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告訴她這是我跟慕時吵架時沖動之下去領的證,我媽再寵我也得生氣。
慕時端著一盤切好的哈密瓜走過來時,我還握著手機冥思苦想。
他摸了摸我的頭發:「不然就讓我去說,反正也是我主動提議的。」
我猛地搖頭:「不行,我再組織一下臺詞。」
蘇蘇倒是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
我們和好後,慕時問我要不要請她吃飯,結果蘇蘇毫不留情地駁回:「新婚燕爾,你們倆慢慢膩歪吧,我要工作了。」
好冷酷,我隻好把慕時摟得更緊了些。
結婚後他把我盯得更緊了,牢記我的每一次生理期,前後幾天都不許我吃冰的。
有一回我背著他點了杯冰奶茶,結果外賣小哥送來的時候晚了點,正趕上慕時下班回來。
他硬生生拿小鍋把奶茶煮到溫熱,才重新倒出來給我。
我控訴:「你虐待我。」
他面無表情:「我要是真虐待你,應該每天盯著你吃一杯冰塊。」
「你以後回我微信能不能多回幾個字?」我向慕時提出抗議,「我給你發那麼多,連今天喝牛奶打了幾個嗝都告訴你了,結果你就回我一個嗯字,弄得我好像舔狗。」
他低頭掃了一眼手裡的書:「好。」
後來我才發現,那本書是他特意買回來的《網絡聊天用梗指南》。
於是第二天,我把午飯順手拍下來發給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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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起來真是絕絕子。」
我:「?」
我說:「感覺隻吃炒飯有點噎,我打算再做個番茄蛋湯。」
慕時:「挺好的,這喝湯,多是一件美事啊。」
我:「???」
「聊得挺好,下次別聊了。」等他晚上回家,我軟軟地靠在他懷裡,平息著呼吸,「你還是按以前那樣回我吧,一個字也行,現在這樣我害怕。」
但後來他還是會努力多回我幾個字,比如把嗯改成嗯嗯。
好像我們的關系一下子從之前的僵局突飛猛進,我也在一點點走進他的世界,而不是單純成為拖在他身後的一部分。
然後我就又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他之前始終不肯對我敞開心胸,是不是因為沒領證,就對我懷有戒心?他是不是不相信我?」
蘇蘇用力把奶茶墩在桌上:「陳南嘉,我警告你,日子過得好好的,你別又作。」
「我就是想一下嘛,又不會去找他對峙。」我委委屈屈地咬著吸管,「再說了,你是我朋友還是他朋友啊?」
「就是因為我是你朋友,才必須阻止你犯傻的行為。畢竟你這麼多年第一次碰上一個這麼喜歡的人,要是生生讓你自己給作沒了,那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我知道蘇蘇說的有道理。
和她分別後,我去旁邊的甜品店打包了一大盒瑞士卷,打車去醫院找慕時。
結果剛說了沒兩句話,一個正在預產期的孕婦忽然要生了,慕時便匆匆進了手術室。
一直忙到深夜,他才脫了無菌服,帶著滿身血腥味出來,眼睛裡還殘留著精神高度集中後留下的一點疲倦。
他在距離我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住腳步,走廊燈光照下來,將他包裹在一片冷白之中。
血腥味絲絲縷縷傳入鼻息,他垂下眼,勾著唇角笑了一下:「南嘉,好想抱抱你,可惜我身上的味道不好聞。」
我才不管那麼多,猛地撲過去抱住他,臉頰貼在他胸口蹭了蹭,小聲叫道:「老公。」
慕時一下摟緊了我的腰。
