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宿說:“不用了,我們隨便逛會。”
女孩留意到他身邊的女人。
她有種平鋪直敘的美感,描述是累贅,看到的第一眼,就兩個字,漂亮。
被外人判究盯著,蒲桃局促起來,有收手跡象。
無奈程宿依舊牢握,讓她無處躲藏。
蒲桃有些彆扭,望天望地,最後跟女孩說了聲:“你好。”
“你好,”女孩愣了下,衝程宿打趣:“你們好好逛,要喝點什麼嗎?”
她遞過來一份長形餐單,都是昏黃紙頁,毛筆書寫。
程宿接過去,又交到蒲桃手裏:“你點。”
要翻頁,他們的手才不得不分開。
蒲桃簡略掃了眼:“有推薦嗎?”
程宿傾身湊低:“我一般喝美式,這也有奶茶。”
“在後面。”他抬手幫她掀頁,指節細長。
也是這個動作,讓她真實地被他罩住,好像那天夢到的一樣。
蒲桃胸腔裏頓時浮出一億個氣泡,啪嗒,啪嗒,不停急促迸裂。
她居然能被這種人、這種手牽,她一定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有八百輩子修來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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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腦子隻剩他的手,他的聲線,他的氣息,哪還看得進去茶水單。
最後隻能草草點了杯大吉嶺奶茶,跟程宿確認了下他需要,才取出手機問店員:“可以微信支付嗎?”
“安?”女孩眼底一震,望望程宿,又望望她:“肯定免費的啊,我哪敢跟老闆娘收錢。”
“不不不……”
突然被冠上的身份如千斤頂,蒲桃忙著辯解,不免結巴。
程宿隻低笑一聲,沒有講話。
幾秒後,他收斂起面色,揚了揚下巴:“你就讓她付吧。”
女孩眨巴眨巴眼,對他們的PLAY一下子不能領會,但還是點頭道:“哦,好的,我掃你。”
蒲桃慌手慌腳調出微信支付介面。
滴一聲,她心才下墜一點,不再像蹦極之前。
作別女孩,他們倆往裏走,腳下是一條窄道。
曲徑過後,豁然開朗。
偌大的書架四面環繞,有古籍,有讀本,還有些外國的收藏作品,燈光將紙頁染成陳舊黃。
再跨過一道門,就是另一個世界,牆面素白而斑駁,視野通明,佈置也變得時新,是現代讀物的領地。
往後走,有方不小的院子,花木別致,錯落點綴著些復古風格的桌椅。
客人們在這邊品茗飲咖,幾人對著筆電辦公,約莫要一待一下午,他們互不打擾,講話都壓低聲音,怕攪渾這片幽靜。
程宿領著蒲桃找空桌。
一落座,蒲桃就小聲問:“這都是你設計的?”
“嗯。”
她又問:“另一家店在哪?”
程宿在她對面坐下:“天府大道。”
蒲桃環顧四下,驚豔且好奇:“山城的也是書店?”
“對,山城也有兩間,有家總店,”程宿蹙了下眉,倚回椅背:“怎麼,調查我身家?”
蒲桃拿雙手遮唇,怕自己得逞笑得太明顯被他察覺:“哪有,就覺得你好厲害。”
完美的不像話,她現實裏一定碰不到,這麼一想,好他媽慶倖。
蒲桃垂眼看自己掌心,肯首:“嗯,回去要把這個手供起來,因為被厲害的人拉過。”
“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她態度格外認真。
程宿彎唇,不知是環境使然,還是心情緣故,他看起來有些愜意:“說說你呢。”
蒲桃指自己:“嗯?我?”她努嘴:“就貧困打工仔。”
他很坦率,她亦然。
蒲桃接著說:“我之前不是總跟你說畫圖嗎,因為我做地質測繪,就是對著電腦畫圖,1:1000的比例,用Mapmatrix這個軟體採集,採集之後用南方Cass編輯,編輯是為了讓整個圖面看起來美觀一點,採集的時候要戴眼鏡,很像看3D電影那種。”
她一說就滔滔不絕,接著還取出手機,調出一張圖,翻轉給程宿看:“這個圖是用手機在電腦上拍的,你看不出來,但戴上眼鏡其實就能看到這些山和地了,它們都是立體的,就像坐在飛機上俯瞰下麵,剛開始做這個的時候,我還比較感興趣,甚至有點中二,感覺自己擁有上帝之手,可以描摹世界,當然,現在就隻剩枯燥了。”
講著講著,她突然警醒:“你聽得懂嗎?”
“重要嗎,”程宿看著她:“覺得你很厲害就行了。”
蒲桃控訴:“你要一直學我講話?”
程宿勾唇,垂了垂眼,自嘲:“被你發現了啊。”
“對啊。”
程宿重新看回來,似乎也很無奈:“看著你,我就不會說話。”
他眼睛深而靜,似幽潭。
蒲桃完全不敢對視,裝傻:“我也是誒。”
她將整個上身背過去:“要不這麼交流?”
程宿被她逗樂:“轉回來。”
蒲桃回過頭,雙手掩面:“這樣呢。”
程宿無奈:“能不能放下。”
蒲桃揉頭:“那怎麼辦,怎麼解決這個問題,我們都太尷尬了。”
程宿不假思索:“坐我旁邊來吧。”
蒲桃愣了愣,耳溫急劇上升:“這樣就看不到對方的臉了是吧。”
程宿“嗯”了聲:“應該比現在好點。”
蒲桃拖著椅子挪位,在他身側坐定。
她坐正身體,煞有介事平視前方,用餘光找他:“我這麼坐行嗎?”
程宿掃她一眼,彎了眼:“行。”
蒲桃追問:“然後?”
