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管了。”宋沅言讓他打開了一個集裝箱,查看了一下裡面的東西,“行,一定要好好守著,盯著這批貨出去。”
“是,宋老板。”
原本是該回去了,宋沅言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又獨自一人走過一排排集裝箱,一直到最後一排。
沒有什麼異樣。
夜風把他風衣的一角吹起來,宋沅言伸出手,低頭將風衣壓了壓,卻聽見最後一排集裝箱發出了東西掉落的聲響。
有人。
宋沅言疑心頓起,放緩步子,一步一步走向最後一排的集裝箱,見上頭沒有落鎖,門也是半開著,於是便側身進去。
裡頭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耳邊隻聽得見海風剐在鐵板上嘶長的嗡鳴。
他將手伸進了口袋裡,原是準備拿出打火機。
可這樣一來,未免打草驚蛇。
宋沅言緊緊皺著眉,仔細地分辨著黑暗之中的聲音。這明顯不是一個熟練的特工,倒像是個普通的竊賊,呼吸聲隨著他的靠近越來越明顯。
他目的是什麼?
宋沅言一步一步朝著呼吸的來源走去。
難不成真是盜竊,選錯了金主?
感覺近在咫尺。
宋沅言果斷地上前,皮手套下裹住的手一把抓過那人的肩膀,將他摔在集裝箱的鐵壁上,扼住喉嚨,另一隻手在一瞬間拿出腰間的槍,槍口既快又狠地抵上了這個竊賊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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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他的一瞬,宋沅言更加確信,他絕對不是特務。
“說!你是誰?”
形勢過於緊張,宋沅言幾乎忘記自己還掐著對方的脖子,讓他連話都說不得。聽到他難以呼吸的聲音,宋沅言才堪堪松開手,槍口又往他的胸上抵了抵,拿出了打火機。
啪的一聲。
火光一下子彌散開,一瞬間湧入這個黑暗逼仄的空間。
“咳咳咳……”被他當場抓獲的“盜賊”摸著自己的脖子不住地咳嗽,清秀的臉龐被火光染上了橙紅色。
“你!你怎麼來了!”宋沅言嚇了一跳,立刻將槍收回到腰間,抱住了許其琛,拍著他的背替他順氣,看見他的腳邊是自己贈給他的手杖,這才弄明白,原來是這個掉在地上發出了聲響。
許其琛皺著臉白了他一眼,“宋老板,你幹脆掐死我好了。”
宋沅言也嚇得不輕,連連道歉,回過勁兒來又有些氣,“你怎麼一聲不吭跑到這裡來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萬一來的不是我,是別人,你現在指不定就命喪黃泉了!”
許其琛知道這件事終歸是他不佔理,也不想辯駁,隻撿了重點告訴他,“先別說這個了,我今天之所以來這裡,是因為我在警署看到了一份舉報文件,你也先別問我為什麼可以看到,總之今晚十二點,警署就會帶人來碼頭。你們現在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撤離。”
宋沅言的臉色沉下來,“你說的是真的?”
許其琛的語氣也急了,“我何必冒死跑來這裡查看?我剛才看了,你那批貨裡混著軍火,禁運協議擺在那裡,你如果被抓了就沒命了!”
看見愛人生氣了,宋沅言立刻安撫他,“是我太疑心,這些事不告訴你就是怕把你牽扯進來,沒想到還是牽扯進來了。”
“你死了我有什麼可活的,命這種東西,就別分什麼你我了。”許其琛催促著他,“趕緊撤吧,別等到警署那邊過來抓個正著。”
宋沅言點點頭,立刻聯系了可信的幫手,動用大批人手把碼頭上有問題的貨統統移走,找了個暫且還算安全的地方存起來,等著下次交接。
坐車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許其琛被宋沅言拽著進了房間,他從櫃子裡拿出了醫藥箱,找了活血化瘀的藥膏仔細地塗在許其琛的脖子上。
“根本不用塗藥,過兩天就消了。”
宋沅言臉色難看,悶不做聲地把藥膏上好。許其琛見他傷了自己懊惱又氣悶的樣子,覺得熟悉得很,不由得笑了起來,伸過手去摘了他的皮手套,輕輕握住他的指尖,“宋老板,我這次立了這麼一大功,總該獎點兒什麼吧。”
都這樣與他說笑了,宋沅言的臉色依然沒有好轉,沉著聲音道,“以後不許這樣了,有什麼你提前告訴我,為什麼要自己跑過去?”
