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是什麼?”
父親每次出差後回來,都會帶上一些他從來沒看到過的古舊玩意兒,有時候是按一下就會跳動的鐵皮青蛙,有時候是上電池的鐵軌小火車,有一次還帶回來一個上發條的八音盒。
這次會是什麼?
他充滿期待地拆開小禮物,發現盒子裡裝著一個四四方方、五顏六色的立方體。
父親告訴他:“這是一個三階魔方,爸爸做完研究得到的紀念品。”
他好奇地拿出來,發現它比他的小手還要大:“紀念品?紀念什麼的?”
父親說:“紀念……有意義的事。”
父親將魔方隨便打亂,當著他的面在十幾秒內迅速復原,他驚訝地發出了贊嘆聲。
父親揉了揉他的頭發:“自己玩吧。”
他拿著魔方坐在沙發上,試圖像父親一樣把它打亂再復原。
可是,這比想象中難太多了。
他玩了很久,也沒有辦法把它變成原來的樣子,更別提達到十幾秒的速度。不知道玩了多久,父親再次來檢查的時候,語氣有點無奈:“盛晗。”
沙發上,魔方已經完全拆成了零件。
而他正把它從中心塊開始,一塊一塊地裝回去。
“看,這樣也可以拼回去哦。”他舉著半個拼好的魔方,有點開心。
“復原不了就拆掉?”父親忍不住微笑,“你怎麼和我小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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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小時候也是笨蛋?”他問。
“不。”父親說,“我小時候和囝囝一樣,都特別聰明呢。”
*
“季顧問。”
季雨時睜開眼睛,隊友們已經收拾妥當,看上去準備要出發了。
宋晴嵐在查看周圍的房間有沒有改變,林新闌站在原地活動四肢熱身,段文則負責叫醒他。
休息了這麼久,大家都精神勃發。
夢境的內容尚未消散,季雨時思考了幾秒鍾,才從地板上站起來。
見他醒了,宋晴嵐問:“休息得怎麼樣?”
季雨時說:“還不錯。”
宋晴嵐便點點頭,長腿一退,輕松從梯子上跳下來:“原先這一面牆相鄰的灰色房間不見了,換成了黃色,可能有人曾經過。現在我們周圍就成了灰、黃、紅、藍、藍。要是往中心塊走,它應該就在這附近。”
段文問:“剛才黃色的房間不多,可以說是很少,我們要不要去黃色的房間試一試?”
林新闌說:“這裡沒有綠色,要是綠色和藍色、紅色相鄰,我覺得我們也可以試試這兩個顏色。”
三人討論了幾句,思路都比休息前要清晰了。
季雨時調出通訊器上畫的圖,這一路走來他早已在全息投影裡畫出了他們的移動方向,他說:“現在這個房間是紫色的,按理說紫色對立面是綠色。我們可以往下試試,也就是去藍色的房間。”
眾人都覺得很有道理,林新闌笑:“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休息前,林新闌還對要繼續前進保持懷疑狀態,休息完他倒是改變了注意。
這不難理解,換做是誰都不想在這些房間裡獨自一人行動下去。
說走就走。
宋晴嵐手握紫色圓球墊後,待大家都從下方的圓洞裡進入了藍色的房間,他才松開圓球讓它彈回,自己也從梯子上下來了。
這個藍色的房間他們沒有來過,還是按照慣例,季雨時做好了標記。
“宋隊!”
林新闌手握藍色圓球,爬在右側的梯子上喊道。
宋晴嵐:“怎麼?”
林新闌顯然在門後發現了什麼,下意識喊了宋晴嵐。
段文聳聳肩。
“這邊有人!”林新闌,“你過來看看!”
宋晴嵐一個大男人自然不會對一年後的追求者有所顧忌,他還沒自我感覺良好到那種地步。聞言他走過去,林新闌已經跳下來把位置讓給了他。
發生什麼事了?
季雨時與段文都朝右邊看去。
宋晴嵐朝右側的房間裡喊了幾聲,對面毫無反應,他回過頭來:“這個人好像聽不見我們說話。”
季雨時準備去看一看,宋晴嵐卻沒有要從要下來的意思,還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兩人一同站在梯子上,位置太小,宋晴嵐不得不側著身體。
季雨時看清門後情況神色微變,不自覺使用了日語:“森田!”
二十幾個小時前當著季雨時死去的森田佑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從他們的角度看去,森田佑跪坐在地板上,正在念叨著什麼。正如宋晴嵐所說,森田佑聽不見他們的聲音,對他們的觀察無所察覺。
季雨時緊緊盯著“死而復生”的青年。
幾秒後,森田佑驀地抬頭朝一側看去,像是聽見了什麼。
兩人順著森田佑的視線看去,那裡什麼也沒有,隻有一堵光潔的白牆。
森田佑站起來對著那堵牆喊道:“是誰?等等!別走!!”
喊完,森田佑立刻取到懸浮在房間裡的紅色圓球,打開那堵牆的門匆匆爬上梯子。
宋晴嵐問:“你認識他?”
