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裡無語,“吃的能藏在手心裡?”
楚賀潮摟著他,感覺空蕩蕩的心一下被填滿了,懷裡天生就跟缺這一個人似的。他喟嘆一聲,半眯半閉著眼睛,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緩緩放松了下來,“那是什麼?”
說話懶洋洋的,跟要睡著了一樣。
元裡看他這樣,對手裡的東西有點沒信心了,“你想要什麼?”
楚賀潮閉著眼睛勾唇,“你給我什麼我都喜歡。就算你朝我放個屁,我都覺得是香的。”
“……”元裡嘴角抽抽,“哥,你說話能要點臉嗎。”
“怎麼不要臉了?”楚賀潮道,“跟媳婦說個私房話也叫沒臉?”
元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他全當沒聽見,將手裡的觀音玉墜露了出來,“怎麼樣,好看嗎?”
楚賀潮睜開眼看了一眼,坐起身,接過玉墜在手指裡摩挲,“觀世音?”
“嗯,”元裡道,“你戴上去看看。”
楚賀潮低頭讓他給自己戴,忍不住悶笑道:“怎麼想起弄這個東西給我。”
“你脾氣太臭,成日裡想著不幹不淨的事,”元裡邊給他戴上,邊騙他,“讓你戴上好清心寡欲,脾氣變好些。”
楚賀潮稀奇地摸了摸玉墜,不相信,“這能有用?”
元裡小聲道:“我倒是希望它能有用。”
楚賀潮雙眼一眯,一把將他抱上了床,“我可聽見了。”
過了一月,楚王府和元單的親事也定了下來。北周差輩兒姻親比比皆是,楚家大姑娘和元單這一對自然也沒什麼。元裡和楚賀潮的意思都是在於李立開戰之前便完成姻親,楚家有後代了,楚賀潮的部下們也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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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的一個黃道吉日,楚家的大姑娘便與元單結了親。
姑娘家沒了爹娘,嫁妝、排場都由元裡來定。出嫁那日,元裡拽著楚賀潮過來交代楚家的大姑娘,“他雖是我的族叔,但你也是我的妹妹。若是他欺負了你,你盡管告訴我與你兄長,我們都會為你出頭。嫁過去也不要怕,你是楚王的妹妹,楚王府家的姑娘,記得有人為你撐腰便好。”
蓋頭下,楚家大姑娘不由雙眼湿潤,道:“多謝二兄與大嫂。”
楚賀潮的臉直接黑了。
元裡扯扯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讓他收斂一點。
楚賀潮才開口道:“你嫂子說的是。”
說完這些,元裡和楚賀潮便離開了。等片刻後,楚家剩下的兩位姑娘便進來接著陪姐姐了。
小妹好奇問道:“大姐,二兄同你說了什麼?”
大姑娘便低聲說了,又輕聲細語地交代:“大嫂與二兄還是很關心我們的,隻是二兄似乎並不喜歡我們稱呼大嫂為大嫂,你們以後若是叫,直接叫嫂子便好。嫂子人品好,又忠義仁善,二兄對他多有敬重。你們以後若是有事相求,可以去求一求嫂子。”
兩個妹妹將這話記在了心中。
吉時一到,元單便喜氣洋洋地帶著人馬來了。沒有姑娘家的父母在場,許多流程便省了。隻有元裡和楚賀潮端坐在正堂,以“長兄為父、長嫂為母”的身份接受了新娘和新郎的行禮。
之後,楚賀潮親自將妹妹背到了花轎裡。
大姑娘的眼淚沾湿了楚賀潮背部的衣服,帶著對未來的期盼與不安,坐進了花轎中。
婚事後,楚賀潮肩上陡然就是一松。等回門時見元單和大姑娘精神奕奕的模樣,元裡也是放下了心。
三月底,元裡命郭茂為屯田校尉,掌廣陽郡屯田一事。
接著,他便開始徵調軍隊,整點糧食,開始為徵戰李立做準備。
他讓文採好的部下寫了多篇感人肺腑的檄文,誊抄幾十份送到天下各州,言明天子所受之罪,乃至被李立所囚,餓得飢腸轆轆一事,又大書特書了李立的多份罪責,告訴天下人,幽州楚賀潮、元裡二人將帶兵討伐竊國賊李立,望天下豪傑帶兵相助,一同徵討李立!
