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找著事了嗎?”邊敘揚眉一笑。
“什麼事?”
“吃軟飯。”
“……”
車子在舞蹈中心前的臨時停靠點停下,梁以璇放棄跟這種能把“吃軟飯”說得像“搞科研”一樣光榮的人再掰扯。
她從副駕下了車,走到駕駛座那一邊時,看見邊敘移下了車窗:“梁以璇,走這麼幹脆,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我忘什麼了?”梁以璇疑問地回頭上前,低頭朝副駕座位望去,看是不是落了隨身物品。
“忘付車費了。”
梁以璇一愣之下還沒反應過來,後頸忽然被往下一摁,整個人被迫傾身下去。
唇上傳來湿熱,邊敘卷著她的下唇輕輕咬了一口,然後松開了她:“好了,到賬了。”
*
梁以璇覺得邊敘非但不是她事業路上的墊腳石,還是一塊絆腳石。
本來好端端的,臨走被他索要了一份車費,她第一次昏昏脹脹地走進舞蹈中心,連外籍編導老師跟她打招呼都沒聽到。
等兩人擦肩而過了,她才後知後覺到有人跟她說了話,慌忙回頭向老師鞠了個躬,用英文跟對方說:“不好意思迪肯老師,我剛才在想其他事。”
“是在想愛情。”風趣的外籍男人比起了誇張的手勢。
梁以璇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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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肯打量著她:“梁,我看你最近狀態不錯,他們真的不考慮安排你參演我的劇嗎?我很喜歡你前段時間在《垆邊》裡的表演,和以前的你很不一樣。”
迪肯不是南芭內部人員,而是受邀來擔任南芭版《吉賽爾》編導的外籍芭蕾大師。
錯過這次合作,很難講下次是什麼時候。
但當初《吉賽爾》選角那陣子,梁以璇恰好在跟腱炎急性期,原本預計給她的“幽靈女王”一角換了團裡另一位獨舞演員,其他選角也早在三個月前就已經板上釘釘。
現在再過一個月多都要聯排了,說什麼也來不及了。
梁以璇委婉地表達了沒趕上的惋惜。
迪肯聳聳肩表示期待下次有機會合作。
揮別迪肯,梁以璇去更衣室換上練功服進了練功房。
半天基訓加半天新劇的講解課下來,梁以璇在傍晚五點結束工作,進浴室洗澡之前給邊敘打了個電話,跟他說可以來接她了。
這個點正是晚高峰,路況堵,梁以璇拾掇完得到邊敘說會晚點的消息,看更衣室亂七八糟,幹脆在裡面整理起雜物來。
正疊著練功服,忽然聽到對面排練廳傳來奇怪的響動,像是有誰在嚎哭。
因為這個點已經過了下班時間,梁以璇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聽見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響才意識到不對勁,慌忙跑了出去,一推開排練廳的門,真見有人抱著膝蓋倒在了地上。
梁以璇一路奔進去,上前才看清是團裡的首席女主演黎沛,趕緊彎身下去扶人:“黎姐,摔著膝蓋了嗎?”
黎沛滿頭冷汗,臉白得像紙,抽著氣點點頭。
梁以璇掰開黎沛的手看了眼膝蓋,問:“怎麼摔的?”
“轉急了,裡面聽著響了……”黎沛說出這話的時候幾乎是絕望的。
梁以璇心裡也是咯噔一下。
尋常的磕磕碰碰,外邊聽著響都不要緊,但凡身體裡面發出了響就是大事了。
舞蹈演員最怕聽見的就是這一聲響。
“我們先去醫院……”梁以璇使勁把人攙起來,但黎沛隻剩單腳能站,又痛得頭昏眼花,還沒直起身板又滑了下去,連帶梁以璇也被她往地上拖去。
“別……”黎沛捂著膝蓋搖頭,“別帶著你一起摔了。”
“你撐會兒,我去叫人。”
梁以璇轉身跑了出去,一路跑到樓下保安室。
兩名保安聽了情況立刻往上奔。
所幸在團裡這麼些年也積累了些應急經驗,梁以璇去雜物間搬來擔架,和兩名保安一起用擔架固定好黎沛,把人送出了樓,再扛上出租車。
黎沛在後座支撐不住地斜躺下來。
梁以璇上了副駕駛座,關上車門:“師傅麻煩去市一院。”
*
第一醫院就在附近,距離舞蹈中心一般一刻鍾車程,但這時候路況實在不好說。
梁以璇一上車就給秦荷打了個電話,看著堵成長龍的路,揣著心回頭去看黎沛。
黎沛三十出頭的年紀,已經是團裡經驗最為老道的在役女主演之一,這麼多年大大小小的傷都受遍了,就是骨折都能忍著不吭聲,現在卻一直癱在後座哼痛。
梁以璇看這個情況也許不是骨頭的問題,很可能傷了十字韌帶。
想到這四個字的瞬間,即使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梁以璇也像被人喝了當頭一棒。
車抵達市一院,停在急診大樓門前。
好心的司機先一步進了大樓替梁以璇借來輪椅,幫著她把黎沛攙到了輪椅上。
家在附近的秦荷也剛好在這時候匆匆趕到。
“秦老師。”梁以璇慌了一路終於稍微定下了心神。
黎沛剛才在小輩面前一直忍著,看到秦荷才落下淚來:“秦姐,我會不會……”
“別說喪氣話……”秦荷氣喘籲籲地拍拍黎沛的背,“先讓醫生看過再說。”
梁以璇跟秦荷一起推著黎沛進了急診室。
醫生臨床診斷懷疑前十字韌帶斷裂,給黎沛簡易鎮痛過後,讓黎沛去拍片。
秦荷和梁以璇分頭行動,一個陪著黎沛去影像科,一個去繳費。
梁以璇在急診大廳繳費時拿出手機付款,一解開鎖,看到十個來自邊敘的未接來電。
她這才想起剛剛事出緊急,忘了跟邊敘說一聲,捂了捂昏頭的腦袋,繳完費用以後趕緊給他回電。
誰知電話剛一撥通,忽然被一股大力一把扯著轉過了身。
梁以璇一抬頭,看見邊敘握著她的胳膊,正喘著氣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受傷的不是你?”