“認識。”季雨時答道,十分不明白現在的情況,“他就是我告訴你的那位身首異處的穿越者,森田佑。”
看著眼前活生生的森田佑,宋晴嵐皺起眉,一個人怎麼可能在斷頭以後復生?
難道天穹這一次的死亡淘汰不是他們想的那麼回事?
“嘀——”
森田佑的身影消失在圓洞口,門在他身後關閉了。
“嘀——”
在那扇門關閉的同時,另一聲響起。
另一扇門開啟了,隻見剛剛消失在圓洞口的森田佑,竟然又從另一個方向爬了下來!
這一幕讓人差點懷疑自己的眼睛,季雨時卻再次注意到了懸浮在這個房間的紅色圓球。
他腦中靈光一閃,一下子明白了過來:“是記錄!”
兩人還趴在圓洞口。
看著森田佑再一次進入房間的詭異一幕,宋晴嵐問:“什麼記錄?”
“是房間在做記錄!”季雨時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告訴你們的,Zoe離開房間後,我一個人留在了房間裡,然後看到了我們重復進入房間並離開的過程?”
宋晴嵐:“當然記得。”
季雨時繼續道:“森田告訴過我,他一個人在某個紅色房間裡的時候,曾經察覺有人打開門看了他一眼,但對方沒有現身就離開了,他對此感到有些失望。”
那時森田佑還安慰季雨時,說不定經過的人就是季雨時的隊友。
眼前這一幕,便是森田佑所描述的一切重現。
眼前的森田佑重新來到了房間中央。
他跪坐在房間裡,口中喃喃自語,然後若有所察般抬起了頭,再次站起來喊道:“是誰?等等!別走!!”
森田佑又打開門,從房間裡出去了。
緊接著,新的一個森田佑從另一面牆上的圓洞口爬了下來。
一次又一次,周而復始。
季雨時先一步爬下梯子,宋晴嵐也跟著下來了。
兩人在上方的對話段文和林新闌都聽得一清二楚,來不及問什麼,段文就立刻爬上梯子去看眼前的情景。
季雨時接著告訴他們自己的想法:“現在出現在房間裡的森田,就像我當時在房間裡重復看見進入房間的‘我們’一樣,都不是真的存在的,這是他留在房間裡的痕跡。”
宋晴嵐:“你的意思是,這些房間把我們進入房間後的過程都記錄下來了?”
季雨時:“是。”
林新闌對他們的大膽猜測感到新奇,出言問道:“如果是這樣,那我們之前在超慢速房間裡,為什麼沒有看見那群傻逼的身影?”
這是一個問題。
“我不太確定是所有房間都會記錄,還是隻有某些特定的房間會開始記錄。因為我們每一次離開,原本的房間都移動了,我們也沒法倒回去看它有沒有在記錄。”季雨時說,“但是我有了個猜測。”
說著他看了看宋晴嵐,像是在問這些可不可以說。
宋晴嵐對他點點頭。
季雨時才繼續道:“這些房間有時間差,且各不相同,可以假設它為一段很短的時空。它會記錄從有人進入房間到離開房間這一段時間裡所發生的所有事,簡單來說就是記錄從進入到離開的過程,直到再次有人進入才會刷新。那次Zoe一個人離開,理論上來說已經完成了‘有人進入到離開’的過程,所以留在房間裡的我能一次次看到重復的記錄畫面。”
林新闌說:“我懂了,你的意思那個房間可能原本記錄了上一次那些傻逼進入到離開的過程,直到我們進去,它才刷新?”
季雨時:“那個房間時間流速非常慢,如果它真的在記錄,那我們在門口多待一會兒,可能就能看見它記錄的場景了。”
林新闌若有所思,沒再提問。
他知道季雨時應該是有所保留的,那很可能是關鍵性的一點——時間差。
要是這些房間真的如季雨時所說會記錄過程,那麼這對於分辨時間差、對於所謂的“拼接”會不會是個很大的提示?
等段文下了梯子,宋晴嵐便說:“繼續前進。”
*
這一次,他們選擇了有綠色圓球的房間。
進入房間後,他們在下方的房間裡發現了周明軒的身影,那也是一段記錄。
周明軒像一頭被捕的孤狼,被人反剪了雙手用槍抵著後腦勺前進。
和他在一起的是三四名白人,身穿青藍色光面制服,每走幾步,就要對周明軒罵罵咧咧一些古怪字眼。
隻見周明軒停住腳步,似是不願屈服,但還是被這群人要挾著前進,第一個進入了新的房間——他被那些人當成了保證自身安全的探路石。
這段重復的記錄裡,周明軒每一次經過房間中央都會抬起頭。
讓身處房間上方的眾人仿佛在與他對視。
段文看得心頭火氣破口大罵,宋晴嵐也沉下了眼神,像醞釀著一場風暴。
在這個巨大的魔方裡,不知道還有多少房間裡正在發生同樣的事,穿越者們像被關進沙盒的螞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出路。
上、下、左、前。
每當他們進入一間有記錄的房間,那些被記錄下來的畫面就會瞬間消失,再也看不見半點痕跡。
周圍的房間顏色變換著,他們明明已經無限趨近於中心塊,卻似乎同時距離它還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