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賀潮立刻給了袁叢雲一個贊賞的眼神,“做得好。”
袁叢雲松了口氣。
從沙盤上看,就能清晰地看出來匈奴王庭距離北疆有多麼遠了。
元裡心中猜測到楚賀潮想幹什麼了,他轉頭看向楚賀潮,認真問道:“你想去打匈奴?”
楚賀潮頷首:“沒錯。”
元裡心道果然,看這個沙盤就不是短期內可以做出來的,估計楚賀潮心裡早就有了攻打匈奴的想法了。
他直接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打?”
“初春,”楚賀潮言簡意赅道,“這個季節打匈奴人最好。”
沒錯,元裡點頭贊同。
攻打遊牧民族最好的季節便是冬季和春季,尤其是初春。
匈奴人會在冬天躲起來生育子嗣,冬天結束,他們的女人也懷了身孕,壯勞力則必須回到牧群中勞動,整體力量處於最虛弱的時期。匈奴的牛羊馬匹也餓了整整一個冬季,馬瘦得跑也跑不動,為了照顧牲畜,匈奴人會分散在廣大的草原上放牧,他們很難組織起有力的騎兵抵抗楚賀潮的軍隊。
這個時候打擊遊牧民族是最有利的,敵弱我強,與秋季時匈奴人兵強馬肥的形式完全調轉了過來。如果能做得更好,還能借著戰爭摧毀匈奴的牲畜群,沒了牲畜,匈奴就失去了遊牧的優勢,經濟基礎徹底崩塌。
之前楊忠發也說過,他們最想在冬天攻打匈奴了,可惜沒有糧食和保暖衣物,因此也隻能想想而已。如今他們有了過冬儲備的糧食,有了御寒衣物,倒是可以試一試在冬末初春之際攻打匈奴,直搗匈奴王庭。
估計楚賀潮也早就惦記著這件事了。
元裡瞥了楚賀潮一眼,感覺自己好似看到了家底足了就敢出去胡作非為的孽子。
楚賀潮眉毛一跳,忽然轉過頭盯著他,雙眼直勾勾,“你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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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裡壓住嘴角的笑,正經地道:“你看錯了。”
楚賀潮眯起眼睛,若不是袁叢雲還在這裡,他已經上前逼問了。
三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在了沙盤上,元裡用自身經驗告訴了他們走哪條路最為安全,“初春便打的話,將軍一個月後便要出發。此戰將軍有多少把握?”
“八成,”楚賀潮垂首看著沙盤,眼神微冷,“為了你拼死帶回來的地圖,我也會給你一個大勝。匈奴王庭終究會遷移,越早打,他們就越防不勝防。”
元裡其實沒覺得自己深入草原時受到的磨難是委屈,但楚賀潮覺得他委屈,想要為他出頭時,他也忍不住揚起唇角,鏗鏘有力地支持道:“打。”
*
打匈奴前,他們還要好好過年。
這個年元裡沒有和元家一起過,他找了個借口打算和楚賀潮兩個人單獨在楚王府過。
楚賀潮每次過年都不願意放元裡一個人回去,元裡也不舍得把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扔在楚王府。但楚賀潮同元府內的人融不進去,一坐著,兩方總有一方不自在。
過年過得不痛快,這個年過著還有什麼意義?元裡昨日裡偷偷去拜訪過了父母親,提前跟他們拜了年,言明了過年時無法前來元府的事。
他如今已是聞公,父母自然不會多說什麼,還以為元裡是過年也要忙著公務,讓他盡管忙自己的事就好。
元裡心裡頭還有些心虛。
他忙的不是事,而是忙著搞男人……
過年這會難得能睡會兒懶覺。一大早,元裡還躺在床上睡覺的時候,楚賀潮就醒了。
他從窗口看了看外頭的天氣,冷冽的寒風瞬間吹得他精神一振。楚賀潮呼出兩口熱氣,出門靜悄悄的洗漱,等換好衣服後才來喊元裡:“起來了,今日要去你家中過年。”
元裡把頭埋得更深,用後腦勺對著楚賀潮。
楚賀潮樂了,伸手就摸到了元裡脖子裡。他的手冰涼,一碰上去元裡就被凍得一個激靈,不滿地卷著被子又往裡面躲了躲,“別鬧。”
“元樂君,趕緊起來,”楚賀潮彎著腰,掐著元裡下巴親了他一口,“快點。”
荷葉味直竄入鼻端,清爽中透著寒冬冷意,元裡迷迷糊糊地道:“今年不去元府過年,你再讓我睡一會兒。”
說完,他翻過身繼續睡著覺。
楚賀潮愣住了,不去元府?
他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一身錦衣華服,不去元府他起這麼早、穿這麼好幹什麼?
楚賀潮嘴角抽抽,把身上衣服脫了,鑽進被窩裡就抱住了元裡,哼笑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專門不同我說想看看我笑話?”
