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著眼,啞聲問:“你家狗叼著我的手指,不讓我睡覺,請問它想幹什麼?”
程晨的聲音很清醒,似乎已經開工了。有人在問著導演如何如何的話,他先解答了那邊的問題,才對電話說:“估計是想出去轉轉,每天我早上都會帶他出去。”
……
司念忍耐著打哈欠的衝動:“如果不出去,它會怎麼樣?”
當初她養貓不養狗,就是怕天天遛狗很麻煩……
他沉默了片刻,坦然說:“不知道,以前沒試過。”
司念抱著僥倖心理把自己蒙在被子裏,翻身繼續睡,結果自然不言而喻,被雪碧從頭到腳咬了個遍。於是,她隻能抱著還沒睡醒的貓,牽著雪碧下了樓……
到十點回到家,剛才想倒頭睡覺,沈蔚玨又來了電話:“起床沒?”
她困的快哭了:“沒,剛給我初戀情人遛完狗,準備睡了。”
電話那邊沉默三秒,一陣雞飛狗跳:“不是吧,昨天我剛做了婚姻法節目,正對愛情絕望呢,你這裏就有□發生?鐵樹開花了?司念戀愛了?”
“……聽好,是初戀情人,已在n年前分手了。”
雖然沒有說過‘分手’兩個字。
“喔~”沈蔚玨立刻音調陡轉,態度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如果是這樣,那就不要心存幻想。前幾天我同事做了一個案件追蹤,就是這樣的背景。男人喜歡懷念初戀,結婚後還勾勾搭搭的,竟始終和初戀一直說自己多年單身什麼的,其實他老婆在國外……”
沈蔚玨很是賣力講解案情,司念聽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卻仿佛被她一語點醒。
很多年過去了。
當年他是高三,自己初三,都還是未看清這個世界的孩子。自分開後各自走了多少路,見了多少人,過著怎樣的生活?絕非僅是娛樂新聞那隻言片語可以瞭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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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窗上,可樂翻了個身,仰面繼續睡了過去。
沈蔚玨再說什麼,她已經不大聽得進去。電話掛斷後也學著可樂,被子一蒙,補覺。
雷打不動的作息,因為雪碧而一改再改。
到過了一個星期,她和可樂都被折騰的抑鬱了。
週五公司沒有什麼事,她就頂著兩個嚇人的黑眼圈去了劉夏公司。之前的書印刷出來,預約了千本簽名版,她一想起自己那‘漂亮’的手寫體就慚愧,始終拖著沒有簽,於是終於把劉夏逼急了,直接到家去抓了人。
“你家那個狗,”劉夏坐在司念對面,很是心有餘悸,“太可怕了,我說,你不是為了防火防盜防劉夏,特地買的吧?”
司念握著筆,拼命在白紙上練字預熱:“瞧你說的,我家可樂不是很喜歡你嗎?那牧羊犬是幫人養的,週末就送走了。”
她看著滿會議室的書,開始自覺盤算可樂和雪碧吃飯的時間……於是在劉夏絮絮叨叨說著昨天雪碧是如何虎虎生風,嚇得她這輩子不敢再接近狗的話中,終於在逼近午夜十分,搞定了所有東西。
“自作孽……”她簽好最後一個,長出口氣,“不可活,還是寫劇本好,寫完什麼也不用管。你們製作方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與我何幹?”
劉夏替她收好書,嘿嘿一笑:“訪談一放出來,問得最多的就是……”
司念撇嘴:“原型是誰對吧?我的願望已經達成了,你就是封殺我,也威脅不了我。”
“你就這麼點兒出息?不想做本暢銷書?”
“那就看運氣了,”司念扣上筆帽,“我寫這書,隻是一個好朋友說過,寫甜文和看甜文的人,生活都會越來越甜,所以寫了印了,就夠了。你知道人是有暗示心理的,每天看些甜蜜的東西,都會把事情向好的地方看,生活想不好都難,”她看了眼劉夏,也嘿嘿一笑,“就像我,不斷暗示自己要瘦,這麼多年就沒胖過。”
劉夏開始還聽得暗自思考,到最後一句愣了下,立刻怒了:“不要歧視胖子!”
