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為什麼還是沒有人把我當成人呢?”
這個問題連楚河都很難回答。他想了很久,久到連黃市長都覺得他不會再說什麼了的時候,才聽他突然說:“可能是你做得還不夠吧。”
“啊?”
“你再多做一些,做得更好一些,應該就差不多了。”
黃胖子眨巴著小眼睛,思量半晌後還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於是長長“哦——”了一聲說:“那這個,我可以再努力一點……”
楚河贊許頷首,突然被黃胖子用一根指頭戳了戳:“——哎,楚總。”
“嗯?”
“你說咱倆認識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麼好好的人不當,非要成魔呢?”
楚河扭頭盯著他,黃鼠狼把頭一歪作無辜狀。雖然這胖子竭力掩飾了,但眼底還是能看出無法掩飾的羨慕和自卑。
“……我這個,”楚河感覺復雜的頓了頓,足足過了好幾秒才勉強說:“這個,我曾經生有二子。”
黃胖子瞬間驚了:“啥,你啥時候娶的媳婦,連兒子都生了?!”
“然而長子被人所殺,次子亦被擄走。我耗盡元神救長子而不成,從那天起,就入魔了。”
黃市長目瞪口呆,半晌一把撸起袖子:“誰,誰害的你全家?!跟兄弟說是誰,老子幹不死他!”
“你省省好嗎胖子?”楚河哭笑不得:“你先減減肥,再修煉個五百年,大概就能勉強在那人面前當個炮灰了!”
“你他媽開什麼玩笑!任誰也不能幹這種缺德遭天譴的事啊!來你告訴我名字,是誰幹的,兄弟我現在就豎起這個奮鬥的目標!”
黃胖子一骨碌從地上跳起來,剛要大聲嚷嚷,突然遠處傳來汽車開近“呼——”的一聲。隻見夕陽下一輛黑色轎車由遠及近,車身油光錚亮,車頭上標志性的圓燈和圓格柵一溜反射出耀眼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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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胖子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我擦,這都能找來?!”
楚河問:“誰啊?”
這時他們身後的工地建築裡,相田義和那個叫蘭玉的陰陽師也正走出來,見到那車的瞬間齊齊往後退了半步。緊接著那輛牛逼閃閃的賓利慕尚在眾人面前一停,車門打開,呼呼啦啦走下來幾個人。
為首是個三十多歲身段窈窕的女人,大胸細腰踩高跟,波浪卷發甚有風情,年輕時一定更加顛倒眾生。
再往後是個年輕帥哥,個頭足有一米八幾,寬肩窄腰長腿,輪廓深邃英俊非凡的臉上戴一副雷朋墨鏡,穿一身機車皮衣,不論站在哪兒都像是在拍好萊塢電影。
黃胖子:“………………”
跟這行人一比,黃胖子和楚老板瞬間成了鄉村農民企業家。
“大家好啊!喲,黃市長也在!”女人風情萬種的一撩卷發,笑吟吟向相田義伸出手:“鄙姓李,是省裡下來的外賓接待處主任,叫我李湖就好——相田先生,昨天沒去給您接風,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相田跟她握著手,目光卻不受控制的越過她,望向後面那個年輕人。
那一刻相田的臉色十分古怪,像是掩飾著極度的好奇和愕然,但偏偏又掩飾不住,因此顯得面部肌肉都有點微微的僵硬:
“請問,這位是……”
年輕人漫不經心摘下墨鏡,伸出手——然而在相田握上來之前,他的手半空轉向,伸向了少年陰陽師:
“小美人兒,你叫什麼名字?”
“……”蘭玉說:“在下鄙姓顏,名蘭玉,請問您——”
“我叫周一,周武靈王的周。”年輕男子嘴角帶著吊兒郎當的笑容:“天下第一的一。”
Chapter5
“……”鄉村企業家黃胖子充滿嫉恨的道:“你好周一,我是你哥,我叫周日。”
黃胖子想找楚老板來一道吐槽,誰知轉頭就見楚河正匆匆往外走,頓時就急了:“你上哪去?這幫龜孫子要來截胡呢!你趕緊給我回來撐場面!”
楚河一回頭,隻見他下颌繃得緊緊的,整個臉色都有點不對勁:“我先走一步,回頭你有事再叫我。”
黃市長拉住他不放:“到底怎麼回事?”
楚河想要掙脫,但三百多斤胖子的手勁兒也不是輕易就能掙脫的,再拉扯下去連省裡那幾個人都要注意到這邊了。情急之下楚河隻好按住黃市長,低聲道:“我和那個姓周的是舊識……”
“怎麼?你倆有仇?”