“我怎麼知道真的是你在走私軍火?倘若是旁人陷害呢?”許其琛看著他的眼睛,“若不是你瞞著我,我又怎麼會兵行險招,自己跑去那裡查看?”
四目相對了一陣子,宋沅言自知自己總是辯不過他的,於是嘆了口氣,反握住許其琛的手,“我不是有心瞞你。現下國內的形勢刻不容緩,這批軍火是我給何家弄的,他們現在武器缺的緊,倘若真的打起來,怕是守不住江衢。之前何雁茵的大哥便託人找過我,若是他們軍閥之間內鬥,我便也不會同意。可現下是抗戰……”
宋沅言握著他的手緊了緊,“如今國家存亡之際,我本應該歸國從軍,捐軀報國才算對得起列祖列宗,可我一人之力,抵抗不了千軍萬馬,若是能從中牽線搭橋,幫襯著何家和其他支持抗戰的軍方,或許可以提供更大的力量。”
看著他凝重的神色,許其琛伸手摸了摸他越發瘦削的臉頰,有些心疼,“既然你都坦白了,我也不瞞你,我近來一直在警署幫忙翻譯公文,也是怕你擔心,沒告訴你,今日叫我碰見了也是走運,走私軍火的事可大可小,現下你要做的是打點好這邊的人,禁運令漏洞頗多,如果上面的人不想管這事,他們以後便不會盯著你。”
許其琛說到了點子上,也是宋沅言這些天一直奔波來去的事,“你說的我考慮過了,這幾天為了打點上下,跑了不少地方,辦得倒是差不多了,這一批來得急,後幾日我這邊就能拿到免搜證,到時候也就不必擔心了。”
聽到他這麼說,許其琛這才松了口氣,頭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嘆了口氣,“今天的事還真是驚險。”
宋沅言抱著他,手指輕輕地點在他的後背,“放心,之後的事就會好起來的。”
“你還記得我被何小姐邀請喝咖啡那天,你把我拽到一個小胡同裡,”他忽然抬起頭,望向宋沅言深黑的瞳孔,“我那天說了什麼話?”
他的手指停住了,溫熱的手掌貼著許其琛微微凸起的脊梁,瞳孔中閃著一絲堅定的光。
“要一起活很久,活到更好的時代到來。”
之後的半個月,宋沅言在漏洞之下斷斷續續地向江衢供應軍火,明面上則不斷地出錢資助抗戰勢力,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以內幫助他們。半年後,他所架起的供應鏈也因為戰場的擴散蔓延而變得不穩定,隻能暫時中斷了運輸。
如許其琛所想,林念之留在了英國,成為了一名志願者,幫助安置當地的戰爭難民,尤其是孤兒。
許其琛經常去探望她,盡管每一次林念之都勸他不要去,因為難民所的環境並不算好,連個招待他的地方也沒有。但許其琛也不在意,每次都給她帶去很多援助品。
她的頭發越剪越短,人也變得越來能幹,以前總是畫著精致妝容,穿著漂亮洋裝的那個大小姐,現下整日都是素面朝天,奔波於難民之中。
越來越像當初的何雁茵。
“下次別來了,真的。”她將短發別在耳後,嚴肅地對他說。
許其琛笑著點點頭,“你自己千萬保重。”
雖是這麼答應了。可沒過一個月,安置所的另一個志願者Amy又一次叫住了正在發放食物的林念之,“有人來找你。”
林念之放下手裡的東西,拍了拍身上皺皺巴巴洗也洗不出顏色的襯衣,走出了裡面的營帳。
撩開簾子的她,看到的不止許其琛,還有宋沅言。
還有一個讓她魂牽夢縈五年的人。
何雁茵站了起來,她的長發扎了個低低的馬尾,穿著淺藍色襯衣和米色長褲,看起來還是很好看,隻是手臂上似乎有傷,綁著紗布和繃帶。
“念之……”
林念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眼淚一下子就冒了出來,她渾身不自在,感覺此刻的自己灰頭土臉,頭發也是亂糟糟的,她想伸手理一理,卻發現自己手指上還纏著之前她的留下的紗布。
都發黃了,看起來又舊又髒。
她趕緊把手背到身後。
“你……你來了……”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抖,於是咳嗽了一聲,想著該說些什麼才顯得自己比較鎮定。
[你還好嗎?]
