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的。葉笙已經不想再去實驗自己到底能對寧微塵縱容到什麼地步了。
他抬起腿,用膝蓋狠狠撞上寧微塵,臉色一片寒霜。
寧微塵也眼神沉下來,幹脆利落地抓住他的兩隻手,同時一隻腿抵入他雙腿//間,危險十足的壓迫感彌漫整片空間。兩人的呼吸都有些重。葉笙暴戾抬頭,對上寧微塵同樣沒有情緒的晦暗眼眸。
“其實比起我的血液,和我做//愛,能恢復得更快。”寧微塵:“你不想養好身體,快點出這棟樓嗎。”
他神情疏離冷淡,眼裡的紫光漂亮至極,像來自深海的蠱惑。
葉笙說:“不想。”
寧微塵微笑,冷漠道:“你的傷口在擴散,你感覺到了嗎。以你現在的狀態,在這裡最多活兩天。”
葉笙唇抿成一條直線。
一走進長明公館候,他就感覺到了。他喉嚨、腹部、身上的傷口都是因為胎女和鬼母造成的,一個A級異端,一個A+級異端,來到這靈異值濃鬱至極的怪誕中心,傷勢直接被催化加深。
不過葉笙本來就不怕痛,甚至寧微塵說的“最多活兩天”也威脅不了他。對於葉笙來說,每一次命都是賭出來的。當一個人習慣了絕處逢生,對什麼情況都能平靜接受。無非兩種結果,死或活。
他現在沉默,隻是因為看到寧微塵的“失控”。那雙從來輕佻曖昧的眼眸,現在清寒徹骨,所散發出的危險、暴虐、狂躁、冷漠和侵略性,都是葉笙從未見過的。
葉笙在廣播大樓,接受第一個吻時,腦海裡就在想一個問題。現在隨著時間的加深,這個問題在他腦海裡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他討厭別人的靠近,討厭別人對自己的欲望。這是源自靈魂深處的警惕戒備,成為他生存的本能。可寧微塵一直是個意外。
剛才的事,換做是任何一個人,可能還沒靠近,他就已經開槍了。
他和寧微塵之間,到底算什麼?
對。他其實一直就在想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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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笙後背靠著牆,衣衫凌亂,眼神被吻出一點水汽,霧失樓臺般朦朧脆弱,帶著一絲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瘋狂。
葉笙啞聲說:“寧微塵,你失控了,也需要我的血是嗎?”
寧微塵面無表情,冷冷俯視著他。
不知道為什麼,葉笙現在又有了一種想笑的感覺。
這大概是他操蛋人生裡,第二次有這種衝動吧。
第一次是在陰山列車到站時,那一晚的情況和現在也蠻像的,他都是精疲力竭,面對步步緊逼的寧微塵。那時候心想,這人真是個陰晴不定的瘋子;現在想,算了,一起失控吧。
葉笙想笑,於是也真的笑了出來。毫無血色的唇角勾起,喉間發出一聲笑,眼眸裡的冰川冰雪消融,露出冰面下波瀾壯闊的星闌。
他很少笑,於是真的笑起來時,給人一種眩暈般的驚豔感。
寧微塵也愣住了。
葉笙直起身子來。
他伸出手,手指冷白如玉,勾住寧微塵的襯衣領口,把他拉過來。葉笙湊過去,雙唇貼住了寧微塵的唇。跟寧微塵充滿技巧的調情不同,葉笙的吻技非常青澀。但是好在寧微塵並不難搞,可以說是對他完全不設防。甚至快速反應過來,摟住葉笙的腰,耐心十足地調整他的節奏。
葉笙喉嚨口腔處的傷口加重後,又滲開鮮血來。這個吻在腥甜的鮮血間糾纏。呼吸炙熱,像碰撞墜落的流星。葉笙半垂眼睛,睫毛似振翅欲飛的蝶。這個由他主動的吻,依舊沒能給他一個完整清晰的答案,來詮釋他和寧微塵之間的關系。不過……到底還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寧微塵幫他治療傷口,他幫寧微塵緩解失控。兩贏。
葉笙隻主動了一步,後面就有點後悔了。
吻得太深了,他吃痛地皺了下眉。
寧微塵眼中的異色緩緩褪去,低下頭,呼吸滾燙,灑在葉笙臉上。
葉笙摁住他的肩膀把他推開,輕輕喘氣,用手背擦了下嘴巴。從鬼迷心竅的狀態回神,徹底清醒。
葉笙避開他的視線,沉默片刻,冷靜說:“我們或許可以互幫互助。”
寧微塵漫不經心,重復他的話:“互幫互助?”