我挽著他的胳膊出了醫院大樓,正要走下臺階,旁邊的大圓柱子後面忽然冒出個人來。
我還沒看清,她已經跑到我近前,把手裡的液體猛地向我潑了過來。
「南嘉!」慕時握著我的手臂,用力把我往後拽了一下。
我整個人跌進他懷裡,大部分液體潑在地上,卻還是有幾滴濺上了我露在外面的胳膊和手背。
尖銳灼燙的痛感傳來,我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
「疼……」我哭著說,「慕時,我好疼……」
是硫酸。
那個給我潑硫酸的人已經被趕到的保安制伏,她在燈光下抬起臉來,神情極端而瘋狂:
「如果不是你橫插一腳,慕時怎麼可能背叛我?他明明那麼喜歡我!他說過這輩子隻愛我一個,就算要結婚,也隻會和我結!你這個騙子,小三,賤人!」
我疼得後背冒了一層冷汗,但還是強撐著反駁她:
「可笑!我一年前就跟他在一起了,那時候你還在讀高中呢,腦子有病就去治病,整天臆想有婦之夫,真把我們當你爹媽了?」
後面的話我都沒來得及罵出口,因為慕時直接打橫抱起我,大步走到診室,讓夜間急診的醫生給我處理傷口。
「還好,不嚴重,傷口隻在皮膚表層,回去塗幾天藥膏就沒事了。」
那醫生看著慕時緊繃的神情,忽然笑起來:「這麼緊張啊慕醫生,這是你女朋友?」
他淡淡地說:「是我的妻子。」
我在旁邊補充了一句:「合法的。」
那醫生扭過頭,端詳了我片刻:「誒,我怎麼看你有點眼熟——你不就是之前那個半夜一個人跑來醫院掛水的小姑娘嗎?竟然是我們慕醫生家屬?」
站在旁邊的慕時忽然僵住了。
片刻後,他緩緩道:「半夜一個人來掛水……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我想想……幾個月前吧,具體日期不記得了,有點印象是因為這小姑娘掛著水就吐了一地奶油,阿姨過來打掃,她還哭著讓阿姨給她說一聲生日快樂。」
他說話間,那天半夜的回憶又湧入我心頭。
本來那天我委屈得要命,推掉了我媽和蘇蘇的邀請,就是想和慕時一起過生日,結果他完全忘記了不說,半夜我還一個人跑來醫院掛水。
可是今天,我才忽然意識到,其實我掛水吐得正難受的時候,慕時也和我在同一間醫院裡。
隻不過他像今晚一樣,必須保持高度集中的精神,待在手術臺前,不能有半分松懈。
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一定也很想像今晚一樣,從手術室出來,就過來抱抱我。
說話間又有新的病人進來了,那醫生跟慕時打了個招呼,急匆匆去忙了。
慕時挨著我身邊坐下,輕輕抓住我的手:「是你生日那天嗎?」
「是。」我看他又要開口,趕緊截住他,「但已經過去了,何況那天晚上你本身就在忙手術,走不開,後來也給我補說了生日快樂。」
慕時望著我,眼睛裡好像有星光閃爍。
我翹起唇角,試圖尋求誇獎:「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長大了,很懂事?」
他笑了,湊過來親了親我的鼻尖,低聲道:「是。」
11
路玉潑我硫酸這事,慕時不顧她父母的苦苦哀求,還是報了警。
那是一對看上去軟弱又無力的夫妻,不知道怎麼養出了這樣極端到可怕的女兒。
在警察局,他們直接跪在我們面前,求我們簽署諒解書,不要讓路玉被拘留。
「她已經成年了,做錯了事當然該受到懲罰。」
慕時把我護在身後,冷淡地說,「何況她傷害的是我的妻子,我永遠不可能原諒她。」
路玉的媽媽絕望地說:「可那是因為她喜歡你。」
「那是因為她有病。我之前對她還算寬容,是希望你們能及時送她去治療,可你們不僅沒有,反而縱容著她傷害自己又傷害別人。既然如此,那就交給法律管束吧,等她從拘留所出來,自然會有人安排她去治療。」
說完,他看都沒看一眼那對癱坐在地上的夫妻,牽著我手走了出去。