[這五年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來。
就在她快要急哭的時候,何雁茵走上前抱住了她,用沒受傷的手將她藏在身後的那隻手握住。
“你!”林念之終於還是急哭了,伏在她的肩頭哭得像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語氣裡滿是埋怨,“你怎麼才回來啊,我等了你好久……”
“對不起,對不起……”何雁茵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不斷地安慰她,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許其琛見狀,起身離開了安置所,宋沅言跟在他的後頭,兩個人一起走到了空曠無人的舊建築前。
“你找了她多久?”許其琛坐在一個橫倒的石板上,問道。
“這幾年一直在找,不光是我,何家的人也在找她,自從五年前那場惡仗,她就斷了聯系,這幾年應該過得也很苦。”宋沅言嘆口氣。
“應該也救了不少人的命。”許其琛笑了起來,“難怪林念之留在英國不肯走,看來就是把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他望著天空,天邊的雲彩緩緩地隨風流動著,令人心安。
正發著呆,手忽然被宋沅言拉了過去,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
許其琛拿回來一看,是一枚白金戒指,和他的手杖一樣嵌著藍寶石。
“這是什麼?”
“戒指啊。”
“我知道是戒指,我說你要幹什麼。”
“我不是早就說了,讓你把這裡留給我。”宋沅言抓住他的手,輕輕地摩挲著他的無名指,“我可是按照自己小指的尺寸做的,沒想到正合適。這個戒指戴在你手上,才算正式把我們的命拴在一塊兒了。”
每個人都有想要拴住的人。
許其琛笑了笑,問道,“你的呢?”
宋沅言假裝把手放在西服口袋裡掏著什麼,許其琛好奇,伸著腦袋湊到他的肩膀那兒看,宋沅言越是往後躲著,他越是往跟前湊。
誰知對方一個轉頭,正正好好親上了他。
許其琛眉頭一擰,推開了些,“你怎麼這麼無賴。”
“我一直都這樣。”宋沅言笑著將自己的長腿伸展開,攬住了許其琛的肩膀,“傾家蕩產的,就做了你這麼一個,你就知足吧。”
知道他是玩笑話,許其琛嘁了一聲,歪過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方才那片快要散開的雲,已經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你說……更好的時代什麼時候才會來?”
宋沅言握住他的手,緊緊地握著。
“快了,總會有那麼一天。”
第102章 番外:蘇凜篇
【設定回顧:這個番外是在夏知許掉馬之前, 具體是在琛琛被初擁但是還沒有被知許結契的時候。】
在寫代碼做系統的時候,吸血鬼世界是夏知許最喜歡的一個世界,當然,那個時候天真單純的他還意識不到,自己的意志力究竟會遭受多麼大的考驗。
“蘇醫生, 你什麼時候下班啊?”
“蘇醫生, 我想去吃毛血旺, 你帶我去吧?”
“蘇醫生,你別抽煙了,你看看我~”
許其琛每叫一次蘇醫生, 夏知許的意志力就減少一分。
[你要克制住你不是夏知許你是蘇凜, 你的高嶺之花人設不能崩啊!!]
夏知許每時每刻都在警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