葉笙:“嗯。”
寧微塵似笑非笑:“哪種程度的互幫互助?”
葉笙:“……”
寧微塵知道他現在對於很多情//事都是一片空白,所以也沒繼續追問什麼,剛剛葉笙主動的那個吻,讓他現在的大腦也有點混亂,沉默地看著葉笙從身邊離開。
葉笙現在身體不再疼痛後,疲倦和困意潮水般湧上來。他垂下眼睫,從床頭櫃上抽了張紙,隨意擦了下兩隻手上的血。在擦拭手背手指的過程中,葉笙開口了:“寧微塵,我現在開始有點相信,或許我們以前真的是情侶。”不然他不會一直破例破例再破例。
寧微塵眼神冷靜看著他。
葉笙把紙張丟進垃圾桶,說:“但我現在真的很累,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他是真的很累,一天一夜高強度的思考、奔波、對抗,葉笙覺得自己沾枕就能睡。
他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親昵的意味,葉笙隨意捋了下額前的頭發,隻打算解開襯衣的上兩顆扣子。
寧微塵在他後面淡淡開口:“衣服脫掉。”
葉笙有點錯愕。
寧微塵說:“穿著衣服,你的傷好不了。”
“……”葉笙忍住別扭,開始解開衣服紐扣。
脫下襯衫的時候,他知道寧微塵一直在後面看著。
昏黃的燈光照在少年肩膀上。抽出一隻手時,襯衫滑落,露出裸露的半邊後背。少年低下頭,腰杆清瘦,氣質如劍鋒冷,肩上紅色的蝴蝶,如火燃燒。
葉笙隻脫了上衣,他傷得重的也就隻有上半身。房東雖然摳門,但是對於東西的整潔還是很在意的。怕杯子床單發霉,時不時洗一下。
至少葉笙躺下的時候,聞到的是和周圍環境完全不同的,洗衣粉的清香。
寧微塵關上了窗。
葉笙真的如自己所料,沾枕即睡。他的警惕心在寧微塵身邊,會不由自主降下來,腦袋陷入松軟的枕頭,長明公館的夜晚非常安靜,城市的繁華喧鬧聲遠去,葉笙閉上眼,進入淺度睡眠。
長明公館的外面確實安靜。
但裡面可不是。
樓下的女人拼了命地拔長脖子,披頭散發一直往上扭動,臉上掛著怪異的笑,試圖把頭探到頂樓房裡來。可是察覺到一股恐怖的威壓後,立馬又跟彈簧一樣縮了回去。
寧微塵關上窗的一瞬間。
一二三四樓,所有怪異的聲響,血色的身影,都被隔絕在頂樓之外。
第107章 怪誕都市(七)
因為房東的摳門小氣, 長明公館每晚十一點準時熄燈。
這棟歪斜的筒子樓,東面是一堵用來固定的高牆,剩下來的西北南三面,貫穿著一條環狀走廊。一層四戶人家, 共用一個公共衛生間。衛生間在走廊末尾, 路況狹窄, 洗漱用的盆、桶,全部堆在前面,擁擠得讓人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二樓201住著一對情侶,女人就是白天推開窗跟眾人說話的卷發女郎。她男朋友是個初中畢業的混混馬仔,在外晃蕩收保護費, 每天很晚回家。
三樓301是一對中年夫妻, 兩人都是農村進城打工的農民。女人經營著一個早餐車, 日日夜夜起早貪黑,操持家務。男人遊手好闲,在家什麼也不做, 除了吃就是睡。他們的兒子上剛小學,為了讓兒子能安心讀書,夫妻倆同時還租下了302,晚上妻子一般和孩子睡在一起。
隔壁303住的是一個上班的年輕人,前段時間剛被公司裁員。
後面加進來的幾人,楊宗楊白兩兄弟住401, 欲魔和他的小情人住402。欲魔跟班一間房, 洛興言一間房。住進長明公館後, 眾人都自以為尋到了庇護所, 放下心來。
旁邊是林立的高樓, 把整座公寓包圍。
長明公館晚上熄燈後, 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楊宗脫鞋子上床,躺入舒適的被子裡,身體放松,一天的疲憊都化為懶洋洋的睡意。
楊白睡在他旁邊,猶豫很久還是開口:“哥,你說這裡真的安全嗎?”
