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發女郎嗤笑一聲。
他男朋友拽著她,罵咧道:“走走走,離這神經病一家三口遠點。”
房東一臉陰沉坐在主位上,把那顆像人眼珠的攝像頭丟了出來。房東:“你們說是誰做的。”
住在長明公館的人,會留下來參與這件事。沒有一個人會是為了自證清白,他們想的都是把自己討厭的人拖下地獄。
妻子捂住通紅的臉頰,率先開口:“還能有誰啊,誰最愛偷東西不是一目了然的嗎。201那個女人,缺錢缺瘋了,連嫖客的錢都偷,我覺得就是她。”
“黃臉婆你說什麼?!”
卷發女郎尖叫一聲,拿著手裡的杯子就直接砸了過去。
房東重重地一拍桌子:“安靜,都給我安靜。”
寧微塵和葉笙作為公館的租客,自然而然也參與了進來。
寧微塵出色的社交能力在怪誕都市也同樣有效,他落座後,支著下巴掃過這一圈的人,笑著開口道:“大家都是住在同一棟樓裡的人,彼此都很了解。不如一個一個來說說,自己認為的偷窺者是誰吧,方便大家理清思路。”
房東也覺得是個辦法。“對,別吵架。一個一個來,別人說話的時候其他人都閉嘴。”
妻子瞪了卷發女郎一眼,第一個發言:“我先來。”她惡狠狠地看著卷發女郎,咬牙切齒說:“就是這個死賤人,我敢肯定就是這個賤人。她每天都鬼鬼祟祟緊關門窗,不知道在屋子裡搗鼓什麼東西。這賤人那麼喜歡錢,203離她那麼近,不是她是誰。”
卷發女郎剛想說話,就被房東狠狠一瞪:“別人說話的時候不許插嘴。”
怕他們毆打起來,這位置都是打亂坐的。
下一個是混混。
作為女郎的男朋友,他自然要為女郎出頭。可是混混的矛頭沒有指向中年婦女,而是看向了坐在自己旁邊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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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道:“黃臉婆你一天到晚拿偷說事,偷偷偷,是不是忘了,你這軟腳蝦丈夫以前還指使你的啞巴兒子去偷過我女朋友內衣呢,惡不惡心啊你們一家三口。”
“你——!”妻子被堵得話都說不出來。
混混流裡流氣說:“要我看,公館的偷窺者就是你那個孬種丈夫。黃臉婆我告訴你,你丈夫有事沒有就在二樓亂逛,眼神飄忽,動作古怪,跟個老鼠沒兩樣。”
而混混旁邊就是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一直以來都被這個混混欺壓辱罵,如今逮著這個機會像是要死咬住他。
“你少汙蔑我。那事我早就解釋過了,是我這腦癱兒子被他娘教育成那狗德行自己偷的!跟我沒關系!你說我,我還說你呢!”他望向房東,臉上肥肉橫動,大聲道:“房東,我看偷窺者就是這死馬仔。這個攝像頭,有一次我在三樓親眼看著他從外面拿回來。我親眼看著他手裡就拿著這個眼珠子,還有一堆線,就是他。”
混混道:“別他媽血口噴人,你拿出證據來啊。”
中年男人說:“有攝像頭肯定也有顯示器啊。他既然買了攝像頭,那他房間裡肯定就有顯示器,去他房裡翻一遍不就得了。這人做賊心虛,連看顯示器肯定也不敢光明正看,貓被子裡躲櫃子裡,去翻翻他的櫃子和床底。”
混混炸了:“軟腳蝦你討打是吧!”
房東聽到這裡,猛地想到了顯示器的存在。
“對啊,顯示器。”她自己就買過eyes,自然也知道顯示器是個什麼樣子。一個四四方方,像文具盒一樣的東西。
房東腦海中瞬間想過什麼,她的視線,突然一下子看向小武,臉色陰沉道:“啞巴,把你的書包給我看看。”
妻子一下子不爽了:“老太婆你要幹什麼,你腦子進水了吧,他就一個小孩啊,他懂什麼。”
房東道:“他懂得可多了,你小孩牙都沒長全就去偷女人衣服,能是什麼好東西。我之前就有一次看到他書包裡有個黑色方盒子,是不是就是顯示器?”