檄文一發出,天下群雄群情激奮,四處都有響應之聲。這可是師出有名地打李立的機會,能打上一下就是大功勞,誰能不蠢蠢欲動?各州郡的信飛雪一般齊齊送到蓟縣,都是想要一起徵討李立的英豪。
大家都是一拍即合,那就誰也別說廢話,帶兵準備和李立的勢力打起來吧。
冀州吳善世最先得知了元裡、楚賀潮將要攻打李立的消息。
他先是大喜,覺得必然要分一杯羹,拿到一份功勞。但他的謀士們卻並不欣喜,還各個面沉如水。年齡已大的韋繼更是開口直接問道:“主公覺得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嗎?”
吳善世疑惑片刻,後又恍然大悟地道:“阿叔說的是。若是這李立沒了,天子就沒了轄制,就能穩住天下了。等天下一穩,還哪裡有我出頭的時候?這麼一看,除掉李立確實不是一件好事啊。”
韋繼忍不住搖了搖頭,低低嘆了一口氣。
其他幾個謀士也有些失望,但他們早已習慣,很快便恢復如常。
謀士王雲恨鐵不成鋼地道:“主公此言差矣。李立沒了才是對天下對百姓的一件好事,是為國為民除惡的大事,我等乃是北周忠臣,必當毫不猶豫前去討伐李立才是!”
吳善世不喜歡他說話的訓斥語氣,皺起了眉,有些不悅地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都是這般表情,又為何不覺得這是喜事?”
王雲正要再說,吳善世便冷哼了一聲,略過他直接看向周公旦,“文寧,你來說。”
周公旦款款起身,先同王雲行了一禮,“王先生所說的話句句在理,這也正是我想說的話。”
王雲被當眾下面子的難堪臉色才稍微好了一些。
周公旦又同吳善世行了一禮,恭恭敬敬地道:“主公說這是喜事,自然也是對的。”
對著說話好聽長得又好的人才,吳善世很是喜歡,他語氣緩和,不解地道:“那為何你們卻不高興?”
“這雖是喜事,但也要看對誰來說是喜事,”周公旦道,“對元裡和楚賀潮來說自然是喜事,畢竟他們乃是領頭討伐李立的人,一旦事成,他們也是功勞最大之人,但對主公您來說,風頭和功勞都被這二人佔盡,其他人也隻不過會被一筆帶過而已。若是讓他們有了這樣的功勞,哪怕您有汝南吳家的家世,也比不過他們的聲望了啊。”
吳善世這才明白,他面色一變,也嚴肅了起來,“你說的是。”
韋繼咳了兩聲,慢吞吞地道:“不止如此。一旦他們殺了李立,便能迎聖駕至幽州。到時候他們有大義在,又有天子在,借著天子的名義想幹什麼便能幹什麼,將天下掌控在手裡也是早晚的事。”
吳善世沉默了片刻,不甘心地道:“難道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搶佔先機嗎?”
“自然不能,”韋繼睜開眼,目光灼灼地道,“李立是個人,活生生的人。他會害怕,會逃跑,會御敵。楚賀潮和元裡雖是帶頭徵討李立的人,但誰又能保證一定是他們先殺了李立呢?隻要主公你搶先一步……”
吳善世雙眼一亮,搶先說道:“隻要我率先殺了李立,豈不就能搶走功勞,迎天子入我冀州?!”
