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硯假模假樣地低頭在名冊上看了一眼:「坐下吧。」
然後另點了一個人起來回答。
坐我旁邊的男生湊過來問我:「孟鏡心你是哪個班的啊,怎麼之前沒見過你?」
我也一本正經地回答:「哦,我不是N大的,因為暗戀時老師所以特意跑來蹭課。」
在男大學生震驚的目光中,下課鈴響了。
我一路跟著時硯出了教學樓,往學院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終於在周圍人少的時候追上去,並肩而行:「你故意的。」
時硯側頭看了我一眼,唇角微勾,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什麼故意的?」
「叫我起來回答問題啊!」
他沒說話,反而伸手握住了我的手。
我老臉一紅。
結果到了時硯辦公室,我才看到裡面還有一張桌子,跟前坐著邵棠。
她看到我,神情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師兄,你怎麼把前女友帶到辦公室來了?!」
「不是前女友,是家屬。」
時硯神色淡淡地糾正了他,然後拉開自己的椅子:
「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實驗室一趟,等會兒回來我們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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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後,我立刻站起身來,走到邵棠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怎麼,看到我們復合,你很失望?」
她毫不示弱地和我對視:
「復合了又怎麼樣,像你這麼幼稚又作天作地,遲早也得再分一次。師兄很快就會明白,他需要的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伴侶,而不是隨時都會發脾氣的小女孩。」
「成熟穩重,你不會是在說你自己吧?」
我誇張地笑了一聲,「邵小姐,我勸你找個鏡子照一照,這姿態未免也太難看了點。」
邵棠鎮定自若地看著我:
「是嗎?那你猜我是怎麼知道你們分手,又是怎麼知道你是個作精的?還有那天在餐廳,如果師兄不喜歡聽到我那麼說的話,他早就該和我撕破臉絕交了,不是嗎?」
10
她的話一下子就戳中了我心底最脆弱的部分。
以至於時硯回來後,我也沒怎麼說話。
無精打採地坐進車裡,他沒有立刻發動車子,反而問我:「心情不好?」
「邵棠為什麼叫你師兄?」
我沒忍住,還是決定直接問他。
「我們讀研和讀博的時候,一直都是一個實驗室的,隻是她比我小一屆。
後來一起留校任教,偶爾她還是叫我師兄,僅僅是出自實驗室的稱呼。」
「那她又是怎麼知道我和你分手,還說我脾氣不好的?」
時硯的臉色忽然冷下來:「她這麼跟你說的?」
「對。」
他神情緊繃:
「是我們分手後,有一天我媽打電話過來,提到這事,說你小姑娘脾氣急,讓我多讓著你一些,被她聽到了。」
我怔了怔,回過神來:「原來是這樣。」
其實我最想問的是,那天在餐廳裡,她都趁著你喝醉想把你帶回家了,你為什麼不和她絕交?
可我終究沒有問出口。
成年人的世界交際復雜,他們是同門師兄妹,如今又是同一個學院的老師,按時硯所說,項目上還有合作。
千絲萬縷的聯系,隻要我提,很可能又會像之前一樣吵架,大鬧一場,但最後的結果也不會改變。
還是,算了吧。
我決定做一個成熟穩重的女朋友。
隻要邵棠識趣地不再來挑釁我,我也就當她這個人不存在。
我跟著時硯回家吃了頓飯,順便午睡了一場。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緣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我剛穿好上衣,身後就傳來時硯的聲音:「餓了嗎?」
「我要回家了。」
話音剛落,還沒等時硯應聲,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是祁言。
不知道他是不是喝多了,嗓音沙啞,蘊著幾分含糊不清的醉意:「心心,好想你。」
安靜的房間裡,他的聲音分外清晰地傳遞出來。
我一下子僵住身體,哪怕不回頭,也能感覺到身後時硯忽然變得冷冽的氣場。
「祁言,你清醒一點,我們都分手……」
我在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五年了。」
「但這五年我一直在等你,當初分開本來就是因為誤會。
那時候我太年輕氣盛,不肯低頭認錯,還找了那麼多借口……」
他說著,聲音漸漸低落下去。
那邊又傳來嘈雜的人聲和音樂聲。
我握緊手機,正要勸他兩句,後面忽然伸過來一隻手,扣在我腰間,把我整個人往後帶。
眼前天旋地轉,我下意識驚呼一聲,手機掉在柔軟的床鋪上,人也半躺進時硯懷裡,散亂的長發鋪了他一腿。
那隻手仍舊停在我腰間,有一搭沒一搭地捏著小肚子,另一隻手則撿起我掉落的手機,從容開口:
「你好,祁先生,對於你的遭遇我十分同情,但這也不代表,你可以在非工作時間用私事打擾孟鏡心。」
電話那邊忽然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祁言的聲音也冷下來:「你是……時硯?心心的前男友?」
「糾正一下,是現男友。」
說完,時硯直接掛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一邊,然後低頭凝視著我。
房間裡沒有開燈,隻有窗外還未完全沉落的夕陽,和星星點點的路燈光芒照進來,在他眼底蕩開一片昏暗的曖昧。
我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忽然道:「你從這個角度看,會不會覺得我的臉很大啊?」
「不會。」
