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老大咬牙,“沒想到那叫元裡的毛頭小子竟然是認真的!”
他臉上狠意劃過,“老二,你派兩千人去往小河村,吩咐他們一定要把刺史派來的人馬全部殺光,咱們的兄弟能救就救,不能救也沒辦法了。讓他們殺完那些人馬後立刻逃往青州,和我們在青州會面。老三,你讓剩下的人手別再花天酒地了,趕快收拾起行囊,拿上金銀財寶和米糧,這就跟我離開九頂山!”
老三驚呼,“大哥,九頂山是我們多年的基業,何須如此啊!”
“蠢貨!”鄭家老大怒罵,“你打回去了這一次,難道就沒有下次了嗎?幽州刺史一旦決定剿匪,我們這五千人能耗得過他?趕緊去給我收拾東西走人!”
老三極為憋屈,不肯動作,“那我們就這麼被一個毛頭小子嚇得狼狽逃竄嗎?”
“所以我才讓他們殺了那些官府的兵馬,”鄭家老大冷笑兩聲道,“即使要走,也要給元裡一個好看。讓他知道拿咱們開刀可沒有那麼容易,他的兵馬被我們殺完之後,想要得知咱們逃跑的消息也要許久之後了。咱們離開時一路劫掠村莊,帶走能帶走的一切,等我們離開時,他這個幽州刺史的臉面也要丟光了。等逃到青州,以後再找機會給他好看!”
老三這才氣順,領命去整理行囊。
整個九頂山亂成了一團。
鄭家老大和老二帶著人先行下了山,隻留下武力最高強的老三在山上收拾最後的東西。能帶走的都給帶走了,不能帶走的直接毀掉。
最後,鄭家老三冷笑著直接放了一把火。他們就算從九頂山走了,那群官兵也別想嘚瑟,九頂山帶不走,那就直接毀掉算了。
放完火後,鄭家老三大笑著揚揚手,“拿著東西,咱們走!”
被土匪捉上山關在柴房裡的小娘子們麻木地抱緊著自己。聽到外面雜亂的聲音後,離門最近的一個躺在地上的血人終於動了動,艱難地爬到門縫往外面看去。
細微的光亮照在了她臉上血糊糊的疤痕上。
土匪們神情慌亂,許多東西都被扔在了地上,他們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女人死水般沉寂的眼神緩緩有了波動,她沙啞地道:“他們好像在說,官府派人來剿匪了,他們打算離開九頂山……”
其他的女子聽到這話,驚醒一般地抬起頭,連忙爬過來往外面看去,言語間滿是不確定,“芸娘,真的嗎?官府真的來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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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看到門縫外凌亂的場面時,她們終於相信了,不少人淚臉滿面,捂著嘴哽咽,全是即將看到希望的慶幸。
正陷於得救的歡喜時,有人卻聞到了空氣中的糊味,不安地道:“怎麼有火燒的味道……”
芸娘一愣,心陡然沉了下去。她奮力地扒著門往外看,隱隱約約看到了熾烈的火光,芸娘手一抖,不敢相信這群土匪怎麼能這般喪盡天良,“他們打算放火燒山……”
小娘子們愣住了。
芸娘死死咬著牙,忽然不要命地去撞著門,她扭頭厲聲道:“快點跟我撞開門!土匪都走了,咱們隻有撞開門才能活!”
其餘的小娘子們這才反應了過來,撲過來跟她一起撞門,用全身的力氣想要打開門。
但她們渾身都是傷,又好幾天沒吃過一次飽飯,用力撞了幾次,門還是紋絲不動。
山下。
鄔愷帶著五百騎兵埋伏在山林之中,在鄭家老大等一千餘土匪下山走到平地之後,倏地帶人從深林中突襲出去,在敵人不敢置信的表情之中,率先拿下第一個人頭。
塵土飛揚著卷起,五百騎兵威風凜凜,在他們悍勇無比的勢頭下,土匪們還沒跟他們對上,已經率先腿軟得沒了一戰之心。
“是官兵……!”
“別殺我,求求別殺我!”
鄭家老二被嚇得臉色煞白,轉身就要朝大哥喊話快跑,但嘴剛剛張開,頭顱就被鄔愷砍掉,滾落到了地上。
血液濺了鄭家老大的一臉。
鄭家老大愣愣地抬起頭,帶頭衝鋒坐鎮的男人黑熊般威武,柄閃著寒光剛剛殺完他弟弟的大刀離他也越來越近。
他們作威作福得久了,看不起官府的兵馬,便如井中之蛙,自視甚高。
直到這一刻,鄭家老大才感覺到了恐懼害怕。
他甚至後知後覺地知道,原來在這樣的騎兵面前,他們甚至都沒有可以抵抗的能力。
他在這種害怕之中迎來了死亡。
一千人馬在五百騎兵面前完全不夠看,很快,鄔愷便帶著人將他們殺了個幹幹淨淨。
山路不好騎馬,鄔愷派騎兵下馬,將馬匹綁在樹上,留下一部分人看守馬匹後,便帶著人往山頂上趕去。
土匪窩裡最多還剩下一千餘人,鄔愷有信心能勝得了他們。元裡所訓練出來的士兵們可並不是隻能在馬上作戰的騎兵,他們同樣可以作為步兵近戰殺敵。
劉驥辛的計謀便是攔頭斷尾掐腰,一舉勢要殲滅這五千人的大匪。
鄔愷將自己的任務執行得很好,他帶頭衝殺,表現得最為英勇,士兵們也備受鼓舞,一往無前。
帶人衝到半路,鄔愷忽然看到山頂上有火光傳來。
“不好!”鄔愷臉色大變,“這群土匪放火燒山了!”