楊宗:“紅毛說這裡安全,總不會騙我們。他是我們當中實力最強的,除了信他也沒有別的辦法。”
他實在是不想去外面的城市被鬼追殺了。昨天他們來到這個世界就先聽到了一陣哭聲,走過去,就在路燈腳下看到了一個蹲著哭泣的女孩,背影纖細,用皮筋扎著馬尾。初來乍到,兄弟二人心驚膽戰,試著喊了下她。結果女孩轉過身來,正面還是一個馬尾辮。
兄弟倆嚇得差點頭發豎起。
他們是異能者,肯定是見過鬼的,但是那個白裙子的女鬼實在是太怪異了。她沒有手沒有腳,白裙染血,正反面一個樣,也不發出聲響,就是陰森森朝他們靠近。
楊宗惡寒地摸了摸手臂說:“太他媽邪門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我們為什麼會到這裡來,又要怎麼出去。”
昨天他們冒著雨在大街小巷上奔跑,一路上見了無數異端。貓臉老太,連體人,無頭屍體,大頭娃娃,反正整個城市就是一個血色的怪誕世界。要是沒遇到洛興言,可能他們早就被開貨車的無頭屍追著碾死了。
楊白長嘆一口氣:“我也不知道啊,幸好這座公館看起來都是正常人。”
楊宗也跟著嘆息:“唉,希望明天睡醒會有出去的線索吧。睡吧。”
“好。”
楊宗提心吊膽一天,馬上打著呼嚕,陷入睡眠。
楊白覺醒的異能很大程度是在視聽方面的,雖然達不到透視的程度,但是他能在黑暗中清晰感知到一些東西。比如說他閉上眼後,老覺得房間裡有什麼東西在看著他。
那幾道陰冷麻木的目光將他驚醒,楊白喘著睜開眼,卻隻能在黑暗中模糊看到光禿禿的天花板。
楊白氣息不穩,身體顫慄,他懷疑這是自己的幻覺,又強迫自己重新閉上眼。可是稍微有了點睡意,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再次強烈襲來,密不透風,鋪天蓋地。他覺得自己床邊站滿了“人”,天花板上也趴著“人”,一張張臉,都在窺視他。
楊白顫抖地抓住被子,一下子睜開眼,又是一無所獲。
房間裡還有人?不對啊,鬼魂之類的都是F級異端,他們不可能看不見。
楊白害怕地去碰了下楊宗的手臂,顫聲說:“哥,哥,你有沒有……”
隻是楊白的話還沒說完,咚咚咚,一道聲音從窗外傳來。有人在敲他們的窗,或者說,比起敲窗,更像是撞擊。
401的窗簾早就壞了,拉不到一塊,露出一條三指寬的縫隙。
楊白往那邊望去,看到窗簾的縫隙間有一張女人的臉試圖擠進來。赫然是白天跟他們打招呼的那個女人!她鮮豔的紅唇到晚上更明顯了,皮膚蒼白古怪。脖子被無限拉長,細得跟風箏線一樣。波浪卷發獵獵飛揚,像個飄浮的氣球。
如今這個人頭氣球,在輕輕地撞他們的窗戶。
察覺到楊白的恐懼,女人漆黑的眼珠轉動,超他露出一個怪異的笑來。
楊白嚇得肝膽俱裂,想要大聲尖叫,但後面完全失去了意識。
楊宗睡夢間,迷迷糊糊感覺有人從他身上踩過,下床,往窗邊走。
腳步聲響起,他以為是弟弟忘了關窗。
今天晚上不止是401不太平。
欲魔選擇跟小情人住一塊,本來就是為了發泄自己的生理欲望。他摸著女人柔軟的腰肢,心想:算了,還是女人睡的舒服,沒必須拿命去嘗鮮。
拋開腦海中有的沒的,兩人一陣翻雲覆雨後,欲魔舒服了,推開女人,自己成大字型倒在床上。十平方米的房間放下的床也小,女人隻能蜷縮在一個很小的角落。她抱住自己的身體,神情恐懼悔恨。後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貪心,用身體撈點錢就應該走的。為什麼要把主意打到生物藥劑上,跟著別人進危險地。
現在她恨不得時時刻刻抱著欲魔大腿,她不想死,她不想死。
女人哭了一場,半夜將睡欲睡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道聲音。
“美女,你睡了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