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女似乎也是感覺到了“妹妹”的氣息,眼裡的怨毒和恨意,是要化成黑色的水流露出來。
葉笙道:“你從鏡子裡出來我就給你。”
胎女語氣尖銳:“給我!”
葉笙語氣冷酷:“出來。”
咯——
胎女在鏡子上劃出詭異又刺耳的聲音,最後恨恨看了葉笙一眼。似是料定了這個蝼蟻不能把她怎麼樣,才緩慢地爬了出來。她的臍帶還沒剪掉,拖曳在地上,流出一行黑色的血。
胎女張嘴,露出三排細細密密的牙齒來,貪婪又飢餓地說:“快把我妹妹給我!”
葉笙從口袋裡拿出那個四分之一巴掌大的死嬰。
胎女驟然尖叫一聲,急不可耐撲過來。
在她心火焦灼之際,葉笙眼疾手快的抽出那張紅色的符,點上自己的血,快速貼到了胎女身上。
胎女愣住,隨即詭異地勾起唇角,嘲笑:“你以為我跟那些蠢貨是一樣的嗎?想用這個對付我?”
她伸出手臂,就要將那張符撕下。
紅符從邊緣開始燃起,但是胎女全然不在意那些火焰,眼神裡滿是輕蔑之色。
她把紅符從臉上撕下,朝葉笙展出一個極度扭曲惡毒的笑來。
“你該死!”
葉笙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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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一路燃燒,最後燒到了紅符上“傳教士”三個字。
“傳”字跡燃燒起來的瞬間,一道青色的光驟然照亮整間廁所!
胎女的笑容在光中凝固扭曲,難以置信地抬頭。
轟。
葉笙在青光中聞到了一股屬於佛寺的味道。
檀香煙霧裡,各種花香馥鬱,蓮花、睡蓮、百合、蘭花混雜融合,讓人心曠神怡。這些明明都是供佛用的花,聖潔幹淨,可葉笙就是本能地在其中發覺到不對勁。太香了,香的過於詭異。就連“傳教士”三個字也在惶惶火光裡透露出一股瘋魔的、扭曲的力量。
胎女也是被這股力量壓制。她四肢蜷縮在一團青光裡,動彈不得,怒不可遏。
但葉笙注意到,這香是在逐漸淡去的,困不了胎女多久。
葉笙偏頭:“小芳。”
小芳已經哭哭啼啼地把自己肚子撕開了,她看著空蕩蕩的肚子,想到丟掉的孩子和自己一直以來的殘缺。不由悲從中來,淚流不止,拿繡針都差點拿不穩。
聽到葉笙喊她,小芳才走上前,她看著被青光困住的胎女,張了張嘴,懵懂難過的眼裡卻又流露處甜蜜的柔情來。
孩子。她丟了一個孩子,上天又補給她一個孩子。
她會把它縫回子宮的。
這樣她就完整了。
小芳伸出手去抓胎女,胎女看著她手裡的針和線,隱約察覺到小芳要幹什麼,猛地發出尖叫,節節後退,卻被傳教士的那股香束縛、動彈不得。
一張褶皺發紅的臉都扭曲了。
哼哼哼。
小芳快樂地哼起了歌,開始穿針引線。
她對這個破壞了自己收藏品的人很生氣,但如果讓她成為自己的孩子,那麼她還是會原諒她的。
胎女處於殘缺狀態能力與小芳差不多,被這根針縫進去就再也別想出來了。
她望向葉笙眦目欲裂,尖叫:“我死了她很快就會醒過來!你以為她是什麼好東西嗎!她也會殺了你!她肚子裡還有四個胎!她比我還要可怕!”
葉笙反應過來,胎女說的是她的“妹妹”。
他低下頭,看著手裡的死胎。葉笙第一時間拿手指碰上了那個死胎的肚子。他將她從那個酸菜壇子裡拿出時,沒注意,現在發現。這個死胎的肚子很硬,硬的裡面像是埋了一顆小石子。
“哼哼哼。”
小芳已經將胎女塞進肚子裡。她軀體膨脹,腹部撕開的裂口剛好能放下一個剛出生的瘦小嬰兒,小芳捧著自己的肚皮開始縫線。
銀色的繡針從皮肉穿過,一針一線都似乎自帶治愈傷口的能力,讓血肉重新結合。
肚皮縫合最後一刻,胎女驟然發出一聲大叫!