“我曾經在他身上下過一個術,就是再見面時一炷香之內,隻要我不叫他,他就注意不到我,這一炷香的時間就是留給我跑路的。我先回家去了,明天你把省裡這幫人送走再來找我。”
黃市長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見楚河已匆匆脫身,大步向外走去。
“聽說這裡剛有人跳樓,哎呀可讓我們一通好找——什麼,警察已經來過了?”周一熱情的聲音遠遠傳來:“哎呀下次有麻煩直接找我!我這個人!最喜歡麻煩了!”
相田:“……”
“你不知道,整天悶在辦公室裡可他媽憋死我了,好不容易出個外勤我都恨不得在外邊多待幾天!哎對了小美人兒,你說我這一出來就遇見了你,是不是咱倆有緣吶?”
顏蘭玉:“……周先生開玩笑了。”
“不開玩笑不開玩笑,”周一笑眯眯說:“你不知道我這人鐵口直斷特別準,我說有緣就一定有緣,好緣孽緣的那咱們再說——哎黃市長!在那愣著幹什麼!不是說要工程選址嗎?這址選好了沒有?”
黃市長嘴角抽搐,“……沒有。”
周一順著黃市長的目光向工地大門口看了一眼,“那你還愣著幹什麼,過來選啊。”
——就在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楚河正大步走向不遠處停著的紅旗車。
周一像是沒注意到他一般,毫不在意的轉過頭。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遠處正準備離開的警車停下了,支隊長拿著電話匆匆跑了下來:“楚總——”
在外人眼裡這一定是一幕非常滑稽的畫面:周一、相田、顏蘭玉呈三足鼎立之勢互相對峙,不遠處楚河正頭也不回的匆匆離開,而黃市長擋在周一和楚河這條直線的中點上,正竭力用自己龐大的身軀,擋住周一有可能發現楚河的目光;
另一邊,市警局支隊長正氣喘籲籲的一邊跑一邊叫楚總,活像是屁股後邊著了火;他的動靜是那麼大,以至於除了以上這幾個之外的所有人,包括省外賓接待辦公室的那個李主任,都動作一致的回頭往楚河的方向看去。
“楚總!”支隊長終於一把抓住楚河,完全沒注意到後者突然變得有點蒼白的臉色:“有個急事要找你楚總,剛才分局接到報警電話,你家裡……”
楚河一邊打斷他一邊腳步不停的向車裡走,“我現在正要回家。”
“您家裡著火了!”支隊長懇切道:“市消防局已經出動往您家趕,目前好像還沒有人員傷亡,您不必著急!”
楚河終於忍不住厲聲道:“我說了我正要回去!”
——就在這一刻,虛空中仿佛有個無形的計時器,咔擦一聲秒針歸零。
周一回過頭,仿佛剛剛才發現那邊的動靜。
“怎麼回事?那邊什麼人?”
楚河一手推開支隊長,一手伸向紅旗車門;然而這時他身後的周一皺起眉頭,似乎從這個熟悉的背影中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
“——那邊是誰?”
楚河的手已經搭在了車門上。
“給我站一下!”
楚河的動作頓在半空,他肩膀上已經搭了一隻手,回頭隻見周一出現在身後。
周一的臉從近處看更加英俊得驚心動魄,類似西方人那樣的高聳眉骨下是深邃明亮的眼睛,那真叫一個邪魅深情眸光如海——如果換作懷春少女,被他這麼專注地盯上幾秒鍾,一句話不用說,此刻估計已經深墜情網以身相許了。
但楚河很鎮定,不僅鎮定還很無辜:“請問您……”
周一眼睛眨都不眨的盯在他臉上,那架勢仿佛不僅要看穿他的面皮,還要把他骨頭裡的腦髓都挖出來看看。
他那麼專注搞得黃市長都有點害怕,正當他懷疑這個省裡下來的小白臉有什麼奇怪的癖好的時候,周一笑了笑把楚河放開,說:“對不住,從後頭看你跟我一個故人特別像,一時激動認錯了,抱歉抱歉。”
黃市長心神一松,沒忍住就多了句嘴:“什麼故人?”
周一特別深情:“我前妻。”
黃市長:“……”
楚河:“……………………”
黃市長嘴角可疑的抽搐著:“小周啊,別怪我說話不中聽,這位楚總雖然身材瘦點,好歹也是個大男人,你前妻的身架子能跟他像,是不是太……”
“你不懂啊老黃!”周一認真道:“我前妻,那就是我心口永不褪色的朱砂痣,永不凋謝的白蓮花啊!甭管他現在長得像誰呢,哪怕像你我都愛的啊!”
黃市長不說話了。從那張胖臉的表情上看他已經風中凌亂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