他捉住我手腕,慢條斯理地按在枕頭上,接著整個人覆了上來,「大的可不是臉。」
我遲了兩秒才理解他的意思,頓時感覺自己天靈蓋都快冒蒸汽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總感覺此刻的時硯,和之前永遠從容不迫的樣子,不太一樣。
在他又一次裹挾著急切而來後,我悶哼一聲,突然了悟:「時老師,你是不是在吃醋啊?」
時硯停頓了一下,伸手蓋住我的眼睛。
「想玩角色扮演的話,還是等下次吧,我怕你……受不住。」
11
就這樣,我又過上了春宵苦短日高起的生活。
不同的是,我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帶著行李搬進時硯家裡住,隻是偶爾過去留宿一晚。
大部分時間,我還是住在和善善合租的房子裡。
時硯曾經問我,為什麼不搬過去。
我避開他凝視我的目光,含糊其辭道:
「新書談了影視版權,我得盡快完結,還是等寫完再說吧。」
「你在我這裡寫,也是一樣的。」
「不一樣。」
他耐心地問:「怎麼不一樣?」
「……我怕你在家的時候,我忍不住對你有企圖。」
時硯盯著我的眼神幽深了幾分,唇角微微勾起,然後湊過來親了親我:「那我隻會很期待。」
話是這麼說,他最終還是沒有勉強我。
關於邵棠的事,我沒有再問過,婚房的裝修也沒有再插手。
我有心避開了從前容易爭吵的一切話題,再也沒沖他發過脾氣,努力做到成熟懂事。
善善對此表示擔憂:「總不可能因為你喜歡他,就連自己的情緒都不能有吧?」
「也不是,我隻是不想吵架。」
我咬著奶茶吸管,盯著空氣出神,
「隻是一吵我就難控制脾氣,想讓他來哄我。但按時硯的性格,又不可能做到這一點,所以發脾氣也是徒增煩惱。」
善善的表情有些奇怪:
「如果當初對祁言你也這麼想的話,可能你和他不會分開,你也根本不會認識時硯。」
說到祁言,似乎那天時硯的話讓他大受打擊,後來他又找過我一次,問:
「為什麼都是前男友,我不可以,他就可以?他也沒和那女人把話說絕啊!」
「他和你不一樣。」
祁言步步緊逼:「哪裡不一樣?」
或許是我遇見祁言的時候還太年輕氣盛,一點委屈都不肯受。
又或者,是我那時候對祁言的喜歡,沒有深刻到某個地步。
但無論是哪一種,對祁言來說都是傷害。
於是我最後隻是委婉地說:「沒必要問,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祁言,我們得往前看。」
他在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最後苦笑一聲:「心心,你真的變了好多。」
電話被掛斷了。
從那次之後,我和祁言除了工作交流外,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一隻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讓我回過神來。
我看著對面的善善,坦誠道:「畢竟我現在真的很喜歡時硯,但如果有一天不喜歡他了……」
後面的話,我沒有再說下去。
店裡的冷氣在發頂盤旋,然後籠罩下來,我吃完盤子裡的最後一根薯條,拿起手機給時硯打電話。
「你到了嗎?」
電話那頭,他的呼吸聲微微急促了一瞬,然後又恢復如常:「在門口,你們出來吧。」
那時候我以為是天氣熱的緣故,並沒有往其他方面想。
已經到了暑假,店內全是小孩子。
我和善善穿過人群,發現時硯就站在門口,目光專注地落在我身上。
吃過飯,把善善送回去,我原本想跟著下車,卻被握住手腕,扯回車裡。
於是笑嘻嘻地偏過頭:「幹什麼,舍不得我走嗎?」
眼前光影晃了一下,時硯的吻猝不及防落了下來。
他吻技向來很好,隻有我被他帶著走的份。
最後我被吻得氣喘籲籲,攀著他衣襟的手指都發軟。
他還很好心地擦掉我眼尾的淚水,在很近的距離凝視我的眼睛:
「之前談合作的項目進入了尾聲,下周,我要去A市一趟,可能三天左右。」
和誰??
我一下子清醒過來,但沒問出口,隻是點了點頭:「好。」
「……和邵棠一起,她也是項目組的一員,負責一部分核心技術的研發。」
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解釋,我還愣了一下。
「沒事,你去吧。」
我故作灑脫大度,
「你們是同門師兄妹,又是一個學院的老師,工作上有點合作也很正常。正好我這邊新書快完結了,還需要和編輯那邊溝通一下後續——」
話沒說完,時硯猛地把我攬進懷裡。
他的嘴唇就貼在我耳邊,溫熱的氣息呼出又盤旋。
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麼,可最後隻是問我:「今晚要去我那邊住嗎?」
「不去了,我明天還有事。」
其實沒什麼事。
我隻是心裡酸得快冒小泡泡了,又不想因為這事和他吵架,所以需要一個人待著,調節一下。
最後我下了車,看著時硯開走,一個人坐在小區院子裡發呆。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我拿起來看,是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商業合作。」
頭像是一片花海,昵稱很小清新。
我通過後等了兩分鐘,不見她發消息,之前這樣的甲方不在少數,我也不以為意,隨手收起手機,扔進包裡。
——不對。
哪有周六晚上跑來加人的甲方?
我腦中鬼使神差地閃過一個念頭,然後不斷放大。
我拿出手機,重新點開和那人的聊天框,進入轉賬功能——*棠。
呵呵。
12
第二天早上,我給時硯發消息,問他有沒有空一起去射箭館。
「不是說有事嗎?」
我說:「改時間了,所以今天就有空。」
時硯那邊安靜了片刻,似乎在查時間安排,最終道:
「早上有點工作要處理,我中午過去接你吃飯,下午去射箭館吧。」
我和他按照這個時間安排約會一整天,並拍了很多張照片。
回去的路上時硯開車,我就坐在副駕上狂修圖,然後發了條九宮格朋友圈,配字:「好喜歡有你的夏天。」
果然,剛發出去不久,我就看到邵棠給這條點了贊,沒過幾分鐘又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