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越:“如果沒有江子蹇,你會留下來麼?”
佟凱沉默了,側頭看關越,想起他們兩年半前的約定。想起最初,佟凱還沒有走進戀愛時,他與關越曾經也有過一番雄心壯志,曾想過在國內建立起一個全新的、生機勃勃的金牌VC公司。
“我迷失了,”佟凱想了想,最後說,“不知道該走向哪一個出口。”
事實上以佟凱如今的身家,荷蘭王儲對他來說已經不是什麼誘人的條件了。關越自然也知道這一點,最終促使佟凱下決定的,隻在於他想做什麼而已。
關越關上所有的屏幕,喝了口奶茶,起身去開會,拍了下佟凱的肩。
大會議室裡,眾人已開始列席等待。
關越、佟凱、聞天衡、聞天嶽、吳舜、馮嵩、廖珊、江子蹇、梅西各自就座。
“喲,今天穿得不錯。”聞天嶽朝吳舜說。
吳舜笑了笑,點點頭。
聞天衡道:“天和呢?”
江子蹇無聊地翻看資料,佟凱卻看著江子蹇。
“他說,他不來了。”江子蹇把資料遞給聞天嶽,現在他的職位是兼任聞天嶽的助理了,這也是江潮生所提出的一個小小的要求,希望他跟著聞天嶽學點商業上的東西。
關越:“通知他進來。”
江子蹇給天和發了條消息,天和正在與幾名Quant討論有關對敵人洛馬森基金歷史交易的分析內容,收到消息以後隻得起身,進了大會議室裡。
“我覺得今天我在不在都一樣。”天和進來時,無意中發現吳舜今天的著裝,說,“喲,產品總監今天的西服真好看。”
“小鮮肉。”聞天衡點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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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蹇說:“新發型也很精神。”
吳舜道:“謝謝誇獎,準備出道了,誰要當我經紀人?”
眾人便笑了起來,氣氛輕松些許。
關越身邊空著個位置,示意天和坐,天和便放下電腦,坐下,大會議室桌子另一頭還有三個空位。
關越打開文件夾,遞給聞天衡,眾人紛紛整理手上的兩頁紙。
天和一瞥眾人,一、二、三……不算他,連關越在內,參加這場會議的,總共有九個人。
佟凱開口道:“今晚開始,我們將主動出擊,在為期數天的時間內,解決掉公司初創時期的第一位對手,這將關系到加拿大服務器的存續,以及越和未來的戰略方向。”
關越安靜地坐著,白襯衣袖下,露出他的圓桌騎士腕表,折射著落地窗外的燦爛春天陽光。天和依稀覺得,空出來的那三個位置上,父親與關正平仿佛還在,正帶著笑意,聽關越的會議。如果他們還在,今天這兩個位置,理應是他們的。
最後一個空位呢?也許屬於一直守護著他,卻沒有形體的普羅。
佟凱安排完任務了,認真地說:“各位有意見嗎?”
眾人紛紛表示沒有意見,馮嵩說:“我們程序盡全力配合吧。”
廖珊難得地沒有懟關越,說:“當你的對手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為了生存,”關越禮貌地說,“迫不得已。”
佟凱:“散會。”
大伙兒紛紛起身,離開。下午天和把洛馬森的歷史交易記錄重新分析了一次,導出分析結果,上去找關越。隻見關越與聞天衡、聞天嶽又在開會,翻來覆去地排除中途可能出現的各種變數。
這場金融戰一旦開打就不能回頭,最終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越和與洛馬森,在關越與Andy的力量下,就像兩名不能下牌桌的賭客,必須到某一方傾家蕩產,輸光人生的所有籌碼為止。關越賭上的,不僅僅是眼前所擁有的一切,還有他的未來,必須非常慎重。
聞天衡:“放心吧,關越,從你深思熟慮,決定狙他的一刻,Andy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聞天嶽:“承諾記得兌現。”
