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裡癱在椅子上,“過癮。”
楚賀潮故意道:“你可真能吃。”
元裡踹了他一腳,瞪了他一眼,“你比我更能吃。”
碟子裡還有點肉汁,楚賀潮拿著幹糧沾著吃完,又喝了兩杯果酒,“這東西好喝,你怎麼弄出來的?”
“杏子酒,能開胃,”元裡嘿嘿一笑,“果酒嘛,你可以稍微多喝一點。”
楚賀潮嘖了一聲,“這一壺也就五六杯的量。”
兩個人說了說話,元裡的眼睛便開始耷拉著犯困,他往左右看看,沒人,便朝楚賀潮伸出手,“哥,困了,想回去睡覺。”
楚賀潮被媳婦撒嬌弄得心裡頭怦怦跳,上前就抱住了元裡,帶他往屋裡走去,“多大人了,怎麼還越來越懶了。”
元裡手環著他的脖子,雙腿盤在他的腰上,埋在楚賀潮的脖頸裡犯懶,“你是不是抱不動我了?你抱不動就直說,我自己下來走。”
楚賀潮道:“再來兩個你我都能抱得動。”
元裡也不說信或者不信,閉著眼睛休息的時候,就感覺到楚賀潮託著他的手正在亂摸,動作火熱。
他睜開眼睛,幽幽地道:“你不是說我瘦到硌手,怎麼還摸得這麼起勁?”
“不硌手,這樣剛剛好,”楚賀潮拍了拍元裡,氣息微喘,“不胖不瘦,有肉的地方軟乎,沒肉的地方勁瘦,我最愛你這樣子了。樂君,睡覺之前,咱們先玩一下?”
元裡沒出聲,嘴唇卻輕輕咬了下楚賀潮的喉結。
楚賀潮倒吸一口冷氣,隻覺得渾身都要爆炸。他抱著元裡大步跑到了臥房裡,門一關上便將元裡壓在了門上。
漆黑的屋子裡水聲響亮,過了良久,元裡咽下了嘴裡的口水,男人順著他的脖頸向下,嘗到了一嘴鹹味,笑了,“沒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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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裡臉一紅,“那就別鬧了,睡覺。”
“哪能?”楚賀潮的聲音越來越低啞,喘息聲性感,“不嫌棄你。”
元裡悄悄翻了個白眼。
誰知道楚賀潮好像能看到一樣,“是不是翻我白眼了?”
“……”元裡嘴硬道,“沒有。”
楚賀潮哼笑一聲,一路往下親,一口含住了蚊子包,使勁吃了兩口。
含糊地道:“想死哥了。”
元裡仰頭,脖頸冒著細汗,他呼吸也亂了。
*
第二日,兩個人睜開眼的時候,太陽光都要照屁股了。
偶爾睡一個懶覺的感覺真的很舒服,元裡挺屍躺了好一會兒,才跟著楚賀潮一起起床去吃飯。
忙完了安置難民和烏丸俘虜的事,元裡便抓著楚賀潮問他戰場上的經過。
楚賀潮三言兩語說了,又道:“元裡,你應當經常去幽州兵的軍營中轉一轉,讓幽州兵都熟悉、認識你的面容。”
元裡困惑,“為何?”
楚賀潮耐心地把其中道理掰開給他講,“幽州兵對你很忠誠,他們的存在也對你很重要。你想要登上那個位置,手裡不能沒有兵力。士卒不識將領是件危險的事,如果他們隻認識自己上頭的將領,信任將會慢慢轉別到常見的將領身上。到時候若是有將領背叛,將會一呼百應帶走許多士卒,長此以往下去,幽州兵也不再是你的幽州兵。”
元裡恍然大悟,還有些慶幸,捧著楚賀潮的臉就響亮親了一口,“哥,還好你跟我說了,我沒有想到這一點。”
“現在知道不晚,”楚賀潮壓下嘴角的笑,“所以你要經常去軍營之中走一走,無論是看望傷兵還是巡視士兵訓練,都要盡可能地讓他們知道你長什麼樣。”
元裡點頭記住,第二日便去了軍營。接下來的幾個月,他每個月會去軍營中四五次,等到冬日降臨之時,幽州兵人人都已或近或遠地見過他的模樣了。
元裡前去軍營時,從不擺架子。他的態度親近,親自為傷兵包扎更是小事,一旦到軍營之中,他吃喝也跟著士卒一起,毫不嫌棄。
知道軍中軍餉發放的日子後,元裡還專門在這一日前去軍營,一整日待在發放軍餉的營帳之中,盯著賬房是否老實、軍中負責糧餉的官員是否貪汙。
自他這麼做後,幽州兵受寵若驚,對元裡極為感激,軍中到處充斥著對元裡的贊揚敬仰的話語。
如楚賀潮所說的那樣,他們對元裡的忠誠更為堅定了。
在忙碌之中,時間悄然過去。轉眼便翻過了年,年後,天子第二次封公的旨意再次來到了蓟縣。
而這一次,元裡也理所當然地拒絕了。
天使們已經猜測這是“三辭三讓”,便沒有了第一次的驚慌,順從地回了揚州。
天底下與元裡有交情的人都給元裡寫了信,試探地詢問元裡拒絕封公一事到底是在三辭三讓還是當真不想要被封公。
不是所有人都想看著元裡被封公的,最不想看到這一幕的便是天子的兩個皇叔。
信封成堆地堆積在了政事堂中,無關緊要的人都由政事堂中的官員代為回復。但張良棟和師父歐陽廷的信,就得元裡自己來回復了。
在這兩位長輩面前,元裡並沒有隱瞞,坦誠地表明了自己將會在“三辭三讓”後接受天子封公的旨意。
張良棟就在並州,他最先收到回信,看完信件內容後,他也不知是悲是喜,隻輕輕嘆了口氣。
弟子在旁邊問道:“您先前不是想讓元裡成為天子的重臣,輔佐天子平穩北周嗎?如今元刺史正一步步登上高位,在這個年齡已經是數一數二足以登上史冊的功績。元刺史有了這樣的實力,便能更好地為天子治理天下,您為何還要嘆氣?”