韋繼摸著胡子,笑著點了點頭。
吳善世當即和謀士們商議如何才能搶先一步拿下李立的人頭。
周公旦的心不斷沉下,正想著如何將此事傳回幽州時,外頭就有人傳話道:“大人,洛陽李立派人來了!”
周公旦一愣,眼中一閃。
李立派人在此時來冀州做什麼?
第122章
李立是用天子的名義派人來的,哪怕吳善世再不想見人,也得憋屈地把人請進來見一見。
來人叫羅越,字仲長,是李立麾下一個能言善辯的謀士,很有些機敏在身。李立派他前來找吳善世隻有兩個目的,第一自然是以拉攏為主,第二若是拉攏不成,那也要挑撥離間,讓北三州自亂手腳。
經過上一次被元裡捉到話語缺處反擊一事,羅越此次說話滴水不漏,全然以天子為名,以半壁江山的統治權作為交換,含蓄地請吳善世帶兵前往洛陽保護天子安危。
一聽半壁江山,哪怕吳善世不屑羅越這些人,也不免神色一愣,當真心動了。
那可是半壁江山啊……
韋繼一看他這個神色,就知道他有些動心了,立即低聲咳了一聲,驚醒了浮想聯翩的吳善世。
吳善世並非是蠢到無可救藥的人,回過神之後,他就明白,即使這半壁江山再怎麼誘人,他都得忍痛拒絕。
李立的名聲已經是臭不可聞,天下人都要打李立,他吳善世怎麼能在這個風口站在李立身邊?
即便再怎麼不舍,吳善世還是嚴詞開口拒絕了,“荒唐。吳某人一無立功、二無救主,何德何能受天子如此封賞?這事不要再談,還請天使請回吧。”
羅越微微一笑,也並不糾纏,“大人威名赫赫,天下之大,除了您有此能力,還有誰能受天子如此信重?但大人不願,小人也不敢強求。隻是小人初來冀州,還請大人暫留小人幾日,讓小人好好看看冀州風光。”
吳善世大手一揮,敷衍地道:“你隨便去看吧。”
這些人離開後,韋繼便微微點了點頭,“主公做得不錯。如今李立正站在風口浪尖上,無論是為了大義,還是為了自身安危,都要言辭拒絕,與李立撇開關系才好。這些人畢竟頂著天子名義,不好明著給予難堪,但也不能讓他們在冀州多留。糜臺,你尋個機會,把他們趕出冀州吧。”
糜臺起身應下。
韋繼又道:“你們都散了吧,我有事要同主公談一談。”
部下們行禮,依次退去。周公旦也就在其中,他恭恭敬敬地離開了吳府,等回到自己住宅中時,面上的笑容才立刻收斂了起來。
今日是個陰天,春末還是陰冷陣陣,寒風刺骨。周公旦穿得很多,也仍然止不住這刺骨的冷意。
即便是在自己的住宅之中,他也深感疲憊不安。
周公旦在吳善世的身邊待了三年了,這麼久的時間,足夠讓周公旦得到吳善世及其謀士團的信任,也足夠讓周公旦看清吳善世的為人。
吳善世此人徒有虛名,若是剛到他身邊還會被迷惑一二,覺得此人堪為明主,大公無私。但越是相處,吳善世所暴露的缺點就越多。尤其有元裡珠玉在前後,吳善世就更加顯得平庸了。
吳善世確實出手大方,這座華美的住宅便是由他所賜。但相比於這般富麗堂皇,周公旦還是更想念在幽州的日子。
他輕輕嘆了口氣,閉眼緩和緊繃的情緒。
讓他如此勞累提防的人並不是吳善世,而是吳善世身邊的謀士團,同樣來自汝南的韋繼、糜臺、王雲……
這三人才是真正讓吳善世變得難以對付的人。
周公旦面色緩緩沉下。
得想個辦法,除掉這三個人啊……
屋外鳥啼不止,三三兩兩的春葉隨風而落,在空中打著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