但小芳嚴肅地拍了下肚子,叫自己的孩子安靜。
她高興到忘乎所以,很快把手裡的針和線丟一旁,像個懷胎九月的媽媽一樣,愉快地摸起了鼓鼓的肚皮。
目睹這荒誕卻又和諧的一幕。
葉笙閉了下眼,後知後覺冷汗已經打湿衣服,他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下來。
葉笙頭也不回往外走。
胎女說這個妹妹很快就會醒來,希望能撐到非自然局的人之前吧。
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熱心民眾,不想被調查也不想被嘉獎。隻想這場倒霉的奇遇後,生活裡不再有什麼脫軌的東西。葉笙決定物歸原主,把胎女的妹妹放回壇子裡,讓非自然局自己來找,他自己當什麼都沒發生回去睡覺。
葉笙沒有開燈,憑借著優秀的夜視能力,蹲在李建陽一堆狼藉的物品前,捏著鼻子打開了一個酸菜壇子。
葉笙掏出死嬰,想放進壇子裡,卻發現放不進去。
壇口變小了?
不對。
他愣住,低頭地看著手裡不像人,反倒像一團鮮血淋漓肉塊的東西。想到胎女的話,忽然感覺周身浮起一股寒意。
——不是壇口變小了,而是這個“妹妹”變大了。
姐姐死後。她開始長大。
“……”
葉笙忍住不適,打算粗暴地把死嬰硬塞進壇子裡,結果嬰兒腦袋太大卡在一半,怎麼弄都弄不進去。同時,葉笙感覺自己的指腹,被什麼細細的東西舔咬上了。
這一刻萬籟俱寂。
他僵在黑暗中,聽到了輕微的水聲,是幼兒吞咽唾液,還有自己輕緩的呼吸聲。
胎女。
……search上概述不祥的A級異端胎女,現在才算是向他展示了全貌。
黑暗中傳來一聲低笑。
葉笙精神緊繃,渾身戒備,本以為是嬰兒的動靜。
仔細聽卻發現這是一聲屬於青年的散漫輕笑。
葉笙愣住。
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輕輕捉住,姿勢曖昧,看似沒用一點力實際上也逃無可逃。有人靠近,氣息熟悉纏綿。
寧微塵湊近他的耳朵,發稍蹭得他皮膚發痒,一雙桃花眼彎起,聲音繾綣含笑。
他說。
“哥哥,你到底是在找東西,還是在偷東西呀?”
*
李建陽像在做一場荒誕瘋魔的噩夢。
他和無數陰山走投無路的亡命之徒一樣,為了錢可以不要命,常年走在法律邊緣。
從陰山偷賣女嬰到淮城這一筆單是他在一個詭異的論壇上接的。
誰都不知道那個論壇是怎麼找上他的——對,論壇找上他,或者說論壇裡的人找他。
他手機莫名其妙出現了那個論壇,然後他跟著了魔一樣,鬼迷心竅地注冊,鬼迷心竅地登錄。論壇分為七個版塊,但他的權限隻能在第七版塊。首頁不斷浮動的帖子,有些他能點進去、有些不能,隻是那個世界有自己專屬的語言文字,他什麼都看不懂。
沒過多久,一個叫hera的人找上了他。hera用中文私信他,問他接不接一個生意。十萬美金,一個女嬰。
十萬美金!!!
李建陽眼珠子都瞪直了,直接說接接接。
hera給了他一個地址和時間,要他六月二四號去陰山縣衝河村,從一個姓黃的男人手裡拿到一個女嬰然後在27號帶到淮城。
李建陽以為是天降橫財,卻沒想到是噩夢的開始。
他過去接女嬰時,那個姓黃的男的臉色灰白站村口,跟丟了七魂六魄一樣。
李建陽湊近差點吐了。
襁褓裡全是血,他看到那個女嬰的肚子是裂開的,心肝肺都能看見。肚子取出來一個鮮血淋漓的肉塊,就放在旁邊的壇子裡。
hera說,必須把這兩樣東西都送到淮城。以及,一定要把這兩樣東西隔開!
李建陽要坐車,猶豫著問:要不要先把女嬰的肚子縫起來。
hera嚴厲制止,他說,你不想死就縫起來吧。
李建陽又慫又貪財,不再說話,選擇把這個女嬰當死物,他抱著女嬰走,結果發現她的體溫還是熱的。
那一刻的感覺已經不是毛骨悚然能形容了。
李建陽在帶著女嬰的那段時間,就沒睡過一個好覺。
明明孩子被他抱在懷裡,可他總覺得背上有什麼東西,一道天真惡毒的視線如影隨形。就這麼精神緊張到了陰山車站,這一路他都迷迷糊糊,過的跟夢遊一樣。
睡時夢遊,醒時也夢遊。
等他被冷水潑醒時,李建陽驚恐地發現自己坐在了一間封閉的房間裡。
他已經不在列車上了。
手和腳都被拷在椅子上。
對面是兩個穿著銀黑色制服的人。銀色的松葉肩章,黑色軍服,白色手套。
一個娃娃臉少年正拿著他的手機連接著一臺特殊電腦,快速追蹤著什麼;一個體型高大的青年則拿著他的資料一頁一頁翻查。
兩人快速交談。
娃娃臉說:“總局那邊剛剛給出了資料,這次的異端是A級異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