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貝蹙眉深思,打字:
“有兩件事想告訴你,我快搬走了,奶茶應該也定不了了。”
發送?
嗚……發送。
對面回得很快:“告別?”
仙貝撇了撇嘴:“嗯……得說再見。”
陳灼:“你要回天庭了?”
仙貝一時不明白這句話的深意:“什麼?”
陳灼:“你說的好像你要去的地方沒信號。”
仙貝:“……沒有。”
“真沒信號?”
“不是。”
陳灼:“那就沒問題。”
仙貝還是不大明白:“嗯?”
陳灼沒有直接答,隻說:“我要和你說再見嗎?”
仙貝心揪著:“不用你說……隻是我自己想講一下,講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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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灼:“嗯。”
仙貝鼻尖發酸,忍不住揉了揉左眼:“那……晚安,再見。”
那邊男人依然不改先前回短信的速度:
“再 見”。
仙貝眉心再一次擰緊。
誒?為什麼“再見”兩個字中間要放個超長的空格,表示鄭重嗎?
第八章
一周後,仙貝收拾行囊,搬去了圓圓那裏。
一時半刻房源難尋,編輯擔心她在橫屍馬路,暫時把她接來了自己的二室居。
之前幾天,有奶茶加持,仙貝順利修好了周遠山的劇情,起死回生,將他從一個苟延殘喘將領便當的局面中拯救出來,為他加了條新線。
圓圓大為滿意,來接仙貝那天,還振振有詞:“你不改我就不讓你住我那了知道嗎?”
女孩子拖著拉杆箱,背著雙肩包,頭戴鴨舌帽,一聲不吭走在她旁邊。
心裏默默感謝和嘀咕,以後催稿你可就方便了……
等把大包小包提到圓圓家,仙貝大吃一驚。
不是因為初來乍到,相反,這是她第二次借住。
一年多之前,剛到寧市,圓圓作為她的責編,也收留過仙貝一趟。
圓圓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從那時起,她就深諳仙貝異於常人的個性,因此工作生活上也對她多加照顧了幾分。
此次仙貝訝異的原因,是看到玄關處站了個年輕男人。
個子高挑,面龐秀氣。
她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青年對她分外客氣,熱情地為她們拿拖鞋:
“請進,請進。”
視線一對上,仙貝就超快低頭,把雙眼藏回帽檐的陰影裏。
突然多出來的一個生人……
讓她大氣都不敢出。
“我男朋友,”圓圓介紹,一面把她往門內推:“現在跟我住一起。”
仙貝在帽檐下:“……………………”她都不知道。
“這是仙貝。”圓圓在她肩上輕拍一把。
“仙貝太太,你好,我是您的粉絲!”年輕男人故意點頭哈腰笑嘻嘻:“我在追奇邪哦。”
往地毯上蹭後跟,要脫鞋的仙貝頓住:完蛋,要怎麼回應?
謝、謝?
女孩子唇瓣動了兩下,她說了,但沒人聽見。
圓圓男友沒留意,也不打算住口:“原來仙貝太太是萌妹子啊……”
他撓撓臉頰,實在無法將她和那粗狂的畫風聯繫起來:“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男畫手哈哈哈哈哈。”
仙貝眉間一緊,莫不是她的長相……讓讀者失望了?
“行了吧你。”視野中,圓圓趿上自己那雙拖鞋。
她似乎給了她男友一拳:“少在這浪兮兮,給你太太切水果去。”
男友一驚一乍跳了下:“你要吃水果啊?”
圓圓:“我是說你仙貝太太。”
男友:“別瞎說啊我的太太隻有圓女士一位。”
圓圓笑出聲:“嗤,還不快去!”
……
見話茬遠離自己,仙貝身上一輕。偷偷聽著他倆逗趣打鬧,她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隨即悶悶羨慕,她什麼時候才能這樣跟別人毫無障礙地溝通互動呀……
——
在這住了幾天,仙貝找房的願望更加迫切。
三個人,一對妙語連珠的小情人,一隻悶不吱聲的單身狗,還是女孩子,到底不方便。
尤其圓圓這男友……
他比圓圓小四歲,還是在校生。
性格過於開朗,且有些小痞子的壞氣。
平素行事,也不拘小節。
仙貝保持往日作風,通常都一個人待自己臥室,關上門,完全封閉,塗塗畫畫。
偶爾出來,也隻是去衛生間或者去廚房倒水。
幾次,都剛巧撞見從洗手間出來的圓圓男友,他光著上身,還笑著同她打招呼……
或者看到倆人坐沙發上,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接吻親熱……
仙貝臉蛋爆熱,掉頭就走。
回到房間,橘色小燈下。
仙貝想要儘快搬走的念頭,與日俱增。
她打開找房軟體,繼續搜羅那些出租資訊。
不是沒努力,隻是打電話和人溝通相當困難。
有時她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沒說到重點,對面已經罵了一句“神經病啊”就掛斷電話。
仙貝很是苦惱。
完全不知該怎麼應付群居生活(?)會出現的各種突發狀況……
可她又不可能一輩子都不邁出房門一步……
思及此,仙貝抬起雙手,拍拍兩邊臉頰。
打起精神來啊仙貝!
