燁後來去他家找了他。
隻是他們不可能再當朋友了。
“他大學畢業後就被MFA外派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國家去任職,是他父母刻意安排鍛煉他的,就跟公務員下鄉似的,為了防止被人說他們徐家勢大,”崇正雅話鋒一轉,聲音裡帶著譏諷,“那個國家當時內戰多年,政府和武裝軍常年不和,他在那邊差點丟了命,後來政府的功勳章終於下來了,人也進了醫院,他父母才讓他離開了那個鬼地方。”
崇正雅心裡忽然好受了些。
原來他過得也不好,小時候被父母忽略,成年後又被父母牢牢掌控著人生,連去哪兒任職都不能自己選。
相比起來,他隻是被老爸操控著婚姻,不喜歡家裡那個大不了去外面找,自由多了。
而徐南燁卻不能,無論是工作還是感情,他連放縱的資格都沒有。
“怎麼樣?”崇正雅偏頭看向褚漾:“是不是覺得你這個師兄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高在上了?”
褚漾點點頭。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崇正雅微微彎腰,眼中絲毫不掩對她的興趣,“別想著你這個師兄了,有沒有興趣跟哥哥交個朋友?”
褚漾龇牙:“沒興趣。”
“你真是……”崇正雅搖搖頭,“算了,誰讓我對你有興趣呢。”
褚漾牢牢盯著那邊的徐南燁。
她腦子裡還殘留著剛剛崇正雅那句“明明對女人壓根不上心,偏偏最討女人喜歡”,事實證明也不錯,旁邊那個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女人都快貼上徐南燁的胳膊了。
就跟之前的許綿綿似的。
她之前毫不在意許綿綿對徐南燁的殷勤,不代表她現在不在意這個女人。
徐南燁向來對誰都是親切又禮貌,那女人眼裡的欲望都快噴出來了,他居然還跟人家碰杯。
呵。
可能是目光太凌厲,終於引起了那邊人的注意。
徐南燁稍稍側了側身,朝這邊看了過來。
褚漾大驚,急忙躲到了崇正雅身後。
崇正雅被當成了擋板,莫名其妙的和徐南燁對了個視。
他衝徐南燁舉了舉杯子。
小聲對身後的褚漾說:“小姑娘,要是你不願意跟哥哥交朋友,我就拉著你走到你們師兄面前,跟他說你是我女朋友。”
“……”褚漾仰頭盯著他的後腦勺。
崇正雅笑了笑:“不信?”
隨後他從背後抓過褚漾的手,牢牢將她的手按在手心裡,拉著死活不肯妥協的小姑娘往徐南燁那邊走。
“喲,崇正雅又帶了個新人過來,”徐北也最先看到那邊拉拉扯扯的兩個人,“真夠膩歪的。”
徐南燁毫無興趣,低頭喝了口酒。
徐北也語氣忽然變了:“等下,那女的怎麼有點熟悉啊。”
徐南燁依舊無動於衷。
徐北也終於看清了人,湊到徐南燁耳邊低喊:“臥槽,是二嫂!”
徐南燁迅速抬眸,崇正雅正朝這邊走來,對身邊的女人又哄又拉的,那個女人穿著裸粉色的禮服裙,一直低著頭,隻露出了修長溫白的曲線。
褚漾被崇正雅帶到徐南燁身邊。
她抽不出手,手腕已經見紅,低著頭盯著自己的高跟鞋尖,試圖把自己當成一隻鴕鳥。
來自於頭頂的灼熱視線幾乎要將她的頭發烤焦。
徐北也還處於震驚之中,小心翼翼的看向他二哥。
二哥的頭上,似乎長出了一片青青草原。
臉也綠了。
徐南燁眸色陰沉,薄唇抿成一條長長的線,望向褚漾的眼神裡仿佛淬著冰,從眉梢到嘴角連剛剛對著其他人的疏離溫和都消失了,隻剩下鋪天蓋地的盛怒和薄涼。
徐北也知道,他二哥是真的生氣了。
崇正雅悠悠開口:“介紹一下,這位是……”
他話還沒說完,臉頰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徐南燁甩了甩手腕,還沒等崇正雅罵出口,又換了隻手揍了過去。
旁邊的人都很懵,不知道怎麼的就打起來了。
徐南燁用了勁兒,襯衫有些束縛,他不緊不慢解開領口扣和袖扣,看著像是要動真格的樣子。
原本整潔的襯衫也被拉出幾道明顯的皺痕,崇正雅看他鏡片下晦暗如墨的瞳孔,心中的疑惑愈發大了。
向來儒雅斯文的徐家老二動手打了人,除了徐北也沒人敢攔。
褚漾手腳冰涼,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
“二哥!”徐北也攔在崇正雅面前:“別忘了你的身份!”
徐南燁終於冷靜下來。
隨後扶了扶因為劇烈動作從鼻梁下滑落微分的眼鏡。
“等著。”
他留下這麼一句話,不由分說伸手拉住了驚恐的褚漾,大步離開了宴會正廳。
崇正雅擦去了嘴角邊的血跡,衝徐北也吼了聲:“他瘋了?!為了個女人打我?”
徐北也低頭瞪他:“你瘋了?!連他的女人都敢碰?”
崇正雅驀地愣住了。
周圍看熱鬧的人太多,徐北也沒辦法當眾說那女人是他二嫂,他二嫂跟崇正雅在一起,傳到外頭去誰都得死。
徐北也隻點到即止,留下懵逼的崇正雅站在原地。
——
褚漾不知道徐南燁要帶她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