關越遞出一份合同:“我從來都是遵守諾言的人。”
聞天嶽笑道:“不像我。”說著把合同籤了。
聞天衡冷笑一聲,天和知道關越終於與自己的二哥和解了。大哥熟悉技術,對金融卻沒有二哥精通,最終關越應當是咬咬牙,狠下心,拿一部分股份作為籌碼,將聞天嶽徹底地拉到了自己這一邊來。
聞天衡與聞天嶽相繼離去,今夜期貨開盤後,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一連數天的奮戰,決策者是關越,聞天衡、聞天嶽與佟凱、江子蹇將成為關越最大的助力。
“你的團隊看來不那麼好管。”天和說。
關越走到沙發前,躺下,說:“商務總監有點鑽錢眼裡了,別的還行。”
天和打開屏幕,給關越看Andy數年來的歷史操作記錄,不得不說,Andy為人雖然經常像個傻叉,在交易上的能力還是很強的。風格一如性格,冒進而大膽,正如關越通過脫歐事件一舉奠定了在華爾街的威名,Andy的成名案例,也有其歷史事件即美國總統大選。
“他的膽子很大。”天和說。
“我現在不想思考。”關越舒服地躺著,拍了下胸膛,示意天和過來。
天和以前看見關越躺在沙發上時,便喜歡過去趴在他身上,枕在他胸膛前睡覺,但那時候他還小。
“不來了,”天和說,“這裡是公司。”
天和保留了念書時的習慣,每當考試前總會臨時抱佛腳一下,用幾個小時稍作復習,有些平時翻都沒翻過的課本,讀這麼幾小時就拿A了。
關越的習慣,卻是在考試前一天起就不再看書,隻想安安靜靜地待著,抱一下老婆。
關越把四周的光線調暗,看著天和。
天和隻得過去,就像從前還在念書時,到關越身上去趴著。
關越躺在沙發上,天和趴在他的身上,關越的襯衣上有股很淡的香氣,混合著男性肌膚那熟悉的很淡的氣味,那氣味天和不能再熟悉,每天起床,被子裡的溫暖,關越的棉睡衣、西服外套,都有這種幾乎不易察覺的、生機勃勃的荷爾蒙感,就像關越的一個獨特標志。
關越摸摸天和的頭,天和靠在他的胸膛前,一手搭在他的腰上,聽著他的心跳。春天裡萬物復生,朝辦公室外的那面牆擋住了視線,窗外則是春日傍晚的陽光溫柔地照進來,灑在兩人的頭上。
“寶寶。”關越閉著眼,低聲說。
“嗯,”天和也閉著眼,趴在關越身上,快睡著了,“什麼?”
關越沒有說話,天和說:“有東西頂著我。”
關越:“嗯。”
兩人都笑了起來,天和的肩膀動了數下,調整下姿勢,關越閉著眼,低頭親吻他。片刻後,就在天和快睡著時,聽到樓下傳來一陣歡呼聲、音樂聲。
“又怎麼了?”天和想起身下去看看。
關越卻抱著他,稍稍側身,將他摟在懷裡,答道:“吳舜在求婚。”
天和:“你又知道?”
關越:“我替他策劃的。”
“嫁給他!嫁給他!”
夕陽西下,全公司的員工瘋狂大喊。吳舜左手捧著花,右手持戒指盒,單膝下跪,今天是他這麼多年裡的顏值巔峰,在關越為他推薦的發型師手下重新收拾了次,一改平日休闲亞麻西裝風格,穿得十分正式。
司徒靜隻是開車過來,等下班順便接他去吃晚飯,梅西邀請司徒靜進來坐會兒,司徒靜剛進公司沒多久,與佟凱打了個照面,正在滿臉疑惑,為什麼這家伙成了越和的副總時,更震驚的事情來了。
吳舜拿著一束花,穿過全公司的人,在越和的前臺,那個叼著一顆心的鸚鵡LOGO招牌前,朝司徒靜求婚了。
江子蹇今天特地帶了小提琴,佟凱則帶了個蘇格蘭手風琴,坐在高腳凳上,與江子蹇一左一右,開始奏樂。音樂響起,所有人本來正要下班,一見產品總監求婚,馬上蜂擁而來,幫著大喊“嫁給他”。
司徒靜一手捂著嘴,一時竟有點不知所措。
吳舜笑道:“嫁給我,你就有Epeus與越和百分之……零點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零五的股份了!”
眾人哄堂大笑,司徒靜眼淚都出來了,卻忍不住笑,側過頭,實在不好意思看吳舜,抬起一手。瞬間歡呼聲要把前臺掀翻,吳舜給司徒靜戴上求婚戒。
梅西馬上拉響早已準備好的禮炮,喊道:“老板們發餐券!請吃飯!”