妻子:“你瘋了吧懷疑我兒子。”
房東:“我怎麼就瘋了。早看你們302不順眼了,一個房間住兩個人,窮死你們得了。天天清早就起來搞你那什麼早餐車,兩個人用水用電多大的花銷啊,結果我每天看電表都沒大動靜。我看你一定是偷電了,好啊,遲早我要抓住你這賤人的把柄!”
主持秩序的人一下子變成了參與吵架的人。
楊宗痛不欲生:“別吵了,別吵了……”
而這一次他沒有被無視。
因為卷發女郎也開了口。
“到我說話了!都給我閉嘴。”
卷發女郎的視線一直幽幽地看著房東,眼裡流露出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自得來。她紅唇一扯,輕蔑一笑。
女郎從來就沒把中年婦女放在眼裡,隻當這個又老又醜的女人嫉妒自己的年輕貌美。
所以卷發女郎最厭惡的,都是這個一天到晚盯著她洗澡洗頭發的房東。
“老太婆,聽了這一圈,我算是明白了,你就是賊喊捉賊吧。真論鬼鬼祟祟、疑神疑鬼,這個公館裡的人誰比的過你啊,每天最方便上樓的人也是你,最摳搜貪財的也是你!”
卷發女郎嗤笑一聲,揮揮手:“大家聽我說。今天這老太婆就是在虛張聲勢,編造出一個偷窺者。然後等明天咱們房子被撬了、東西被偷了,全賴那個莫須有的偷窺者,哈哈哈,笑死,結果她拿著備用鑰匙。”
房東氣不打一處來。“你說什麼?!”
卷發女郎:“說的就是你,老太婆一肚子壞水。”
燈光照在每個人臉上。
他們年齡職業性格各不相同,但相同的是,每雙眼、每張嘴,流露出的都是毫不掩飾的惡意。
天色已經黑了,燈泡把每個人的影子照出來,落在牆上全是畸形的怪物。
下一個發話的人是小武。
小武抱著自己的書包,眼睛緊張忐忑地像一顆清澈的玻璃珠。
葉笙抬頭問他:“你也有想說的嗎。”
小武重重地點了下頭。
葉笙冷聲道:“到下一個人了。”
長明公館的人聽到他說話,停下了爭論。他們每天都在吵架,早就吵膩了,彼此翻個白眼,也沒打算繼續吵下去。
小武這一次沒有用筆和本子寫,對於他來說,找出偷窺者這件事好像成了一個執念。所以他握緊拳頭,艱難地開口,聲音輕也很稚嫩。
小武說:“我懷疑。偷窺的人是住在303的那個男人。”
“你們在這裡幹什麼?”小武的這句話讓西裝革履拎著公文包剛找工作回來的王小胖聽見了。
王小胖每天都是長明公館回來最晚的人,他一臉懵地從門口走進來。
“303?這不是我住的地方嗎,提我幹什麼?”
103是長明公館租客開會的地方。
王小胖見這裡亮著燈坐滿了人,還以為是房東又要心血來潮宣布漲租了呢,沒想到一進來就聽到自己的名字。
他一進來,在場所有的人目光就釘在了他身上。
王小胖露出一個標志性的憨厚的笑來。
王小胖撓撓頭:“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他是那種看起來就很老實的長相。
房東對他也沒什麼好臉色,指著桌上的眼珠攝像頭,陰惻惻說:“在203發現的,你們之中裡面出現了一個偷窺者,今晚我一定要把這個人揪出來。”
王小胖聽到這句話,緊抓著公文包的手微微泛白,他尷尬地一笑,笑著說:“哈哈,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
卷發女郎抱胸挑眉,自認為看清一切,嘲笑道:“老太婆你自導自演不累啊。有完沒完,我先回房間了。”
房東道:“不準走!找不出偷窺者,誰都不準走!”