梁以璇飛快搖了搖頭:“不是,我是陪……”
她話說到一半,被邊敘一把拉進了懷裡。
邊敘牢牢抱緊了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碎:“……梁以璇,能不能好好接電話?”
梁以璇明白過來了。
邊敘應該是到舞蹈中心以後沒接到她,從保安那裡聽說了意外情況。
保安可能沒分清她和黎沛,傳達了不確定的信息。他又打不通她電話,誤以為受傷的人是她。
“對不起……”她回抱住邊敘的背脊,“都怪我沒注意,對不起……”
邊敘下巴沉沉擱上她肩窩,閉起眼深吸一口氣。
*
等黎沛家裡人過來,梁以璇也沒什麼忙可幫了,被秦荷催著回了家。
從醫院回到蘭臣天府一路,邊敘開著車一言不發。
梁以璇起先還沒從黎沛的意外裡緩過神,等慢慢緩過那陣恍惚的勁頭,意識到車裡安靜了太久,瞟一眼邊敘嚴肅的神情,又糾結著不知道說什麼。
這麼沉默著到了家,從地下車庫上樓進了公寓,梁以璇在玄關換上拖鞋,看一眼身前脫掉了西裝外套的邊敘,猶豫著拉了拉他的襯衫袖子:“我下午上課把手機靜音了,剛才給秦老師打完電話就把手機放進了衣兜……在車上實在太著急了,真的忘了你在等我……”
邊敘回過頭來,皺眉看著她。
事分輕重緩急,他當然不是在責怪梁以璇。
他隻是在回程的車裡想到,就在前一天晚上他還在跟梁琴說,他理解並且支持梁以璇的事業,不可能阻止她為芭蕾獻身。
但今天這個烏龍讓他意識到,支持她意味著他有些時候必須狠著心咬著牙。
見他不說話,梁以璇低下頭去:“真的對不起,我以後不會了……”
邊敘長出一口氣,把人拉進客廳,給她倒了杯溫水:“說這麼多話不渴?”
梁以璇心焦了一路,確實喉嚨都在冒火,接過水喝了一半,把杯子遞給他:“你是不是也渴了?”
“梁以璇,”邊敘陰著臉看她,“把你喝剩的水給我喝,這就是我差點被你嚇死以後得到的待遇。”
梁以璇訕訕把杯子收了回來,剛想給他重新倒一杯,突然想到什麼,抬眼看了看他:“那……”
邊敘眉梢疑問地一挑。
梁以璇踮起腳來,摟住他的脖子,仰頭湊近他的嘴唇:“那這樣的水要不要喝。”
邊敘沒立刻動手回抱她,垂下眼睑看著她:“提醒你,我現在有點情緒,你這樣我不保證收不收得住。”
梁以璇的目光輕輕閃爍了下。
就在邊敘以為她要松手的時候,梁以璇慢慢眨了眨眼:“那不收也可以……”
邊敘眼色沉了下來。
“其實我也有點情緒……”梁以璇輕輕吞咽了下。
邊敘靜靜看了她三秒,垂在身側的手抬起來,掌住她大腿根,把人一把豎抱起來。
梁以璇兩條腿條件反射地圈上他的腰,身體倏地升高,心髒卻像經歷了自由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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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敘在歐洲生活多年, 兒化音慢慢就消失了,唯獨叫這聲“寶貝兒”的時候例外, 總聽得梁以璇耳朵尖發痒。
也許是過去幾個月太過曲折和跌宕起伏, 距離上一次像是過了幾年,又或者是以前兩人心意不通,梁以璇沒能在精神上真正享受這件事, 今天她感覺自己好像格外敏感緊張。
隻是跨坐在他身上被他親了一會兒, 她就想打退堂鼓拖延時間,說要不先去洗澡吧。
邊敘出門前剛洗過澡, 一眼看穿她拙劣的借口, 但還是配合地說那一起去, 順便就在浴室吧。
猶豫了一秒, 梁以璇說忘記剛剛在舞蹈中心洗過了, 還是不去了。
這座房子裡這麼多地方, 最讓梁以璇覺得沒處遮羞的地方就是浴室。
她從小跟鏡子一塊長大,一面對鏡子就條件反射地端詳自己的體態,到了那種時候, 這習慣能把人逼瘋。
邊敘看梁以璇變卦比翻書還快, 笑得肩膀都在打顫。
房間沒開燈, 但也沒關門。
客廳亮堂的光從敞開的門透進來, 黃暈落在地板上, 照見皺巴巴的風衣和牛仔褲, 還有團在上面的毛衣和打底衫。
感覺到輕飄飄的布料被握住, 梁以璇顫抖地躬下背脊去。
邊敘從她細長的脖頸一路往下吻,騰出一隻手在她後背摸索,聽見她說在前面, 他了然地低下頭, 牙齒輕輕一扯。
搭扣松開,蕾絲飄落在地。
邊敘埋下頭去。
梁以璇顫慄著抱緊了他的腦袋。
像漂浮在溫泉水裡的一尾魚,因湿熱席卷激蕩,她喘息漸急,眼底氤氲起迷蒙的水汽。
邊敘的西褲被慢慢洇湿,輾轉停頓的間隙,他聽見頭頂傳來一句:“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