“我確實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暗中催促他殺了李立好立下功勞。但我沒有想到,元裡竟然能這麼快就走到這一步……”張良棟輕輕嘆了口氣,“他才二十五歲便已經封公,那以後再立功,天子又該給他什麼封賞?”
弟子被難住了,“這……還要看是什麼樣的功勞。”
“都有了人敢稱帝了,在這世道裡,最不缺的就是大功勞。”張良棟又嘆了口氣。
弟子試探地道:“那便要……封王了吧?”
張良棟許久沒有說話,直到弟子以為他睡著了,他才緩緩地道:“那封王以後呢?”
如果元裡封王以後還不夠,天子還能給他什麼?
張良棟憂患片刻,自己搖了搖頭。
不,元樂君不是那樣膽大包天的逆賊。
他不應該這樣想。
張良棟壓下心中的擔憂,自我安慰道,元裡可是歐陽廷的弟子啊,是北周的忠臣,他一直為國為民,又怎麼會做禍國殃民的事呢?
這麼一想,張良棟便安了心。
*
天下人都在關注著元裡封公一事,元家人自然也不例外。
等元裡拒絕第二次封公之時,便被請回了元府。
書房裡,元頌正在等著元裡。元裡推門進去,朝父親行了一禮,開口問道:“父親喚我過來所為何事?”
“樂君,”元頌愣了一愣,連忙讓他坐下,“坐下再說,近日裡可忙?我好久沒跟你說說話了。”
確實忙,不止元裡忙,元頌也忙,各種各樣的事情離不開元裡,尤其冀州剛剛拿下,很多事都不能遺漏。
元裡笑著道:“父親想和我說說話,那我們今日就好好說說話。”
元頌連說了幾聲好,將早已準備好的茶點推到了元裡面前。看著元裡品茶時,他卻有些遲疑,不知道該怎麼說。
隨著元裡的地位越來越高,威勢越來越大,在面對這個兒子時,元頌也有些拘謹,總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感覺。
想要擺出父親的姿態,但心裡頭發虛。不隻是元頌如此,所有家眷之中除了元裡的母親陳氏,其他的元家人都對元裡變得又敬又畏。
不敢靠近,也不敢得罪,說些親密的話都唯恐冒失,他們對待元裡的態度不再像從前那般隨意,而是偏向君臣了。
看著元頌的面色,元裡體貼地道:“父親想說什麼盡管和我說,這屋裡隻有咱們父子二人,我們父子之間還要顧忌什麼呢?”
元頌不由點點頭,臉色一松,問道:“樂君,爹問你,你會接受天子封公嗎?”
元裡反問道:“爹想讓我接受封公嗎?”
元頌想了一會,面色嚴肅地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元裡挑眉,“爹這是何意?”
“我既想讓你封公,又不想讓你封公,”元頌憂心忡忡道,“你未到三十便被封為公,這樣的事情是本朝前所未有的。我擔心你一旦被封為公,便會樹大招風,惹來其他人的嫉恨。你看天子的兩個皇叔秦沛、秦孟二人,他們身為皇室中人也隻是一個刺史而已,也沒有被天子封公。咱們家小門小姓,如今貿然接受封公旨意,豈不是白白得罪這二人,讓天底下比我們底蘊更深的世族不虞嗎?樂君啊,咱們無需招搖過市,低調行事應當更加安穩。”
元裡沉默了。
元頌本覺得自己想得很對,但一看他不說話,也不由有些忐忑,心裡變得沒底起來。
元裡如今已經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元頌無法從他的面上看出什麼東西,便緊張地道:“我兒,我這話是說錯了嗎?”
元裡確實有些失望。
但同時,他也能理解元頌的想法。
元頌不是他,沒有遠大的志向和來自後世開闊的眼界,他骨子裡還是小民思想,他擔心得罪人,害怕豪強世族,所以覺得出頭才是錯誤。
以元頌的學識和經歷,他有這樣的想法不足為奇。
因為恐怕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究竟在圖謀什麼樣的東西。
元裡咽下嘆息,耐心解釋道:“爹,即便我不封公,也一樣會有人嫉恨我。”
元頌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