王小胖永遠都是個和事佬般的存在:“別吵架別吵架。”
他嘆口氣:“偷窺者咱們一定要找到,但是天都那麼晚了,大家工作了一天都累壞了,先回去睡覺吧。明天周六,不如白天在好好商量一下。”
他的提議得到了所有租客的同意。
反正把髒水潑到自己討厭的人身上就行,誰都累了。
隻有小武抓著紙,他像個固執小獸,看著王小胖道:“偷窺者就是他,就是他。”
他眼裡是最純粹的堅定,哪怕牙齒發顫,也要鼓足勇氣說出來。
——隻要揪出這個偷窺者,他就不用再擔驚受怕了。這棟樓也將不會長滿眼睛,他可以睡個好覺。
王小胖依舊是那副老實憨厚的樣子,哈哈一笑:“小朋友嗓子好了,但眼神好像還沒好啊,你別汙蔑哥哥啊。”
他的眼睛很小,一笑就成了一道縫,可是那道縫盯著小武,完全就是一個怨毒警告的眼神。
中年男人打個哈欠,也吵累了,他拎著小武說:“回去睡覺。”
小武搖搖頭,手指死死抓著桌子,他艱難、斷續地說:“不,就是他,就是他啊。你們相信我啊。”
說到後面,他眼裡已經有淚水湧出來。日日夜夜的害怕,恐懼,那鋪天蓋地的眼睛都讓他絕望。
像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小武固執地就念著這三個字。
“就是他。”
可是一個小孩子的話,沒有人會放在心上,幾位大人起身,打算回房間。
房東氣得破口大罵,“你、你們……”但是她一個瘦瘦弱弱的老太,根本就沒辦法攔住這群人。
王小胖暗舒了口氣,眼神古怪看了眼小武,心想,這個小孩還真不如一輩子是啞巴。
就如洛興言所說的,光是一個偷窺者根本無法拖住長明公館的租客。
他們隻要一回房間,對於葉笙等人來說,就是死局。
洛興言都已經快要完全失去異能了,他們幾人根本無法,去對付七個A級A+級異端。
楊宗快急死了,視線看向葉笙,眼裡全是“大佬我們該怎麼辦啊。”
葉笙一直就是在拖延時間,他在等洛興言運用爆破金屬的異能,把這棟樓的線路都標記一遍。
終於在眾人就要離席前,洛興言氣喘籲籲地出現在了門口。
“做完了!”到春城第三天晚上,他們的異能就被剝奪的越幹淨,現在洛興言身體內的異能已經是空空蕩蕩的了。他完成標記所有監控線纜的任務,已經是精疲力竭。一頭紅發被汗打湿,淡金色跟貓科動物一樣的眼睛,是破釜沉舟的決絕。
“葉笙,所有的監控線纜,我都捕獲完了。”
長明公館的路線非常亂,特別亂,他根據念力感知,到處走動。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標記了個什麼。
葉笙:“嗯,夠了。”
他站起身來,眼眸看著站在門口的一群人。
租客們不明所以,奇怪地看著他:“你要幹什麼。”
以前葉笙沒發現,原來長明公館的七個租客,居然覆蓋了人一生的各個階段。孩童時,青年時,中年時,老年時。單身時,戀愛時,結婚時。讀書時,上班時,生育時。
“就是他,就是他……”小武知道誰在203裝的攝像頭,知道誰是偷窺者。可是沒有人信他,男孩急得眼中已經泛出了淚光。他抓著父親的衣服,很久沒說話導致他說不出很長的句子,所以隻能如幼獸悲鳴般不斷重復這三個字。
葉笙看了他一眼。
小武想抓出這個公館裡的偷窺者,但是真的抓出來了,他會如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