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順爆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那一刻他真的全身血液都衝上了頭頂,眼前一片血紅,滾燙的液體奪眶而出。
少年說:“永別了,陌生人。”
——下一秒,張順覺得一隻手不容拒絕的把自己推開,隨即有個人形同鬼魅般從洞口鑽了進去,輕巧落地,一腳踩在了導|火索上。
張順看清那個人影,頓時震驚過度頭腦空白:“……周暉?!”
周暉一手按在顏蘭玉肩膀上,微笑道:“小美人,生命是可貴的,不要這麼急著尋死……於副主任有令,叫我們一定要把你帶回北京。”
顏蘭玉怔怔的看著周暉,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周暉要是有那闲工夫一定調戲他兩句,但此刻隻拍拍他的肩,往後輕輕一推,正好被隨後進來的楚河接住。
摩訶歪頭看著周暉,而後又看看楚河。目光觸及前者的時候它臉色還未變化,看到後者時眼神才極其輕微的動了動,隨即又偏過頭露出一口鋒利染血的牙齒笑了:“喲,今天人來得真齊。”
周暉親切道:“兒子,來乖乖聽粑拔的話,回去自己吊著別下來,過個十年八年的粑拔想起來了就給你送點人下來吃,啊乖!”
黃市長氣喘籲籲的被九尾狐拖過洞口,剛跳下來就聽見這句話,腳一滑差點沒站穩,連忙拉住楚河低聲問:“這妖怪真是姓周的兒子啊?”
楚河:“……”
“我就說姓周的不太正常,生出來兒子也是個變態,你看這滿地生肉吃得……我擦!這這這這真是人肉啊!”黃市長頓時嚇尿了:“它它它它吃人!這東西吃人!我擦這是什麼怪物!”
“父親,”摩訶嘶啞笑道,“你是因為知道光憑自己攔不住我,所以特地把母親也一道帶來當肉盾的嗎?”
黃市長眨巴著小眼睛,順著“那個怪物”的目光望向自己這邊——看得出他很希望摩訶說母親時看的是九尾狐,但反復了三次之後,他還是絕望的發現,對方看的是楚河。
父親……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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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吃人怪物的……母親……
黃市長胖腿一軟,被後面歪歪倒倒的九尾狐跳起來一把頂住,聲色俱厲道:“不準再摔了胖子!再摔老子打斷你的牙,聽見沒有!”
楚河閉上了眼睛,似乎不願意去看這滿地血腥的殘肢碎肉。但就算不去看甚至不去想,濃烈令人作嘔的氣味還是無時不刻提醒著他,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他擺擺手,示意他們別把自己牽扯到談判中去。
但摩訶還是牢牢盯著母親,神情充滿了挑釁,正想說什麼突然被周暉打斷了:“等等——你剛才說你要去哪來著,兒子?”
摩訶冷冷道:“你把我封印在這裡這麼多年,人界已經很讓我厭煩了,你說我要不要去血海看看?”
血海在地獄道,又稱八千丈血蓮花池,裡面充斥著低等極惡魔物,傳說做過大惡的人死後會墜入血海,白天被魔物撕咬得四分五裂,晚上殘肢內髒卻又會重新黏成人,白天再受一遍魔物撕扯粉身碎骨之苦,周而復始,永無止境。
周暉一聽就笑了,誠懇道:“兒子,你要是想去血海裡吃東西就錯了,相信我那裡面全是變質肉,還比不上你爸我做的醬油炒青菜……咱們打個商量?要不你今天先自己回去吊著,看在你聽話的份上,粑拔就不當著你媽的面毒打你了?”
摩訶狹長的眼睛猛然盯住周暉。
——他原本的態度是抓著楚河一個勁地挑釁,而不太願意與父親朝向。但聽了這話後,臉色就慢慢產生了變化。如果說他本來吃人時還帶著一種捉弄和隨便的態度,現在就是真正顯出了冷酷和兇狠的神情。
“……父親,”他開口道,“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踩過你走出這裡,你是攔不住我的。”
話音未落他血跡斑斑的身影突然原地消失,下一秒直接出現在了周暉身後,揮掌重重斜劈下來!
