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他也換了衣服,低調地和楚賀潮在暗中去街上看學子們誇官。
他稱呼這些被錄用的學子為“進士”,誇官便是進士們騎馬遊街,享受百姓們的歡呼稱贊。
元裡這麼做,正是想要提升學子們的榮譽感,讓他們對聞國產生歸屬,也是為了讓科舉帶來的影響更深刻。為了追求這樣的巔峰這樣的榮譽,學子們才會不斷向上、不斷學習,科舉才能達到和察舉制一樣甚至更高的高度。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這樣的場景,是無數學子夢寐以求的。
為此,元裡專門請出了聞公府門前的街道,還派出了自己的親兵為其維護治安。
兩百名的學子們被帶到府門前,正不知道要做什麼時,便見聞公的親兵牽了兩百匹神俊的戰馬過來了。
前兩百名學子中,寒門子弟佔據了五分之一。他們未曾見過這麼多馬匹,便有學子們發出了陣陣驚呼,心中憂慮起自己並不會騎馬一事。
林田看著馬匹已到,便揚聲喊道:“狀元、榜眼、探花何在?”
這是科舉中第一、第二、第三名的稱謂。王謙之、杜明蘭、崔賢三人連忙站了出來,“學生在。”
林田對他們笑了笑,親自將他們帶到了最前面的三匹駿馬旁,請他們三人上馬。
這三人猶豫片刻,還是翻身上了馬。站在一旁的親兵為他們牽住了馬,率先牽著他們往街道上走去。
後方的學子們也依次被扶上了馬,有寒門子弟小心翼翼地拂過馬匹鬃毛,不由露出一個笑。
他們也被親兵牽著,隔著一段距離跟在了王謙之三人身後。
正當他們不明所以之時,便見到了兩旁擠滿了人群的長長街道。
士兵們緊緊護在街道兩側,人人用好奇熱切的眼神往他們看來,房屋之中也有人從窗口探出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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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眼郎杜明蘭還在裡頭見到了自己的妻兒。
他茫然地朝著妻兒揮了揮手,誰想到那片人群驟然發出了一陣歡呼,倒是把杜明蘭給嚇紅了臉。
除了百姓和學子,街道旁最前面站著的則是被元裡請來觀禮的心腹臣子們。他們面帶微笑地看著坐在馬上的學子,目露欣賞。
這麼多位高權重的大臣們竟然在路兩旁含笑看著自己,王謙之三人呼吸都亂了。他們連忙想要下來行禮,但卻被林田阻止。林田笑呵呵地道:“三位大人不必下來,坐穩便好,其餘大人才應當在此時避讓。”
探花郎崔賢忐忑不安地道:“這怎能讓大人們為我們避讓呢?”
看看那些大人都是誰吧,尚書大人、僕射大人、鎮國將軍……全是聞公國的重臣,聞公的心腹大臣!而他們不過無名小卒而已,哪裡能這麼做?
林田含笑道:“這乃是聞公之意,三位大人便安心罷。”
話一說完,三人已經被帶到了街頭上。隻聽爆竹炸響,鑼鼓喧天,百姓的歡呼雀躍聲猛然響起。
無數的羨慕和誇贊之聲從兩旁傳來,荷包手帕被大膽的姑娘扔到了他們身上,時不時有人大聲喊著“狀元郎、榜眼郎、探花郎”……所有人的眼神熱烈而又羨慕地放在他們的身上。
連同那些大臣,都在為他們拍手稱贊。
王謙之隻覺得有些飄飄然,整個人好似喝醉了一般,四肢輕松得仿佛能飛起來。
他的目光從左掃到右,隻覺得眼前這一幕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百姓們和落榜學子向往羨慕地看著他,漫天的歡呼和喝彩以及那震耳的鑼鼓喧天之聲,讓王謙之面色通紅,笑容控制不住,完全保持不住以往的沉穩之姿。
他畢竟是個二十多頭的年輕人,已經被這陣仗給弄得暈乎乎了。
跨馬遊街的“進士”即使有兩百人,最顯眼醒目的還是排在最前面的三個人。
不隻是路邊落榜的學子和二百名以外的學子們羨慕他們,排在身後同樣享受歡呼的學子們在心中也難掩歆羨。
不過他們也很滿足了,徐康、向飛晉二人各個激動得咧著笑,朝周圍不斷揮著手,牙豁子都笑了出來。
原本還等著問王謙之等人“誇官”為何物的幾個族兄弟和向飛章都在人群裡看著這一幕,不需要王謙之等人告知,他們也知道“誇官”是什麼了。
他們緊緊盯著街道之中風光的學子們,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隻差一點啊,要是他們再努力一些,說不定也能變成這些人中的其中一員了。
羨慕,太羨慕了,羨慕得他們恨不得重回一個月前的答卷之日,重新再考一遍。
“這個王謙之……”向飛章酸溜溜地道,“你們看他笑的,臉都皺成一團了。咱們認識他這麼久,哪裡見過他這個樣子啊。”
等誇官結束之後,兩百名學子還沉浸在剛剛的喜悅與風光之中,林田又告訴了他們一個意外之喜。
這次所收入的一千名學子之中,前兩百名可以進入聞國的中樞政務機構——政事堂為官,在聞公身邊為聞公服務。而剩下的八百名學子則需要深入基層,從郡縣官員開始做起。
這完全是喜上加喜,這一日的經歷太過難忘,王謙之回到周府的時候都沒從喜悅之中回過來神。
族兄弟和好友已經將他們包圍了起來,連聲追問:“誇官之後,聞公府又和你們說了什麼事?”