元裡被煩得不行了,轉過身敷衍地親了口楚賀潮,“哥,你讓我再睡一會兒。”
楚賀潮不說話了,順了順他的背部,跟著元裡一起睡了個回籠覺。
這一覺,兩個人都舒舒服服地又睡了一個半時辰,一直快到中午時分才醒了過來。
醒過來了才發現,外頭的天不知道何時陰沉了下來,竟下起雨雪了。
被子裡暖得人骨頭犯懶,元裡賴著不想起來,最後還是想上茅廁才披了衣服起床。
等回來的時候,整個人凍得哆嗦,鼻子都被凍通紅了,連忙關上門道:“外頭好冷。”
“在屋裡待著吧,”楚賀潮給他搓著手,也往外頭看了一眼,“反正今日不用出門,在屋裡待上一天也沒事。”
但大過年的,也不能這麼敷衍過去。元裡想了想,讓廚房送上了面和餡料,準備在屋裡和楚賀潮包餃子。
屋子裡燒了炕床,暖融融的,同屋外成了兩個世界。
包餃子前,元裡把過年準備要送給楚賀潮的禮物拿了出來,“你看看。”
楚賀潮嘴角揚起,眼裡都是笑意,“什麼東西?”
元裡神秘一笑,賣著關子,“你看了就知道了。”
楚賀潮便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木箱,裡頭是一套毛線衣褲。
他拿出來看了看,覺得這衣服款式奇怪極了,“這是衣物?”
元裡連連點頭,拿出了另一身一樣的衣物,“是衣物。咱們兩人一人一身,在屋裡穿著毛線衣才舒服,你趕緊換上試一試。”
這衣服瞧著當真是醜,但媳婦兒都陪著自己一起穿了,楚賀潮也不嫌棄,三兩下便在元裡的指導下將衣服換好了。
元裡比他快一步換好了衣服,含笑看著他,“好看。”
楚賀潮被誇得心花怒放,湊上前親親他,“你也好看。”
這衣服雖然奇怪,但穿上身卻十分的舒適。寬松又貼身,比穿著長袍可要方便多了。
餡料、面皮都是廚房準備好了的。元裡帶著楚賀潮包了幾個餃子後,楚賀潮也就上手了。隻是包得實在難看,歪七扭八,站都站不起來,讓元裡嘲笑了他好一頓。
楚賀潮嘖了一聲,“能吃就行,還管什麼好不好看。”
話糙理不糙,元裡放過他了。
這般兩個人坐在桌旁說著話包著餃子的樣子太過熟悉,元裡的餘光偶爾瞥過自己和楚賀潮身上現代化的毛線衣褲,都有幾分恍惚,總有種穿越時光回到後世的感覺。
先前一直不知道怎麼同楚賀潮說明自己來歷的元裡,忽然之間升起了傾訴欲,他拿著筷子把餡料放到面皮裡,闲聊似地道:“哥,我小時候做過一個夢。”
楚賀潮小心翼翼捏著餃子皮,“什麼夢?”
“十分神奇又真實的夢,”元裡露出了一個笑容,“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從何處知道的關於養兵、沙盤、細鹽之事嗎?這些便是從夢中學來的,在那夢裡,我的父母早亡,我被我父親的同鄉收養……”
聽著聽著,楚賀潮便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專注地看著元裡。
門外的寒風呼嘯吹著,時不時吹得院落樹木瑟瑟作響。宛如鬼哭狼嚎,卻撼動不了屋內小小的暖黃的蠟燭火光。
元裡斷斷續續地說著,跟講著故事一般。等他講完之後,餃子也煮好了,他也說得口幹舌燥。
楚賀潮把一碗餃子水放在他手邊,元裡端起就幾口下了肚,雙眼發亮地看著楚賀潮,半是驕傲半是好奇,“怎麼樣,我夢裡的世界精不精彩?你有什麼感覺?”
楚賀潮遲疑了片刻,謹慎地問道:“你要聽真話假話?”
元裡眼皮一跳,“……假話是什麼?”
楚賀潮面無異色道:“精彩。”
“……”元裡腦子開始疼了,他揉著額角,就看著楚賀潮還能再說出什麼話,“那真話是什麼?”
楚賀潮老老實實地道:“我聽不懂。”
剛開始還好,元裡一邊同楚賀潮講還會一邊解釋什麼叫轎車,什麼叫九年義務教育,但等元裡越說越上頭之後,完全顧不得給楚賀潮解釋各種名詞了,楚賀潮聽著“摩天大樓”、“衛星”、“電視機”……他是越聽越糊塗,這都什麼跟什麼。
這誰能聽得懂?
哪怕楚賀潮再怎麼聰明,每個字都認得,每句話都能記在腦子裡,但元裡的一句話隻有那麼三四個字他知曉是什麼意思,就是聖人來這也聽不懂。
“你說的‘電腦’、‘抽水馬桶’……”楚賀潮艱難地把這幾個拗口的詞說了出來,“是什麼東西?”
電是雷電,腦是腦子,他知道。那這“電腦”就是被電過的腦子?
楚賀潮表情古怪,他媳婦喜歡這玩意?
元裡:“……”
他沉默地按著額角,反復深呼吸,在心底默默跟自己說:莫生氣莫生氣,氣壞身體無人替……
但終究還是忍不住,元裡抬起頭復雜地看向楚賀潮:“你應該能聽懂的啊。”
在小說、電影、電視劇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嗎?楚賀潮怎麼不按常理出牌。
楚賀潮無奈地道:“我是真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