電光石火間周暉反身,抬起胳膊,兩隻袖口“刷”的彈出兩把寒光閃閃的短刀,對著他兒子的手就迎了上去——如果摩訶不退的話,這一下足以把他手整個砍下來;但下一秒摩訶驟然收勢,兩手在半空中結了個印,張口就對周暉的臉吐出一道金色烈火!
“孔雀金火……”九尾狐皺眉道:“鳳四,你家大毛弑父的心很堅定嘛。”
楚河閉上眼睛不答言。
周暉果然沒有硬抗,在金火逸出的瞬間暴退,摩訶箭一般追上去,口中噴出的火焰幾乎形成了一條壯觀的火龍,燒得整座石窟噼啪作響,很多石柱紛紛斷裂,在巨大的咔擦聲中轟然倒地。
“兒啊,吊了你這麼多年,你功夫沒落下嘛!”周暉一邊跑還一邊大聲道:“以前不好好上學挨爸爸揍的時候,你媽還老攔著,現在知道鞭策的好處了吧?”
摩訶不答言,突然身形暴漲,整個人衝進金火裡,再浴火而出的時候手裡出現一把長刀,劈天蓋地便向周暉壓來!
這速度實在是太快,在場所有人綁在一起恐怕都跟不上。周暉立刻拿手擋了一下,從側掌到手臂當即爆出了深可見骨的血口。
周暉既詫異又贊賞:“喲!”
摩訶驚人美貌的面孔充滿了冰冷的邪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又是一大口金火爆發出來,隨即整個人消失,又出現在周暉躲避火焰是必經的路上,一刀便向他頭顱斬了下去!
——千分之一秒間,楚河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一把抓住了刀刃。
摩訶偏頭見是楚河,下意識就抽刀,但已經晚了。楚河的手掌牢牢按住了刀鋒,掌心迅速溢出血來,血氣又被金火蒸發,奇異的變成了血霧。
血霧所到之處,刀刃融化,瞬間鐵水就滴滴答答的淌了下來。
摩訶面色微變,問:“連你也要擋我麼,母親?”
“你不能出去,”楚河盯著他,表情無動於衷:“周暉把你封印在這裡是有理由的。你一出去就會引發天雷,就算自己僥幸不死,你所到之處也將會化作萬裡焦土。況且……”
摩訶怒而打斷:“你知道被困在這裡是什麼滋味嗎?!你知道我有多想出去嗎?!”
楚河默然不語,片刻後倏而伸手,撫摸了一下長子的面頰:
“你不能出去。”他說,“我有我的理由。”
摩訶發出一聲尖利到極點的咆哮,下一秒與楚河擦肩而過,一掌劈在他後腦——楚河早有準備,但畢竟是人身,事到臨頭完全躲不開,咬牙生受了這一下,當即被重力推得橫飛了出去!
與此同時,摩訶直撲向洞口,然而緊接著眼前就“刷!”一道白光當空閃過——隻見竟然是九尾狐,在摩訶對楚河出手的那一瞬間便凌空躍起,千鈞一發之際在半空中堵住了摩訶。
下一秒,九尾狐化作人形,銀白色的九股倒刺狐尾鞭連點猶豫都沒有,劈頭蓋腦一鞭就把摩訶抽得後退了數步!