夜風凜冽,慕時細心把我的手揣進他大衣口袋,快步走到車裡,又打開了暖氣。
車內漸漸升溫,我吸吸鼻子,俯身過去環住他的腰:「忽然覺得你之前對我態度真好。」
「嗯?」
「你對路玉她爸媽,和之前生氣的時候對我,簡直是兩種極端。」
慕時失笑:「那怎麼可能一樣,他們是陌生人,你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
然後我就沉默下來。
「怎麼了?」
「其實那天晚上,我看到你和慕阿姨的聊天記錄,你說你暫時不想考慮和我結婚的事情。」
我咬著嘴唇,想到自己那天晚上的心碎和難過,仍覺眼眶有點發熱,「後來,你又為什麼改變主意了呢?」
慕時停在我背上的手忽然緊了緊:「你是看到了那條消息,所以才搬出去的嗎?」
我把臉埋在他胸口,特別委屈地點頭:「他們說你隻是想跟我玩玩。」
「……是因為之前你提了分手,後來我想了一下,大概是我真的太忙了,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我有點害怕,怕如果真的結婚了,我不能給你很好的婚後生活,反而耽誤了你。」
他說這話時語氣很平靜,但聲音裡蟄伏著一絲很淡的頹氣。
我心裡酸酸脹脹,覺得指尖都是發軟的:「你也會擔心和害怕嗎?」
「這是什麼話。」慕時失笑,「那當然,我是人,又不是神——何況,南嘉,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車頂燈昏暗地照下來,他低下頭來親我,本就溫暖的車內氣氛越來越熱。
我手上還有傷,不敢用力,慕時就很細心地託著。
我急促地呼吸著,小聲問他:「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嗯……」
慕時含糊不清地說,「大概是你搬進我家的第二天,就堅持把那副美人魚拼圖掛在玄關櫃的時候吧。」
我一下就把他推開了,生氣地說:「這麼晚?我可是很早就喜歡上你了!!」
「騙你的。」他重新湊過來,額頭抵著我的額頭,輕輕喘氣,「那天我們第一次見面,我進去的時候滿桌都是你用餐巾紙折的青蛙,然後我就對你一見鐘情了。」
12
後來慕時還是跟著我回家,見了我媽。
當我們拿出結婚證的那一瞬間,我媽默默舉起了手裡的掃帚。
最後慕時把她拉到一邊去談話,談了很久,原本我想跟過去,結果兩個人很有默契地回過頭,異口同聲:「你去沙發上坐著吧。」
我縮在沙發上玩了好久手機,把我媽洗好的一盤草莓都吃完了,他們還沒聊完。
於是我就偷偷摸摸地湊過去,正好聽見我媽說:「我隻有南嘉這一個女兒,她長這麼大都沒讓她受過什麼委屈。」
慕時聲音輕緩,卻鄭重其事:「我這一生,也隻會有她這一個妻子,不會讓她再受委屈。」
我眼圈一下子紅了。
他好愛我,作不動了。
春天來臨的時候,慕時向我求婚了。
準確來說,是補了一個求婚儀式。
那天他剛從手術室出來,依舊帶著一身未散的血腥氣。
我在他辦公室等著,就見他一步步朝我走過來,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把戒指推到我面前。
我耳朵發燙,仍然強裝鎮定,故作輕描淡寫:「都老夫老妻了,還搞這一套。」
慕時笑笑,挨著我身邊坐下來,輕輕靠著我的肩膀:「給你補一個婚禮。」
我頓時興奮起來:「好啊!我要草坪婚禮,還要白色的長拖尾婚紗,玫瑰花冠,森林風的蛋糕和餐具……」
說著說著,側過頭去,才發現慕時已經靠在我肩上睡著了。
他肯定是累極了。
我的心軟得化作一團,偏過頭去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小聲說:「什麼都沒有,隻有你,也可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