話音剛落,身畔人動,她手遽然被捉過去,握住。
太意外了,蒲桃心跟著砰砰直跳,跳得要死了,一刻間,竟不知道怎麼動作。
程宿重新靠回去,像是終於逞心如意:“陪我坐會。”
作者有話要說: 我還蠻喜歡寫面基這段的
想寫出那種細節的真實感
第18章 第十八句話
庭院裏靜悄悄,他們也靜悄悄,隻有風在叮嚀,草在舞蹈。
不知牽了多久,蒲桃心慢慢平復,這一刻,哪怕隻字不言,氣氛也不會變得窘迫。
中途店員端來兩杯飲料,瞥他們一眼,就快速離開。
蒲桃胸口微微起伏著,突地,她手機一亮。
螢幕上的時間顯示,快三點了。
她回頭問程宿:“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程宿看回來:“幾點了?”
蒲桃單手拿起手機確認:“三點。”
程宿前傾身體,也掃了一眼:“嗯,是要回酒店了。”
不舍的感覺在蔓延,蒲桃抿了抿唇,擔心他被耽誤:“走吧,我怕你趕不上車。”
程宿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好。”
手依然沒分開。
沒黏強力膠,也沒人逼他們這樣。
兩人一同起身,程宿拉著她走回書室。
蒲桃竊笑:“要一直牽著嗎?”
“嗯。”程宿想也沒想答。
蒲桃笑容加大:“手都拉的沒知覺了。”
程宿頓足回頭:“換一隻?”
蒲桃搖頭:“還是這隻吧。”
程宿笑,繼續往門外走,順道跟店員道別。
女孩見他們要走,驚訝問了句:“就待這一會?”
蒲桃隔空指指程宿:“他要回山城。”
女孩“哦”了一聲:“原來你們異地啊,我還以為是來蓉城玩。”
她一口一個老闆娘,一口一個異地戀,兀自定義了他們的關係。蒲桃百口莫辯,最後索性什麼都不講,至於程宿,他始終好整以暇,默許著一切。
堯棠公館跟寺水街挨很近,他們直接步行過去。
走進酒店大廳,民國風撲面而來,隨處可見低調簡約的歐式美學。
放眼望去,人少而清淨,灰白牆面高矗,嵌有浮雕,有種峻冷的優雅。
但蒲桃還是沒緣由地忐忑起來,因為電梯近在咫尺。
在成人的世界觀裏,酒店極易引人遐思。
她悄悄打量程宿,男人面色尋常,並未因為環境而出現相應的變化。
她在想什麼七七八八。
蒲桃內心掩面。
電梯上行,金屬牆壁裏影綽綽映出一高一低的身影。
蒲桃偏移視線,面頰燻熱,找話講:“我聽錦心說,你昨晚就過來了?”
程宿“嗯”了聲。
蒲桃問:“那怎麼沒跟我講?”
程宿說:“怕你緊張失眠,CD都不敢來。”
蒲桃抗議:“我有這麼膽小嗎?”
“沒有嗎?”他垂眸問她。
蒲桃聲音提高,以顯理直氣壯:“沒有。”
程宿笑而不語。
走出轎廂,穿過長長回廊,蒲桃一直新奇地四處打望,末了評價一句:“我發現,你開的店,你住的地方,都跟你很相配。”
都紳士,冷靜,體面,有種渾然天成的俊雅。
程宿看她一眼:“我牽的人呢。”
蒲桃腦袋宕了一下:“啊?”
程宿問:“要再問一遍嗎?”
“不要了不要了,”她有聽清,隻是很羞恥:“還……還行吧。”
恥到深處自然熟,她不介意說大話。
程宿哼笑,停下身,鬆開她手,從褲袋裏取出房卡。
這就到了?
蒲桃望著那扇木門,心再次七上八下。
嗒一聲,程宿擰開房門,往裏走去。
蒲桃縮在門邊遲疑,在糾結要不要跟上。
程宿注意到,回頭看她。
蒲桃探頭探腦,卻也畏手畏腳:“我要進去嗎?”
程宿沒講話。
蒲桃歪頭,無辜笑,裝不想打攪:“要不我還是在外面等吧,畢竟是你的私人空間。”
她從來沒跟異性單獨待過同一間房,難免遲疑心慌,不敢越界。
程宿也不動,隻淡著聲說:“膽子真大。”
他在講反話,蒲桃一下明瞭。
她摸了下後頸,不自在時就會這樣。
程宿走回來:“進來,站門口像什麼樣。”
話罷捉住她小臂,把她扯過來。
“哎,喂……”蒲桃沒想到他手勁這麼大,險些撲到他懷裏。
勉力維持住身姿,蒲桃搭住胳膊,強作鎮定。
程宿盯著她發笑:“怕什麼,門又不關。”
蒲桃挺胸直背,聲音卻聽不出多少底氣:“我沒怕啊,奇奇怪怪,有什麼好怕的。”
程宿不戳穿,下巴示意屋內的一張墨藍絲絨沙發:“坐那等著。”
“喔。”蒲桃乖乖待過去。
程宿果真沒關門,拐進了盥洗室。
等男人完全走出自己視野,蒲桃這才左右搖擺起來,無聲蹬腿。
她急需發洩!
不知何故,光是跟程宿置身同一空間,她就覺得恥度爆表,內心不斷尖叫,嗚嗚嗷嗷。
等他再出來,蒲桃已經端正坐好,隻是眼神亂飄。
他們目光短促地接觸一下,程宿就走回床頭,理好數據線,跟洗漱包一併揣入行李袋,而後俐落拉好。
收拾個東西怎麼也這麼帥。
蒲桃瞧得心旌搖盪。
可惜她膽太小,有叢生想法也不敢冒昧實踐。
“好了,下去退房。”程宿回頭,提醒她收神。
蒲桃怔了怔:“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