整座九頂山連綿甚遠,要是火勢變大,恐怕會燒到許多村莊裡。
這群土匪真是太可恨了!
鄔愷沉著臉,加快速度上山,沒過多久便看到了最後一群下山的土匪。
這群土匪要麼牽著骡子馬匹,要麼扛著箱子拿著被褥。鄔愷帶人便衝殺了過去,領頭的人武藝尚算不錯,但最終也被鄔愷斬下腦袋。鄔愷甚至沒時間去收繳這些戰利品,便帶著人匆忙上山滅火。
被關在柴房裡用盡各種方法的小娘子們已經深陷絕望,她們用了各種方法也沒撞開門,以為就要被燒死時,便聽到外面又傳來了紛亂的腳步聲。
她們本以為是那群土匪又來了,害怕地縮成一團時,忽然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大人,這裡有水!”
“快端水救火!”
趴在門邊雙手血跡斑斑的芸娘一愣,隨即瘋狂地砸動著門板,“這裡有人,這裡有人!”
其他人的眼中再次重燃起希望,她們好像又有了力氣,不斷拍著門板,大聲喊道:“救命啊!”
“來人啊!這裡還有人!”
終於,她們聽到了一道遲疑的聲音,“大人,這裡好像還關著人。”
隨即就有人大步朝柴房走來,腳步越來越近,門縫處的陽光被一道人影堵上。大刀寒光劃過,門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木門猛得被拉開,刺目的陽光照射進了柴房之中。
趴在門上的芸娘猝不及防就被摔倒,就被鄔愷及時扶住。發現自己懷裡扶著的是位女子之後,鄔愷黝黑的臉上就是一紅,他板著臉小心地放下了芸娘,看著喜極而泣的其他小娘子。
“你們都是山下的百姓?”
所有人已然眼中模糊,低聲哭泣,有人哽咽著道:“對,大人,我們都是被擄來的百姓。”
“你們在此等一等,”鄔愷退後幾步,“等我們滅完火後,再送你們下山。”
說完,鄔愷轉身匆匆離去。
躺在地上的芸娘看著他的背影,雙眼之中有光亮閃動。
*
鄔愷帶著手下人忙活了整整半個時辰,期間汪二與劉驥辛殺完匪賊後也匆匆趕來九頂山,眾人合力,這才在火勢蔓延之前滅了火。
劉驥辛滿頭都是冷汗,“還好還好,還好今日無風。”
鍾稽咬牙切齒,“這群可惡的土匪!”
但可恨之餘,看著滿山土匪的屍首,鍾稽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快慰之情。
親眼看土匪伏誅,哪怕這些土匪不是殺了他妻女的沂山軍,鍾稽也覺得痛快之極,長久以來的鬱氣也消散了許多。但在快慰之後,他卻感覺到了一股蒼涼悲痛之意。
他想笑笑不出來,想哭也哭不出來。
為什麼當初他的妻女沒有這般幸運,遇見一個像元公子那般的刺史呢?
可恨,實在可恨……
滅完火,他們一行人都變得灰頭土臉。將要下山時,鄔愷沒有忘記派人護送那些女子一同下山。
這些女子都是附近村莊的人,但等下山之後,鄔愷詢問她們家在何處時,除了少許幾個小娘子告訴了他,其餘人都默默無聲落淚。
鄔愷不解,“你們哭什麼?”
“大人有所不知,”有女子抹著眼淚低頭解釋道,“我等被土匪擄來了山中,哪怕沒有被欺辱,回去後也不會被當做良家子。除了這幾位被家中疼愛的姐妹們,我們都已無路可去。”
劉驥辛思索片刻,問道:“你們可有婚配?”
這些女子或搖頭或點頭,神情怯怯。
“既然無路可去,不如就給咱們的士兵們當媳婦,”劉驥辛笑道:“我們這些好兒郎中有不少還未娶妻,不知你們可願意嫁給他們為妻?”
這些女子頓時羞紅了臉,互相看了看,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這群救了她們的士兵各個長得威風高大,又相貌堂堂。一路將她們帶下山時更是目不斜視,規規矩矩,可見人品也極好。士兵們在她們看來好似英雄一般,哪裡有什麼不願意呢?
劉驥辛當即讓騎兵們按照所斬殺敵人的功勞大小排隊,讓他們挑選心儀的女子,若是他們挑中了但女子不願意,劉驥辛也不強求。若是兩廂情願,那便是好事一樁。
騎兵們各個臉色通紅,擠來擠去地排好隊,這二十來位小娘子很快便找到了各自的心儀之人。雙雙站在一旁時,硬是羞得染上了幾分喜意。
芸娘是最後一個人,她傷勢太重,隻能被扶著勉強站立。臉上的疤痕也太過醜陋,沒有士兵敢選她。
芸娘抿了抿唇,拜託攙扶自己的姐妹將自己扶到了鄔愷面前,虛弱地道:“大人,你可否娶了夫人?”
鄔愷老實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