摩訶仰頭避過鞭梢,低頭轟的噴出一條絢麗無比的金色火龍,直接就把九尾狐籠罩住了——這一下如果燒實了,胡晴再多三千年修為都能直接化作飛灰;所幸電光石火之際,黃市長竟然嗷一聲變作原型,圓滾滾的黃鼠狼跳起來叼住九尾狐的後頸,憑借扎實的體重“砰!”一聲掉到了地上,恰巧和金色火苗擦臉而過。
這一瞬間驚險無比,要是有觀眾的話指不定還得叫聲好;然而黃鼠狼並不滿足於此,這家伙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四爪落地後直接箭一般蹿了出去,衝到摩訶面前“噗!”一聲放了個屁。
摩訶:“……”
那屁隨著一股可疑的黃綠色氣體出來,惡臭無比,摩訶下意識就往後退了十餘米,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又離洞口非常遠了。
摩訶接二連三受阻,而且還受阻在黃鼠狼這樣的低等妖怪手裡,不由惱火的微微眯起眼睛,濃密纖長的眼睫幾乎像鴉翅一樣,在鼻翼邊留下了兩排扇形的陰影。
他臉色極其白,黑色的長發上沾的都是血,襯著衣袍上密密麻麻的血腥禁咒,給人一種美豔和妖異交織在一起驚心動魄的感覺。
他揚起下巴觀測了下自己到洞口的距離,抬手憑空又抓出另一把長刀,竟然跟那把融化了的一模一樣——隻是從剛才的右手邊換成了左手邊,腕部一橫便鏗鏘反射出森寒的光。
黃鼠狼氣喘籲籲藏到石塊後,低聲問九尾狐:“這妖怪怎麼這麼厲害,怎樣都搞不死?!”
九尾狐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孔雀大明王聽說過嗎?”
黃市長:“……啥?!”
“孔雀為鳳凰幼雛,出生落地即尊明王,那可是真神法相,擱平常見了都該跪拜的……我擦擦擦擦他把人吃一半就扔這裡!”九尾狐驟然尖叫一聲,火燒尾巴蹿出好幾米遠,才十分惡心的捂著鼻子道:“周老大那傻逼竟然還偷偷把本體留在首都,以為憑借分|身就能搞定他兒子?等著吧,這次完蛋了!”
黃鼠狼聲音幾乎帶了哭腔:“那那那……那要是讓它跑出去會怎麼樣?”
“萬頃天雷齊發,追著他一路往下劈,直到把他劈死或讓他跑掉。”
“那H市怎麼辦?!”黃鼠狼絕望問。
九尾狐同情拍拍它的肩,說:“換個市當市長吧……”
另一邊,摩訶沒顧得上找黃鼠狼的麻煩——他身形如鬼魅般衝向出口,但下一秒就隻覺得背心一涼,低頭隻見刀尖穿胸而出。
摩訶極其強悍,在噴湧的血霧中掙脫轉身,雙手五指爆發出白金色炙熱到極致的火流,怒吼:“周暉——周暉!”
周暉極其鬱悶:“好歹也叫我聲爹吧?!”說著再也不跟這小崽子客氣,當空祭出天道法相,短刀十字相交擋住火龍,撲上去“轟!”的給了他兒子當胸一腳!
摩訶砰然倒地,還沒爬起來就被周暉一刀剁下,當即翻身勉強躲開。但周暉不論是單兵突入還是帶軍作戰的經驗都比自己的後代要豐富得多,當下刀尖一橫,貼地掃過,閃電般刺入摩訶側背,自下而上狠狠一挑。
要不是摩訶躲得快,此刻已經被剖成兩半了。他滾地翻身而起,正待反擊,卻突然瞥見周暉法相全身散發出黑色的霧氣,迅速彌漫到了自己眼前。
摩訶眉心一擰——他知道這霧的厲害,也知道自己老爹的天道法相是很難抵抗的,當即就往後飛退!
他這麼一退,就把後背空門留給了楚河。
——楚河真逼急了也有碾壓他的實力,但他知道鳳凰從不對自己的幼雛下那麼重的手。
剎那間周暉也看出了他的算盤,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指著兒子的鼻子怒道:“你也知道鳳凰如何對你,你又是怎麼回報他的,嗯?!”
摩訶後退的勢頭略微一滯。
——那真是千分之一秒的停頓,肉眼根本看不見,拿攝像機來一格一格的定位說不定都解析不出來;然而周暉就趕在那一毫秒的瞬間殺到,抓住兒子衣領,散發出無窮黑霧的刀尖悄無聲息抵在了摩訶的心髒前!
“我每次要弄死你,鳳四都攔著,說要跟你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