歡呼聲持續良久,漸低下去,沒人來找他們,快要下班了。關越摟著天和,兩人在總裁辦公室那張小小的沙發上,隨著夕陽鎏金光芒的消失,沙發猶如飛毯般,在餘音繞梁的手風琴與小提琴樂聲中,帶著他們一同馳入了某個遙遠的夢境裡。
鬥轉星移,落日從地平線上沉下大地;雲層滾滾,前方一片迷霧;風吹了起來,帶著那飛毯起起伏伏,飛過滿是烏雲的夜幕;閃電劃過,關越單膝跪在飛毯上,一手摟著天和,抬頭望向頭頂雷鳴電閃,西服外套被狂風吹起,瘋狂飛揚。
耳畔不知為何,響起了很久以前,祖父朝他說過的一番話。
“兩個人,結了親事,成了婚,活在一起,一起去見識闖蕩,也要一起去忍耐,老天爺給你們出的這麼多難題……”
天和避開閃電,慢慢地在飛毯上站了起來,關越緊張地握著他的手腕,兩人牽著手,站在飛毯上,就像坐過山車般,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雲層中穿行。
“五花八門的難題面前,隻要互相扶持,再多的考驗,都會過去,你們就是家人了,風雨同舟,齊心協力。”
關越望向天空,小心地摟著天和,如衝浪般隨著星河的起伏,從低處到浪峰,星光如排山倒海般落下,碎玉般的光點在狂風裡散開。
“吵吵鬧鬧也好,相親相愛也罷,面對這些難題,隻要記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烏雲剎那退開,現出漫天燦爛而溫柔的星河,祖父的聲音變得朦朧不清,飛毯停了下來,遠方仿佛隱約傳來教堂的鍾聲。
“無論順境或逆境,健康或疾病,快樂或憂愁,貧窮或富有。”
“無論是年輕英俊,還是容顏老去,你們都始終相親相愛,相依相伴,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求婚的圍觀者們散了,聞天衡一臉無聊地幫吳舜剪輯求婚時錄下來的視頻。江子蹇與佟凱各自收了樂器,在前臺後的高腳凳上靜靜地坐著,一起目睹吳舜獻出了戒指,親吻了司徒靜,牽她的手,朝大伙道謝,並帶著她離開了公司。
江子蹇很落寞,佟凱很惆悵。
梅西過來收拾椅子,朝江子蹇笑道:“沒想到咱們公司,第一對求婚的居然是吳總!真是太不容易了!前臺!你們什麼時候相親相……愛……”
江子蹇盯著梅西,梅西看看江子蹇,又看佟凱,發現有點不對,於是笑容逐漸凝固,拿走椅子,忙賠笑道:“您說對吧,天嶽總,對了,你們什麼時候……”
聞天嶽笑著說:“是啊!哎!居然被他搶了先。”
聞天衡也盯著梅西,梅西頓時如芒在背,發現自己無論說什麼接下來都很可能有生命危險,忙道:“那個,我下班了,大家有話好好說。”
聞天嶽、聞天衡、江子蹇與佟凱四人面無表情地看著梅西,梅西趕緊逃命般地走了。
“相親相愛也好,相愛相殺也罷……”聞天嶽唏噓道,“人生在世,來來去去,可不就是這兩件事麼?”
聞天衡猝不及防,被吳舜喂了滿嘴狗糧,又被梅西捅了一刀,隻想把桌子掀了。他起身上樓找天和想一抒鬱悶之情,卻見關越摟著弟弟,在沙發上相依為命地睡得正幸福,當即就有把落地燈抡起來給關越後腦勺一下的衝動。
“起……起來了!”天和搖搖關越,“起床了!”
關越身上蓋了條毯子,兩腿拖在地上,半個身子已經掉下沙發,手臂仍抱著天和,夜八點時終於睡醒。
這些天裡,關越始終注意著Andy的動向,每天都睡得很少,但Andy也隻是開始幾天對人工智能比較好奇,就像得到了一個新玩具,過不了幾天就把它忘了。畢竟這個“人工智能”既不會諂媚也不會奉迎,沒事還總喜歡和他唱對臺戲,還不如馬裡奧有眼色,除了有事吩咐之外,Andy便將“普羅”扔到了一旁。
關越簡單洗漱了下,聞天衡、聞天嶽都上了二樓,天和調整燈光,公司二樓,各辦公室外的玻璃牆被期貨交易市場的數據屏幕取代。
關越坐在決策人位置上,聞天嶽與聞天衡各自打開操作屏幕,通過離岸基金下指令。天和調出洛馬森的記錄,監測對方動向。
關越示意佟凱的座位,怎麼沒來?