在心底小聲歎氣,存下幾個房東聯繫方式。
仙貝切回通訊錄,瞄到了陳灼的名字。
她那最後一杯奶茶,果然不是他來送的,丁點的小期待也瞬間落空。
自打搬走後,仙貝不好意思再聯繫他。
陳灼會給她發消息,她簡單回兩句,再無下文。
仙貝打開外賣app,「中意」還排在最上面,4.4km,40分鐘。
也許再過幾天,這個距離會加大,又或者,她再點進去,軟體隻會冰冷地提醒她一句,已超出配送範圍……
最容易改變人際關係的,除了時間,還有距離,更何況兩人的世界還千差萬別。
再有交集也是很困難的事情了吧……
以後還能再見到他麼……
仙貝按滅手機,看向窗外,深深長夜,一望無際。
——
這種掃雷一般的不適處境,持續到第十天時。
圓圓突然破門而入,沖進她房間,拽起床上仙貝,使勁搖醒她:
“我男朋友給你找了個好住處!”
仙貝揉揉眼:“啊……?”
圓圓停下動作:“好地方,你絕對滿意。”
仙貝眨眨眼:“什麼?”
圓圓打了個響指:“他說是他朋友房子,本來沒抱多大希望,因為這朋友本來不出租的,就試探性問了下,說了下你情況,他居然同意了。”
仙貝:“??”
圓圓掐著她肩,仿佛在為她開心:“就在你以前公寓附近!市中心!奶茶集中營!房租郊區標準!是不是天上掉餡餅,你說!”
仙貝還是懵懵的。
不等她慢慢消化了,圓圓放手:“你收拾下,明天就搬。”
——
也沒看房,更無溝通,就這麼被轉手出去了??
仙貝打包好東西,搭膝坐在房裏耐心等待。
隻是……仍舊雲裏霧裏,昏頭昏腦。
……算了,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這麼安排好,推著朝前走了。
因為是工作日,圓圓去漫畫社上班。
臨近中午時,圓圓男友回來,一開門直奔仙貝房間,幫她提行李。
仙貝趕緊摸到床頭櫃的鴨舌帽,戴上。
唔,劉海好像長長了……
被壓下來之後,有點扎眼睛。
仙貝稍微往上捋到了點,如往常垂著腦袋,手塞回衣兜,跟著圓圓男友下樓。
男生在前面喋喋不休:“你放心,我朋友人很好,說你行李多,他就過來接了。圓圓把你的事交託給我,我絕壁要盡心盡職辦好對吧……”
一前一後,走出樓道,一輛路虎停在那裏。
日光刺目,仙貝縮縮下巴,盡可能讓自己大半張臉都躲進帽檐裏。
嘭,是車門被帶上的聲音。
圓圓男友把行李箱放到仙貝腿邊,剛要去握拉杆——
一隻手已經快她一步,搭在那裏。
那隻手骨掌分明,手背橫亙的青筋充溢著男人味。
男房東?!
詫異的一瞬,她突然聽到,他叫出她的名字:
“仙貝。”
久違而熟悉。
誒?
誒誒?!
仙貝怔住,下意識掀眼。
!
極快的一眼,卻已確定一切。
這張臉,刻畫般印在她思緒裏。她曾落寞以為,今後再也見不得他。
“你們認識啊?!啊?”這回輪到圓圓男友在一旁驚訝不已:“你本來就知道是她?!”
腦袋上方,是男人極輕一聲笑,似乎不可置否。
天天天天天啊……
仙貝雞皮疙瘩集體起立。
怎麼辦?
是做夢?
不對,為什麼要說做夢啊,她在瞎想什麼?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會是他?
仙貝手指頭都蜷起來,無所適從地死掐著掌心肉。
心跳太快,震耳欲聾。
饒是如此,她還是聽見了男人的聲音。
他用那低微而喑沉,仿佛刻意隻讓兩人聽見,並夾著幾分笑意的聲音,在問她:
“沒忘掉我吧?嗯?”
第九章
能以這樣的方式再碰面,陳灼也是始料未及的。
他知道小姑娘要搬家,但前陣子去了趟香港。一個餐飲交流學習,好幾天,讓他無暇顧及許多事情。
看到微信群裏有關“仙女二次失蹤”的討論,他知道仙貝已經搬走。
至於搬去了哪,他打算回來再問。隻要她尚在人間,他都能找到她。
之前那句“再見”,也不過是直男的迷之自信罷了。
但,生活就是這樣,偏好出其不意。
每週四,陳灼都會去一趟擊劍俱樂部。
他業餘愛好不多,重劍算一個。
陳灼練了好多年,在俱樂部裏名氣響噹噹,和他交鋒的學員幾乎沒有贏過他的。
能與他抗衡的,是社裏的吉祥物(自己命名),薑自豪。
男孩比他小十多歲,家境優渥,高一時被父母帶來,說想學擊劍。
他當時身高就有186,手長腳長,所以教練推薦了重劍。
初生牛犢不怕虎,薑自豪才會了些皮毛,就有事沒事找陳灼約戰,切磋。
剛開始,自然被陳元老虐得直不起腰,被同期學員笑。
但他進步神速,尤其這兩年,陳灼愈發感覺到,自己的手腕靈活度,反應速度,確實都比不上年輕人了。
一招一式,酣暢淋漓過後,兩人脫掉面罩,坐到場邊長凳休息。
薑自豪擰了瓶水遞給他,喘著氣問:“你談對象了嘛?”
陳灼呷了口水:“沒啊。”
薑自豪詫異:“還沒啊?也就是說……”
他轉轉眼珠,像在打什麼鬼主意:“你還一個人住?你那店二樓一百七十多平的地方,你一個人住著不嫌空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