“誒,我沒騙你,美國一個健身明星就這麼說的,他隻要每天心理暗示自己要瘦,真的就瘦了……關鍵是要想‘我要瘦’,而不是‘我瘦不了’……”
一本書直接丟過來,跟著一句怒吼:“摔壞了你賠,明天再簽500本!”
眼看著就要過十二點了,她不敢招惹劉夏,拎著包就出了門。
到家的時候,雪碧已經餓得發虛了,趴在地上打盹,可樂直接躺在他的背上,徹底昏睡過去。她輕手輕腳走進廚房,才拿出奶粉盒,一貓一狗就已經尾隨了進去。
自從上次飲水機事故,她一個星期沒敢用飲水機,每天都是拿著電熱水壺燒水。
反正隻有兩個用處:自己泡咖啡,貓狗泡奶粉。
雪碧個頭太大,前幾天洗澡也隻能送去寵物店,沒想到回來就感冒了。她看著他喝完奶,用板藍根泡了水,拌著了些水果給它吃,沒想到哄了很久還是不肯吃一口。
好大的一隻狗,無精打採趴在那裏,更顯得可憐兮兮。
真是好話都說盡了,它眼皮也不抬一下,隻是不停小聲咳嗽著……
程晨明天就回來了,幫他照顧一個星期都好好的,卻在最後一天感冒了,真不知怎麼交待。
她想了很久,沒辦法,還是撥了他的電話。
“這麼晚?”程晨很快接起來,聲音略能聽出些疲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你的狗……”司念歎口氣,“感冒了,我覺得要先和你說一聲,它以前感冒過嗎?我給它吃藥,它根本不理我。”
他沉默了一下:“什麼症狀?”
“鼻子發幹,去看醫生說是感冒,”司念回憶下午醫生的話,“說不是很嚴重,隻要喂些板藍根就行,最好拌著水果吃。晚上回來,開始咳嗽,”她頓了下,還是覺得要老實交待病情,“而且咳嗽的很厲害。”
他笑了聲:“家裏有沒有念慈庵的琵琶膏?”
念慈庵……不用這麼巧吧?
“有。”
“你等下,”一聲撞門後,他接著道,“一比三的比例,對溫水給它喝。”
司念喔了聲。
“我在開車,一會兒給你打回去。”
他很快掛了電話,司念這才認真看了眼時間,半夜一點了……自己這電話打的是有點兒晚。照著程晨的方法,她把裝水的盤子放到雪碧面前,它果真嗅了兩下後,就開始一下下舔起盤子。
雪碧喝完了,她才拿著盤子去廚房洗,剛擰開水龍頭,電話又了響起來。
還真打回來了?
司念按了接聽,把手機夾在脖子旁:“其實你不用打回來,已經沒事了。”
他語氣淡淡的,問了句:“喝完了嗎?”
“喝完了。”
盤子沖乾淨,用白毛巾擦了水漬,放在一旁自然風乾。
“收拾好了開下門,我到了。”
“啊?”
司念把這幾個字回味了一遍。不是吧?在門外?
待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掛了。她忙把毛巾扔到臺子上,飛快跑過走廊,卻在門口有了些猶豫。
身上還穿著運動服,要不要換件衣服?
可大半夜的,穿的一本正經的,是不是顯得太假了?
淡定。
司念,淡定。
隻是普通朋友,雖然這個時間……有點詭異。
她深吸口氣,剛開了條門縫,身後就有個白影先躥了出去。
門口的人影遮住了走廊大半燈光,他隨手拍了拍雪碧,低頭看她:“我剛到,還沒來得及換衣服。”疲倦從聲音裏透出來,有些低,卻依舊清晰。
她啞然看著他。
墨綠的登山褲,同色的鞋,還跨著很大的一隻旅行袋。的確是風塵僕僕。
第五章 可樂and雪碧(2)
“你剛到?”
因為太突然,她絲毫沒有讓他進來的意識。
他有點尷尬地輕咳了一聲說:“本來剛到家樓下,接到你電話,就直接過來了。”說完,他見司念還是隻看著自己,微抬了下巴,暗示她自己能不能先進去……
司念這才醒悟,忙讓出了門。
“我前天帶雪碧去寵物店洗澡,估計是沒有吹幹,”既然狗主人來了,還是老老實實認錯的好,“這幾天正好我很忙,沒想到今天忽然就厲害了。”
雪碧很配合,恰好咳嗽了兩聲,讓她更不好意思了。
程晨在沙發上坐下來:“沒關係,它一到秋天就會感冒,我已經習慣了。”
“慣性的?”司念倒是想起了可樂的小身子骨,“我的貓也是,經常會生病,不過是因為當初抱來的時候受了重傷,落下的病根。”
程晨喝了口水,聽到這話,重複了一句:“重傷?”