徐康最先從喜悅之中回過神來,嘿嘿笑著將他們可以去政事堂為官的事說給了他們聽。
這會兒連幾位年長的族兄弟都控制不住嫉妒了,“你們這般也太令人生羨了,竟然能直接進政事堂,那可是政事堂啊!”
向飛晉連忙道:“最令人羨慕的還是王兄,你們可見他今日跨馬遊街的威風了?”
幾個人都看向了王謙之,七嘴八舌地詢問王謙之感覺如何。
王謙之面色鎮定,雲淡風輕地道:“還不錯。”
瞧他這樣子,眾人對視一眼,皆想起了他今日遊街時的傻笑,頓時不約而同大笑了起來。
*
次日,這些新上任的官員便領到了各自的任命。
該深入郡縣的便深入郡縣,進入政事堂的也有老人帶領。新官員慌亂了一段時間,很快便上手了。
在政事堂中擔任官職的學子不提,深入基層的新任官員都被元裡任命了一個重要的任務。
那便是統計戶籍和丈量田地。
這是一件繁瑣又勞累的事情,但元裡卻很放心將其交給新上任的官員。因為這些學子初擔任官職,正是熱情有勁的時候,即便是覺得疲憊,也會為了給元裡一個好印象而做得盡善盡美。
元裡也一直沒有忘記開啟民智這件事。
戰場上受傷不重的傷兵都被他派往了村子之中擔任最基礎的村長一職,從低往上教導百姓們識字數數,元裡的要求不高,初步目標便是讓百姓知道怎麼數自己的年齡,怎麼認簡單基礎的字。
他們甚至不需要會寫,隻要學會認、讀便好。
轉眼之間,便到了初冬來臨之際。
元裡照常讓農闲在家的婦人趕制了一批冬衣冬靴,讓冀、幽、並三州的將士們及時換上了保暖的衣物。三州士卒剛把衣物拿到手裡,鵝毛大雪便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一夜之間,外頭的水缸都結了冰。
寒流來勢洶洶,楚王府裡的僕從病了好幾個。元裡幹脆給他們放了一個年假,讓他們好好休息。
大早上的,楚賀潮和元裡起身穿好衣服去外頭小跑了幾圈,因為天氣太冷,他們也不敢久留,跑完就趕緊回來了。
洗漱的時候也是待在屋子裡,楚賀潮舀了一勺涼水刷牙,元裡看到後說道:“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別用涼水刷牙。”
他皺著眉,捏著楚賀潮的後脖子肉,“你是想要老了後變成沒有牙齒的小老頭嗎?”
楚賀潮又換了溫水,“行行行,知道了。”
他瞥了元裡一眼,故意嘆了口氣,“越來越啰嗦了。”
元裡看著他翹起來的嘴角,偷偷翻了個白眼,心想你要是不笑還差不多。
男人就跟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下一瞬便笑笑嘻嘻地湊了過來,“但我就喜歡你管著我。”
元裡沒忍住笑,笑罵道:“滾蛋。”
寒冬之時的政務少了許多,再過幾日便可休息了。他們今日無事,元裡闲得無聊,弄出來了一副撲克,把林田和上門蹭飯吃的袁叢雲拉了過來打牌。
幾輪下去,大將軍和他的副將臉上都被貼上了一條條的紙條,一說話那紙條便哆嗦著要掉。紙條底下,楚賀潮的臉面無表情地板著,雙眼盯著手裡的牌,看他那樣子都能嚇哭三歲小孩。
四個人裡頭,唯獨元裡的臉上幹幹淨淨。他笑眯眯地把牌收攏在袖子之中,遊刃有餘地欺負其他三個沒玩過鬥地主的古人。
林田埋頭苦思,袁叢雲則是一臉嚴肅,將打仗用來排兵布陣的功夫盡數用在了撲克上。
他們三人才接觸到撲克,雖說沒贏過幾次,但可謂是越玩越沉迷,越玩越起勁,到最後還是楚賀潮憑著意志力拔出了神,注意到了屋外的天色,“該用晚膳了。”
林田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連忙把臉上的紙條拽下來,告罪去準備晚膳。
袁叢雲意猶未盡地放下了手裡的紙牌,“這東西有趣啊。”
元裡笑了笑,“打磨時間時不錯,但也不可沉迷其中。”
“聞公說得是,”袁叢雲連連點頭,又笑了,“我們三人可打不過你一個。聞公這英勇之姿,可讓我開了眼界了。”
元裡打趣道:“袁大人這麼奉承我,讓我都不好意思再贏你了。不過袁大人今日怎麼想來楚王府了?難不成是找將軍有事商談?”
他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袁叢雲當真點了點頭,“聞公,將軍曾命我用您之前給我們的那份草原地圖做成了沙盤,如今這沙盤已經做好了。我來這,就是為了把沙盤拿給您二位看一看。”
第161章
飯後,袁叢雲便將他制作的沙盤拿出來了。
這個沙盤足足有兩個桌子大小,上方丘陵、河水、密林位置極盡詳盡,一眼便可將其納入眼底。
除了地形,在四方蠻族部落和匈奴王庭的位置上也被插了旗幟標注。
袁叢雲搓搓手道:“聞公看看位置可對?這是您手下糧料院屬下幫我一同繪制的。”
元裡仔細看了一遍,找到了自己同賈青躲避匈奴騎兵的那個山丘。他頷首道:“大致無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