司念嗯了聲,抱起在自己腳邊蹭來蹭去的可樂:“我有個朋友是記者,前幾年做虐待動物的專題,我陪她去寵物中心採訪時,正好有人說這個貓全身多處骨折,沒的治了。”可樂眯著眼睛,很愜意地在她懷裏團成一團,毛茸茸煞是可愛,哪裡還有當初的半分慘狀。
“那時候我朋友在給它拍照,我看見它眼睛水潤潤的,似乎在哭,覺得很可憐,就辦了領養手續把它帶走了。後來前後花了七八千,養了幾個月,才算撿回條命。”
程晨安靜地看了看那個明顯被寵壞的貓,又順著撫貓的手看她。
司念本還想繼續控訴寵物收留所看到的被虐動物,見他這麼看著自己,立刻就偃旗息鼓,作了總結陳述:“所以你要原諒它炸毛的習慣,估計是以前受的罪太多了,沒有安全感。現在已經好了很多,剛開始除了我,誰靠近都會抓狂的,很嚇人。”
那時候真不知道損失多少床單……
他把杯子放在茶幾上,移開視線仿佛對空氣在說話:“你有些地方,好像一直沒變。”
她乾笑,沒敢再接話。
半夜一點多,孤男寡女的,就連說寵物的事,也有了那麼些曖昧。
司念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可不好意思直接問,下意識想要問他要不要看碟,又覺得半夜一點讓人在自己家看碟……也忒說不過去。
百般糾結下,她試探問:“你剛下飛機?要不要吃些東西?”
程晨習慣性皺眉:“好像有點兒。”
司念立刻找到瞭解脫藉口,說我給你煮面,忙不迭進了廚房。
吃飽喝足,他總該回家了吧?
沒想到自己端著一碗熱騰騰麵條出來,程晨已經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外衣被搭在沙發扶手上,隻穿著短袖躺在那裏,額前的頭髮滑下來,微微遮住了眉眼。
雪碧很安靜地躺在他身前,一人一狗倒真和諧。
司念哭笑不得端著面,直到手指被燙到了,才齜牙咧嘴關上客廳的燈,悄聲把面又端了回去。
怎麼辦?
能怎麼辦。怎麼大家也是老相識了,讓人睡睡客廳很正常。以前同學聚會一幫子男人還不是在客廳睡得?
她一口口吃著煮給程晨的面,倒是把自己徹底喂飽了。
然後從臥室翻出空調被,抱了出來。
茶幾離沙發很近,她觀察了下程晨的身高,怕他一翻身就會被茶幾磕到,很小心地把茶幾搬開了一段距離。
回過身時,才攤開輕薄的被子,輕手輕腳搭在他身上。雪碧一個激靈,忽然睜開了眼,看見是她又乖乖閉上眼,繼續縮在程晨身前,安然入睡。
第二天她爬起來,客廳已經空了。
桌上放著一張折疊整齊的紙,很清雋的藍色筆跡,寫著一行字:今天很忙,先走了,再聯繫。她把紙又折好,隨手放進了電視櫃的抽屜裏。
整整一個白天,可樂完全沒有精神。
可樂從來不出門,也沒有什麼友人,雪碧突如其來的到訪,估計是讓它嘗到了有伴的甜頭,現在又回歸了獨自進食的日子,很是抑鬱。
她不知道怎麼讓可樂高興,索性把它裝在包裏,去沈蔚玨家蹭晚飯。
廚房傳來油鍋劈裏啪啦炒菜的聲音,沈蔚玨在嗡嗡的抽油煙機聲中,探出頭問她:“誒,你繼續說啊,你那個初戀和你一起拍廣告,然後呢?”
司念坐在沙發上,盤膝抱著電腦:“然後,他的狗在我家住了一星期。”
“哎呦,真不客氣,”沈蔚玨搖頭,“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